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立文●父亲的石磨

单立文●父亲的石磨

高密红高粱传媒 港台男星 2020-01-06 08:02:54 475

第 932 期

单立文,男,字文方,1966年3月生,山东高密人,红高粱文学社会员。1987年山东农业大学农村金融专业毕业,现为农行山东省高密市支行管库员。爱好写作,文学作品多次获得省级以上奖励。2005年被《潍坊晚报》评为优秀通讯员三等奖。201212月加入农行山东省分行金穗文学社,多次被山东省分行评为省级优秀通讯员。近年来,每年在地级以上媒体刊发稿件百余篇。

父亲的石磨


文/单立文


在高密市立新街“忆江南”饭店门口,摆着一个石磨,据说是让有怀旧情结的贵宾体味乡愁的。每当傍晚我下班步行回家,经过石磨,总要不由自主、情不自禁地望上一眼,顿时亲切得心里热乎乎的,竟让我想起了父亲的石磨。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村里盖大队部,由于父亲在修胶莱河时生了一场奇特的伤寒病,打针吃药不舍得花钱,相邻地段的平度县北山大队一个姓保的社员见状,就介绍了一个也非常怪哉的偏方,在病人身上扎一针,拧一把,等扎遍全身,把全身拧得布满青肿时,不承望却治好了父亲的病,于是父亲就为我认下了这门干亲。基于这层关系,村里就派父亲带马车到平度北山拉石头。父亲找到干亲,由干亲出面作保,找好山石地段,安排人分头起石、拉石。由于一天只能拉一趟,父亲就住在干亲家里,顺便照望着起好的石头。期间就跟着干亲选了一块磨石,学着打了一副小石磨。

小石磨分为上下两页,下页中间装有一个短的立轴做磨契,上页中间有一个相应的空套,两页相合以后,下页可以固定在磨台上。两页相对的一面,留有一个空膛,当磨膛,膛的外围凿成一起一伏、纵横有规律的磨齿,豆类通过上页的磨眼流入磨膛,随着石磨的旋转,豆类在磨膛里迂回旋转,分流进槽沟,最后被研磨成浆末,顺着磨齿的缝隙流淌出来,就拿勺子刮到专门的饭盆里。

那个年代,村里都很贫穷。父亲上有老父母,下有我们兄妹仨,全家只有父亲一个全劳力挣工分,七口家,五张嘴只会等饭吃。

生活的拮据,可想而知,饭菜的单调,不言而喻。好在生活的艰辛历练了父亲心灵手巧,父亲跟干亲学会了用石磨磨豆浆。于是,父亲用石磨磨制的豆浆成了平日改善生活,给我们餐桌增香添味的犒享、打打牙祭。

石磨豆浆的馨香余韵袅袅,父亲磨豆浆的情景,历历在目,让我回味无穷。

父亲说磨豆浆要先清洗磨子,再把多半碗大豆浸泡后,沥去泡豆水,把泡软的大豆放入磨眼里,转动石磨,一会儿就磨出浆来。添加大豆时还要随豆定量进水,这样磨出来豆浆细腻而均匀。

磨完浆要过滤,将磨碎的豆浆置入用细纱布做的布袋内,用手挤压,把豆浆中的豆渣分离出去。豆浆通过滤布入盆,豆渣则留在袋内。豆渣还要用清水清洗两次。

最后是熬浆。加半锅清水,放进豆浆,煮开锅,有时会出现大量的白色泡沫“假沸”,再继续加热三至五分钟,真熟了,泡沫就会完全消失。

剩下的豆渣营养少不说,还粗,拉嗓子不好吃,村里人没有吃的,就煮熟了用来喂猪。但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过去高密就有一个县长的老娘对豆渣情有独钟,可能以前家里吃不上饭,觉得豆渣能吃饱就很享福。因此最爱吃豆渣,几乎每餐必有豆渣。县长至孝,每当打听到有人家里馇(煮)豆腐,就亲自登门为娘求要豆渣,拿到豆渣,县长照例要付钱,人家就说,喂猪的东西,还要什么钱?!

