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久未露面的李宗盛被媒体拍到现身机场,面色黝黑胡子花白沧桑味十足,挤在队伍中无人识。他一直如此低调,即使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台湾乐坛统领华语乐坛的鼎盛时期,人人都得尊称这位金牌制作人一声大哥,但他也从未有过一点艺人的骄矜姿态。
一件T恤,一条牛仔裤,外加一件西服外套,大黑框眼镜,胡子拉碴,头发有点花白……简单到有点不修边幅。这便是他了,几十年如一日未曾更改。
一边写歌,一边扛着瓦斯罐穿街走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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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有人夸奖我说,李宗盛,你那个歌写的真不错的时候,我都想说,那个写歌的李宗盛,你们其实并不真的认识”,正如李宗盛所说,或许我们真的不了解他。
小时候李宗盛功课很烂,补习班也没能挽救他。走不通这条路了,转而抱起了吉他。在家就不能吃闲饭,在父亲的要求下,李宗盛帮自家瓦斯行送起了瓦斯。一边写歌一边扛着瓦斯穿过脏兮兮的狭窄巷弄,一直到成为正式的音乐人之后一年才结束。
这些造就了他与身俱来的市井气,无论后来取得了多么辉煌的成就,他从来一身简单朴素的打扮。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生怕自己一腔热情没法在这里发挥作用。“我那时候一年只做一张唱片,我很怕下一张就不行了,然后我又要回瓦斯行了。”
当年帮家里送瓦斯所带来的好处,并不只是让我青春的身体。有了足够的锻炼,更大的意义是让我彻底地熟悉了家乡的样子并且牢牢记住了。它同时也赋予了我的性格中比较市井的那一面。我喜欢这个部分的自己并且刻意地保留它。——李宗盛
华语唱片工业化时代的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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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岁的李宗盛入行做了音乐制作人,监制的第一张专辑《小雨来的正是时候》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30多年来,300多首歌,这个伯乐创造了无数乐坛神话。他制作的港台乐坛第一张销量破百万的专辑——陈淑桦1989年《跟你说,听你说》,直接开启了华语乐坛迈入唱片工业化的时代。在此之前,台湾乐坛没有任何人单张唱片销量卖过百万张,曾经的销量王邓丽君和王杰也没有过。
他在滚石担任唱片创作部总监和副总裁期间,捧红的歌手撑起乐坛半边天,娃娃、赵传、周华健、陈淑桦、张信哲、莫文蔚、梁静茹、五月天、无印良品(品冠&光良)……也给其他艺人写过不少歌,几乎没有不红的。滚石唱片的巅峰十年根本就是李宗盛的十年。
金牌制作人不是浪得虚名,李宗盛对音乐精益求精到可以摆脱任何条条框框的局限。
当年因为《爱要怎么说出口》应该怎么演绎,李宗盛和赵传各执一词争执不下,反复推翻重来,录了不知道多少次。
一次录音途中,李宗盛突然推开音控室的门,冲进录音棚。空气瞬间凝固,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忐忑不已。没成想,李宗盛扑通一声跪在了赵传身前,“老赵,我求你了!”赵传大惊失色,也赶紧跪下来。最终,赵传接受了李宗盛的建议,专辑大卖。
慧眼识英才的金牌制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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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为了做好音乐放下自己身段给歌手下跪的制作人能有几个?撇开他的傲人成绩,李宗盛为人深受后辈们爱戴,华语乐坛人人都得尊称一声大哥。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正是大哥的慧眼,为日后的华语乐团持续输出了那么多新生力量。
彼时还未出道大五月天还在不停往各大唱片公司寄demo,和周杰伦的《双节棍》当年被张惠妹扔进垃圾桶的故事一样,很长一段时间里,没人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新人乐团。直到李宗盛被CD背面的“请听完再扔”给打动,他弯腰捡起CD回办公室认认真真地听一遍。
