112

王嘉尔睡了会，却一下子被惊醒。

他做了个梦。

梦到他好久未想起的前世，从他在产房出生时，到他被车撞死，又看到赤脚大仙进入他身体“复活”后，一家人欢欢喜喜，在出院那天，一起包饺子。“他”坐在沙发上，妈咪不让“他”帮忙，哥哥也对“他”特别好，不和“他”抢零食，爸爸还破天荒的给“他”削了个苹果，坑坑洼洼的。后来“他”上了大学，毕业、找工作、谈恋爱、分手、相亲、结婚，轨迹和大多数人一样，并没有他小时候想的，“自己”是个超人，处于世界的中央，去拯救世界。买房、买车，有了小孩后便开始了无休止的争吵，摔碗摔盘，但也过下来一辈子，最后老伴先去了，儿子成家，一周过来看“他”一次。王嘉尔看见，“他”是在一天的傍晚，坐在老人椅上，腿上盖了条毛毯，也去了。

他还没缓过劲来，那个管命盘的神仙就出现了，这次不是什么“梁朝伟”，成了“吴彦祖”。

“我这一辈子就这样？”

“嗯。”神仙点头：“没啥好悲伤了，你看‘你’后半辈子，都没到后半辈子，25以后你就习惯了这种大多数人的生活。”

王嘉尔突然笑了，有些释然：“平淡一辈子也未必不是好事。”

“怎么过都是一辈子。”

“你把我送到这来时可没说过我要经历这么多磨难。”

“但你最后不也是都挺过来了？而且后半辈子，有人宠有人爱，还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王嘉尔不语，定定的看着他。

神仙擦汗：“你看，你不来，你就遇不上段宜恩了。”他今儿上午还去月老那了一趟，专门给王嘉尔看了他的姻缘，明明白白三个大字“段宜恩”。

“段宜恩呢？他以后，嗯，死后，会怎样。”

“轮回。”

“那我呢？”

“你可以上去做神仙了。”

王嘉尔摇头：“这世界太大了，时空太多了，他自己太孤独。”

“我不想做神仙，我想陪他轮回。”

“轮回可痛苦呢，你再想想，我挺喜欢你的，上来跟着大哥一起干吧。”“吴彦祖”被他的话吓到了，永无止境的轮回，生生世世，无穷无尽。

“不了，别把我几世的记忆消了。”他得靠记忆去在以后的轮回里，去找到段宜恩。

“看不出你还是个痴情的。”

“没什么痴不痴情，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真心的，就抓住吧。”

“好吧，我跟你去和月老说下，把你俩移入轮回册。”

“多谢。”

“你既然选择堕入轮回盘，便无法更改，但看在我俩也算有缘的份上，以后我每一世都会来看你一次。”

“多谢。”

“吴彦祖”叹气，好像在和王嘉尔说，又好像在自言自语：“情爱什么的，到底是比长生不老之躯诱人。”

“去了结那些乱事吧，崔荣颖找你呢。”“吴彦祖”抽身离开之前拂上王嘉尔嗓子，嗓子一阵痒痒的，像有片羽毛，在一直挠他。随后王嘉尔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他起身，拉开帘子，走到外面。

吵吵嚷嚷的，无非就是崔荣宰想找他，暗卫拦住不让他进，段宜恩就在门口站着。

“嘎嘎，吵醒你了？”见王嘉尔出来，段宜恩连忙上去询问。

“没有，我自己醒了，”不等崔荣宰开口：“我跟你去看她。”

段宜恩一愣：“嘎嘎，你嗓子好了？”

王嘉尔也一愣，随即想起神仙临走前的动作，心里一阵骂他：明明一点小法术就能让他痊愈的事，拖了那么久，让他受了那么多罪，哼哼，他难受时那神仙还不知在哪躲像看电视剧一样的津津有味呢。

“我也不知道，大概，显灵了吧。”

段宜恩还想说什么，王嘉尔打断他：“我先去看她，等我回来。”

王嘉尔进去时，崔荣颖安详地躺着，乍得一看，仿佛没有了声息。

崔荣宰向前，试探了下她的鼻息，把她唤醒。

崔荣颖声音弱的，只能是王嘉尔趴在她床前才可以听清：“我，我以为撑不到你来。”

