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在遥远的古希腊神话,那时人原本是雌雄同体。人有两张彼此相对又兼具男女特点的脸,既孔武有力,又心思细腻。天上的众神,非常害怕如此完美的人类会威胁到他们的存在。于是,宙斯不得不将人劈成了两半:一半变成了男人,一半变成了女人。
可是,女人这个多么温暖包含着多少柔情蜜意,能够唤醒人生命欢愉的词,却是离龙泉寺这里青春不再的这一拨男人们最遥远、最疏离和最陌生,大部分男人大半辈子过去了,还没能闻过一个女人香,孑然一身。
男人的生命里没有女人的参与,将是不完整的。如张贤亮笔下用最简单的语言“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一半是火焰和一半是海水”将男女关系描写尽致,高度概括和浓缩了这一代人所缺失的男欢女爱。龙泉寺男女比例严重失衡,男多女寡是一严峻的现实,在这绝大多数为男性的世界里,男人从嘴里随地吐出来的口痰里,夸张地说含有80%的精液。自然,女人成了抢手货,除了一两个女疯子、三两个女戏子因精神病没人敢娶或看不上一般俗人而不得不单着之外,农场里的女人几乎所剩无几。
谁能够逃得脱时代洪流下这命运之手的作弄呢?
戴仰真,一个毕业于北方某著名大学的高材生,人瘦弱,少言寡语,特立独行,始终保持着一个知识分子应有的清高和孤傲,尤其是他还戴一幅高度近视眼镜,穿着剪裁得体的中山装,上衣口袋里总放着一支钢笔。他的这身打扮和行头,显然与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据说,当年他是看了反映少数民族爱情片《五朵金花》之后,被金花的扮演者杨丽坤给迷住了,抑制不住内心的狂野,执意要来Y省找金花。所以大学毕业时,他强烈要求分配到祖国最艰苦、最需要的边疆来工作,不料金花没找到,却被打成了“右派”。追求金花之梦便从此破灭而无法实现,从没听说戴仰真喜欢那个女的;也没有听说过,那个女的喜欢过他。
有一年,农场工业队从省城招来30余名工人,他们不用上山下乡,是第一批非常幸运的一代青年人。其中,有一位年龄偏大,个头不高,一脸寡淡,长相在人群中极不起眼的女青工李红被分配到设计室工作。戴仰真被领导挑选为李红的师傅,李红就顺理成章成为他的徒弟。中国式的师徒关系由于充满了人情味、夹杂了感情和责任,两个人即一个未婚、一个未嫁,一起工作,朝夕相处,不知不觉,爱情之花自然而然、悄悄地在两个年龄相差二十岁的师徒之间小心翼翼的绽放了。他们忽视和忘却了横亘在彼此那条无法逾越的鸿沟——阶级地位。此刻,师傅仍是没有摘帽的右派,女徒弟则是根红苗正的工人。尽管那时人们已意识到快要平反了,戴仰真可以很快拥有自由之身和正常人一样,有权去追求爱情。然而,他们的爱情一开始就注定是个悲剧。
于千千万万人之间,今生与你相逢。因为相逢,因为相知,你必能感知,你必能同心。相逢既是上天的恩赐,迟到的相逢则是一种痛,根植在无奈的宿命里,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痛。天意如此,既然相逢,却缘何迟到?
戴仰真和女徒弟之间的爱情,虽不能暴露在阳关下,却在两个人的心里疯长。
某天上班之时,一同事推开办公室的门,突发现戴仰真和女徒弟紧紧拥抱在一起。霎那间,他们俩的事很快就汇报到队部领导那。领导决定,先找李红谈话,让她明确必须尽快与戴仰真划清界限、断绝关系。
“你是正宗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咋个跟一个右派分子搞到一起去啦。”干部问。
“我喜欢他,他是个好人。”李红答。
“你的思想不对头啊,在这里的都是坏人。”
“我今年二十五岁了,还从来没谈过恋爱,遇到这个男人挺好”
“你是老鼠吃秤砣铁了心啦?一定要跟这个右派分子好吗?”
“嗯。领导不同意,我也要与他谈恋爱结婚。”
这位出身工人家庭的女徒弟,在那个颇为盛行找军人结婚的年代里,她的择偶观与当时的社会价值观格格不入。多数人认为她是意气用事,没有一个人看好他们俩的爱情。
戴仰真从李红身上对爱情的执着,仿佛看到了他一直求而不得的金花,李红不就是一个为了爱而不顾一切的活脱脱、敢爱敢恨的金花吗?
戴仰真欣喜地感到这么多年的等待是值得的:“因为你,我的人生显出了意义;因为你,我灰暗的生命,亮出色彩;因为你,繁琐的生活,变得可亲可爱;因为你,单调的日夜交替,让我期待;因为你,我先前的孤独,是值得的;因为你,我可以有新生命……”等到一个人,等到一个对的人,我们忘却了所受的现实之苦,也平添了应付日常生活的单调乏味的勇气。因而,等一个人是值得的。
戴仰真对李红说:“每天早上看到你和阳光都在,这就是我想要的未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拉着彼此的手走到最后,其他的,交给命运。”
领导找李红谈完话后,并没有看到他俩断绝关系,反倒让他俩从原来的地下转到半公开状态。李红有权追求爱情,领导凭什么不准她谈恋爱。所以,领导便把戴仰真叫来训话。
隔天一大早,人们在去设计室上班的必经之路的小松林里,找到了吞食几十片安眠药已自杀身亡的戴仰真。
戴仰真的自杀,顿时在龙泉寺的上空炸开了锅,大家都感到非常震惊。那么有才华的男人,怎么好端端的要自杀呢?