那个年代,蔬菜少,村里就集体种大萝卜。等冬天出萝卜,队长就在地里按人头直接分到户了。全村人望着一堆堆青、红萝卜,喜笑颜开。计划经济时代,分东西就跟过年似的,令人兴奋。拿回家的大红萝卜、大青萝卜一时吃不完,怕冻坏了,就放进地瓜窑或埋在地里,能吃到来年青黄不接的春天。剩下的萝卜缨就馇小豆腐,味道鲜美,是农人独特的“犒劳”。

每次,依偎在父亲身边,看他悉心磨豆腐,顿时肚子就吱喽吱喽叫将起来,真是一种期盼和享受。父亲将小石磨洗刷干净后,放在铺着干粮布的饭桌上,然后在石磨上方的磨眼里,放进一小勺豆子,就均匀慢速地转磨起来。转两圈就添一勺豆子,再加点水,几圈下来,就看到细腻的豆浆从磨缝里汩汩地流淌出来,父亲就用勺子刮进专门的小饭盆里。这一连串的动作,父亲做得得心应手,娴熟至极。他从容淡定地转磨着,时不时把溢出的浆沫刮到盆里,我舔舔嘴唇,都嗅到了鲜润的豆香。

顶多半个小时,磨浆就完成了。等把豆浆倒进那个纱布袋里,挤压出浆汁,就只剩下豆渣在袋子里。父亲让我舀满半锅水,开始点火拉风箱,半锅豆浆大约煮上十几分钟,豆香就飘溢满屋。再放进洗净切好的萝卜缨子,  父亲再在锅边烀上高粱饼子锅贴,锅贴不能贴早了,贴早了,锅边不热,锅贴就滑下锅底了,成了粘粥了。过了“假沸”关,稍微住住火,掀开锅盖,舀口汤品尝,沁人心脾,鲜嫩清香,味美至极。我们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大碗喝着,小口品着,吃着表面带豆浆糊糊,底面有硌碴的高粱饼子锅贴。吃完了,我们兄妹仨互相掀起棉衣,比比圆圆的肚皮,再捏起指头弹一弹,问问西瓜熟不熟,那一份甜蜜至今萦绕脑际,没齿不忘。

后来,我跳出了龙门,考上了山东农业大学农村金融专业,毕业后在县城里安家落户,生活条件好了,有了儿子,爱喝豆浆,就买了豆浆机,用起来熟能生巧,方便快捷,父亲的石磨逐渐成了遥远的回忆。

再后来,父亲老了,磨不动石磨了,石磨只好被闲置起来。一次村里下暴雨,冲坏了屋墙,小石磨就被垒进了院墙。

父亲时常受年轻时修胶莱河留下的“老寒腿”的折磨,打针吃药不顶事,每天步履蹒跚。邻村有个“半仙”,据说能掐会算,打听到父亲有腿病,就“毛遂自荐”,上门为父亲看病,酒足饭饱后,掐指算了一下,说腿病是因为院子影壁墙下压着了磨盘,所以腿沉,抬不起来,只要把磨盘挖出来,高放着,腿病才能好。父亲就信了,找人果然挖出来那两磨盘,放到墙头上,但腿病却没丝毫好转,一时成了村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翻看微信,从朋友圈里看到磨豆浆的老照片,思念浮上心头,回忆依偎在父亲身边磨豆浆的日子,真怀念那个溢满豆香的老房子,那个被生活浸泡了几十年的搬迁村(我的老家爱国村是1953年修建高密飞机场时,从西岭老刘家村搬迁来的新村)成了割不舍的牵挂,磨秃的石磨竟是满眼的温情。

据考证,豆腐是西汉淮南王刘安发明的。南宋朱熹在其《豆腐》诗中写到:“种豆豆苗稀,力竭心已腐,早知淮南术,安坐获泉布。”有一句老话说:世上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而现在科技发达了,已经没有这三苦了。如今我们吃的豆浆也再也吃不出来石磨磨出来加上萝卜缨的筋道味儿了,父亲的石磨和石磨豆浆成了回不去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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