王嘉尔皱眉，他心里实在是恨极了崔荣颖，可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褪去了一身的荣华富贵，没有了骄纵，却教他有些心疼。这到底是个刚过二十的女孩，自小活在深宫里，去害过人，也定被别人害过：“你有什么嘱咐。”

“咳咳咳，”崔荣颖情绪突然激动，一时未缓过气，咳嗽起来：“王嘉尔，我，我对不住你。”

“都过去了。”

“不，”崔荣颖挣扎，突然有了些精神，说话也流利很多，崔荣宰却撇过头，掩饰住自己的情绪：“你大可恨我，把恨都给我。以后后宫就是你的了，他也是你的，”王嘉尔想反驳，崔荣颖打断他：“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你让我说完。”

王嘉尔点头。

“你去恨我吧，别恨我的孩子。也看在他是皇上骨肉的份上。”

王嘉尔直直的看着她的眼：“我会对他好，我发誓。”

“我信你。还有我，我七哥。”这是崔荣颖第一次在旁人面前叫起崔荣宰“七哥”，崔荣宰也转过头来看她：“他心思单纯，我之前误会他了。没想到陪我到最后的会是七哥。他把你当朋友，你，求你也不要为难他。”

“四妹。”崔荣宰握住她的手，心下感动。

“我也会照顾他，也不会让任何人为难他。”崔荣颖点头，她怕她死后，皇上会因她而恨崔荣宰。
    大概是刚刚说了太多的话，崔荣颖精神弱了下去，嘴唇苍白，眼神也开始混沌不清。人回光的时间那么短，短到她还有好多话，来不及说了。

她喃喃，眼神却越来越空洞：“我没有输给你，我很好，下辈子我……”

等了好久，也没等来最后没说完的话。

崔荣宰早已泪流满面，王嘉尔心里也不好受。

“下辈子，别生在皇家了。”

崔荣宰把崔荣颖还睁着的无神的眼，轻轻合上。

颖妃，薨，谥号庄，贵为太子母妃，特以贵妃之礼下葬。

113

大概是秋日冷雨多，天气转凉，也或许是换了住所，刚出生就没了母妃的小太子这几晚睡不好，一有风吹草动就被惊醒。

原本太子被养在太后宫里，但这几日降温太后也病倒了，一是怕传染给身子又软又小的太子，二是怕照顾不过来，怠慢了小太子。按照太后的意思，小太子被送到了王嘉尔的雍华洲。

王嘉尔作为一男人，一开始抱都不敢抱小太子，生怕自己粗手笨手的抱不好他，每次都是教立夏抱着他，自己拿着一个王文王从民间买来的拨浪鼓逗他。

结果，小太子不仅喜欢上拨浪鼓，还喜欢上就是不抱他的王嘉尔。

每次伸手要抱抱都被拒绝，然后下一次锲而不舍的继续伸手要抱抱。

这天好不容易哄昨晚又哭了半宿的小太子睡会午觉，王嘉尔瘫坐在软榻上。

“公子也累了，休息会吧。”

“立夏，我是不是做的太过了？太子这么小，我就让他没了母妃。”

立夏知道王公子又在胡思乱想，颖妃死后他就一直心神不宁。王公子就是太善良了，总是把一切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她也算是死得其所。”

“可我就是心疼小太子，这么小没了母妃，睡都睡不安稳。”

“小孩子总是睡不安稳的。”

“瑾儿在雍华洲这几日反而瘦了。”

“太子还小。”

“立夏，我不应该把颖妃逼上死路的。”

“不是公子把她逼上绝路的，就算没有公子吩咐哈尼姐姐装作那被她杀死的宫女吓她，她也一样会大出血。”立夏劝他：“颖妃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她若心中无鬼，便不会被吓到，与其胆战心惊一辈子，不如早做了结。”

“她临死前实在可怜。”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再者，她还有个刚刚出世的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子，必定不会逞一时口舌之快。”

王嘉尔皱眉：“立夏你……”

“这只是奴婢自己想的，颖妃大概也是临死前想通了吧。”

王嘉尔没再说什么，点点头。

立夏暗自叹气，王公子还总是把人想的那么单纯美好。

“公子要不要也睡一会？”

“嗯，一天到晚没有事情做，也就只能睡觉了。”