戴仰真自杀前,同事并没有觉察他有什么异常。吃完晚饭,就没有看到他了。设计室外有一堵围墙,将工业队与外面的一片防风林隔开。这些只有胳膊粗的松树,是挑着在石头缝有土的空地上种的,所以,这片小树林排列杂乱,只有一条小道将设计室所在的工业队与通往场部的公路连在一起。白天,偶尔有人从这抄个近路走。到了晚上,这一片漆黑的小树林,伸手不见五指,风吹松叶沙沙作响,人们担心遇上闹鬼的,所以晚上这基本没人行走。
那一晚,小树林的月亮异常明亮,月光透过婆娑的树影柔情似水的流淌着。
戴仰真在小树林两块高低错落的石头之间所留出来的一丁点空地,将上母亲送给他带去北方上大学御寒用的灰色毛毯铺开,一半铺在地上睡,另外一半盖在身上。他本是在树影碎月之中找寻心中的那一点希望。但留在他身旁的一地烟头,证明了这个貌不惊人、沉默寡言的文弱书生,在一地月光如水的孤寂中,他内心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与挣扎?怎样的求之不得的奈何?他肯定是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经过翻江倒海的挣扎……
为了追求他心中的金花,他曾走过八千里路和云,从祖国的最北端来到西南的这片高原,他是如此珍视爱情,残酷的现实并没有把他心中的那一丝美好的希望浇灭。好不容易,等到李红对他的表白:“重要的是我们相遇了”“我爱你,我可以为你不顾一切,我要和你结婚。”戴仰真早已冷漠的心,顿时被她的一句话打到心底,触碰到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女青工,给了他一直渴望的爱情,也是他一直等待了许多年所迎来的唯一一次爱情。
他很感激出身好又比他小二十岁女孩的崇拜和爱慕,使他真正体会爱情的美好,心里泛起了不舍的涟漪。但他不得不以自死来成全恋人的前途,用死亡守护住了爱情,终于圆了他来边疆找金花的夙愿。
然而,戴仰真的死,太可惜、太让人心痛,让人唏嘘不已。
更让人唏嘘不已,不甚感慨的是就在他死后几个月,场部接到了戴仰真原单位的平反通知。
此时,斯人已去矣。送葬的那一天,小雨淅沥沥下个不停。李红也在送葬的人群中沉默不语跟着大家向前走。她一脸苍白,默默地流着泪,从她脸颊上汩汩流淌下来的眼泪,犹如一潭深井,让人寒彻心骨。她不能像其他女人那样嚎头大哭,因为戴仰真是为她而死的,他们的爱情饱受非议,作为在这场苦难爱情中存活下来的李红又能好受到哪里?人们的流言蜚语足以杀死她,她是间接杀死戴仰真的凶手。她只剩下一个行尸走兽的躯壳,她的心已死了。人们不时还要放鞭炮,鞭炮声在清冽的风雨中,听起来如此的孤冷,在风中闻起来如此的刺鼻。八个壮汉将棺材抬到一处三面面水的山上掩埋。
等送葬的人都走光了,李红终于撑不住了,她抓了一把红泥巴土,跪在坟头前失声痛哭,她心里该有多少委屈要对坟墓里的戴仰真诉说啊。雨水和泪水顺着李红的脸颊流淌下来。“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走了,把我孤零零一个人留下,从此阴阳两隔。”“你这一走,我一个人怎么有勇气活下去?”这个女人哭诉的问话,歇斯底里地喊叫,无非是想让戴仰真知道她对他生死不渝的爱情。
李红自从戴仰真死后,至今仍单身一人。
老天爷为什么这么无情?那么凄美的爱情故事还没来得及展开,就了无痕。
多年以后,当我望着那一轮高悬于城市夜空的明月,月光安静如水,耳边传来姜育恒沙哑的歌声《梅花三弄》时,瞬间觉得这歌是专门为戴仰真叔叔和李红阿姨的爱情而写的。究竟是《梅花三弄》捉弄人间永恒的爱情呢?还是歌者有意唱出“只教人生死相许”的爱情真谛!他们俩用尽自己的生命、甚至一生的光阴演绎了一段极其凄美而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如今,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只教人生死相许”的爱情早已没有了。
人活浊世,爱如清流。在人间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未完待续)
文/袁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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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鸟寄语】
大概每个人内心都有一个故乡,在我们的记忆最深处。文学的作用在于表达,表达人的志趣、思想、情感、观点以及任何想要表达的东西。写作说到底是私人化的,只为自己而写。就好像我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个人历史和成长故事,都拥有自己的生活,而人在长大成人后追忆故乡,就好像在回首来时的路。
不管我们从原生家庭里带出来的是什么,是沉甸甸的爱还是累累伤痕,这些东西都会伴随我们一生,潜移默化之间塑造着我们。我们不停地回头看,其实是想看清楚来时的路,看清我们自己。
愿我们都勇敢,敢于直面人生的真相,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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