这话，自然传的到皇上的耳朵里。

“你说嘎嘎这话什么意思？”

还有什么意思，字面意思呗，林将军边帮皇上整理奏折边回答：“三师弟就是觉得无聊。”

“有书，他还可以随意去后花园逛，朕养的锦鲤也让他去钓鱼，宫里哪都能去，这么大的皇宫还不够他玩？”昨日嘎嘎还有意无意的提起他在江南小城的成衣铺子，让段宜恩多想了好一会。

“皇上，”林将军悄悄从怀里掏出一份奏折夹在一打奏折里呈上去等皇帝朱批：“三师弟是个男人，您说的都是妃子们喜欢的，再者说他身子都恢复了，自然压抑不住爱玩的天性。”

“也对，他一直就爱玩。”

“嗯，”林将军恭恭敬敬的把御笔递上，就等着皇上聊天时一不留神给朱批了。

“要不然朕在宫里给他建个成衣铺子吧，让太监丫鬟陪他玩。”

“皇上，嘉嘉会被天下人骂死的。”您老别磨蹭了快批了这个折子啊！

“朕看不得他不开心。”

“三师弟自由散漫惯了。”

段宜恩苦笑，放下笔：“嘎嘎想要的，却是朕最不想给的。”

林将军眼里都快冒火了：“皇上，自由也是有限度的。”

“你的意思是？”

“臣的意思是您可以把笼子换成个大一点的，这个笼子对他来说太小，但即使换成大的，也还是由您掌控的笼子。”

皇上眯眼想，这个法子也不是不可行。嘎嘎虽什么要求都没提，也比较安心的待在他给他划定的一方天地里，但如果自己主动把这一方小天地给他扩大些，倒是会让早已习惯的他感恩戴德了。

“可以。”皇上点头，随手把林将军呈上来的折子扔到一边。

“皇上，您就准了臣的折子吧。”

“不急，最近瑾儿被送到嘎嘎那，嘎嘎被他弄得心力交瘁的，你们师兄弟多去看看他，也让他心情好点。”

！！！

事事都只想着你的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我和小珍荣，呸，我自己过的多苦你知道吗！！！

自从金宥谦给大师兄提了让他在有了子嗣后，和朴珍荣一起云游天下等世子出生的建议后，大师兄和四师弟把这个建议提上了日程。

但两人也着实吵了一段时间。

也算不上吵，大师兄不舍得吼四师弟，四师弟又最会和大师兄玩心，看谁耗得过谁。

起因说大不大，说小，也真的算不上小。

朴珍荣也想要个子嗣。

林宰范要子嗣是迫不得已，但师父对朴珍荣没要求，他却自己提出想要个子嗣。

大师兄吃醋到接受不了。

四师弟的理由也充足得很：你都有了，我为什么没有。说到底，也是四师弟对于“大师兄和别的人有关系”这事心里十分的不爽，却又不得不接受。

便跑去王嘉尔那小住几日。

听闻王嘉尔和小太子关系不错，林宰范也乐意让朴珍荣去住几日，感受一下气氛，说不定就开窍了呢，但你说好死不活的，正巧赶上小太子刚刚换了地方又几场比较猛烈地秋雨，每到半夜就会嚎啕大哭，一直哭到天蒙蒙亮才苦累睡下；又看到王嘉尔对小太子束手束脚、小心翼翼的样子，着实给朴珍荣留下不小的阴影。

三师兄和稳重的皇上的太子都是这个样子，那自己和那狡猾老狐狸的世子，啧啧，应该更惨不忍睹吧。

没几日，朴珍荣便毅然决然的抛下三师兄，搬进了二师兄的府里。

一计不成，于是林宰范又生一计。

自己劝朴珍荣抵触，那让离事情靶心最远的王文王劝呢。

王文王还没说什么，就被金宥谦回绝了。

理由也简单得很，他根本不想让四师弟进来住，更别说还让斑斑去劝他。他的斑斑每日奉旨去看嘉嘉就已经占用了好多时间，哪还有闲工夫管你这档子破事，他累不累啊，他俩还过不过二人生活啊，要不是斑斑开口了，他都不想收留朴珍荣在这住一晚。

于是，第二日朴珍荣就噘着嘴被林宰范接了回去。

编辑 | 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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