听完他便拨通电话,怪兽一听对方说自己是李宗盛,立刻回道“你是李宗盛,我还是罗大佑咧。”终于这枚宝石还是被大哥从垃圾桶里挖了出来。
一日,同事拿来demo给李宗盛听,并极力推荐主唱。熟料,李宗盛听完却说,“只带那个唱和声的姑娘来见我就行。”见面试唱后,李宗盛就被这个小姑娘的声音征服了。随后,19岁的梁静茹凭借一曲《勇气》红透大江南北。
另一位乐坛大哥周华健,也是在西餐厅驻唱时被李宗盛发掘并带入歌坛的。后来周华健也笑说,家里开米店的自己,和家里开瓦斯行的李宗盛在一起最有收获,因为“瓦斯点着了,生米才能煮成熟饭”。
当爱已成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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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李宗盛,许多人几乎是本能地想到林忆莲,这是李宗盛生命里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名字。这一对才子佳人当年怀着对音乐的共同信仰,冲破婚姻的枷锁,毅然走在了一起。
老友周华健笑颜:“听他的歌会觉得他很懂女人,但和他交了朋友以后才发现原来他一点都不懂女人。”果不其然,这段婚姻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暂的六年。
命运仿佛早已埋下伏笔,结婚第二年,李宗盛为莫文蔚创作的《阴天》里写道:开始总是分分钟都妙不可言,谁都以为热情它永不会减,除了激情褪去后的那一点点倦。回想那一天,喧闹的喜宴,耳边响起的究竟是序曲或完结篇……谁知一语成谶。
两人相识的十年间,李宗盛为林忆莲量身打造了不少脍炙人口的经典,《当爱已成往事》《不必在乎我是谁》《我为你受冷风吹》《铿锵玫瑰》都出自他手。
离婚之后那几年唱片业开始走下坡路,公司要求迎合市场,做出人人爱听的音乐,李宗盛则一脸严肃坚持做自己认为好的音乐。此后,重要会议渐渐不再通知李宗盛,两方角力以李宗盛离开滚石结束。
怎么可能会妥协呢,他是李宗盛啊,是随时可以抽离的人啊。早在1994年,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刻,那一阵子写什么红什么,变成了一台印钞机,写过好歌也写过莫名其妙的歌,这不是他要的。于是,果断地推掉手上的一切去加拿大生活了一年,重新整理思考人生的意义。
“于是想到要成为一个兼具歌手、歌曲创作者、制作人身份的制琴师。”
越过山丘,做回与世无争的小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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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逐渐淡出歌坛,过起了与世无争的小市民生活。搬去北京之后,他做了三件事:做一个好爸爸、好儿子,成为专业制琴师。
生活中,这个铁汉也有柔情的一面。不管多忙,每天五点半准时骑着摩托车赶回家,为女儿和母亲张罗一桌饭菜,他练就了一身好厨艺。看着女儿们一天天长大,送她们去大学,他感受到了身为人父的不易。女儿们走后,照顾年迈的母亲成了第一要务。吃完饭之后同母亲手拉着手看电视,七点半为她捏脚。
工作上,他依然没有丝毫怠慢。他把剩下的几乎全部精力花在了做吉他上。年轻的时候,看到那些国外音乐人手里拿着的经典款吉他心动不已,然而并没有一把是中国制造的,他想要做出能够和那些大牌吉他相媲美的MADE IN CHINA。
2002年,Lee Guitar品牌创立,每一把吉他都由李宗盛亲手制作,许多音乐人用的都是他的琴。
“做吉他是我从小的志愿,年轻时也想当木匠,说了好多年,到内地之后才开始做。我希望有一天,或许会有一个孩子,看到他心目中的偶像手上拿着一把Lee Guitar,也能同样地血脉贲张。”——李宗盛
嬉皮笑脸面对人生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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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岁之后,李宗盛写了两首歌,一首《山丘》,一首《给自己的歌》,他仿佛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手艺人。不需要交百万唱片销量的答卷,只用慢慢打磨让自己满意的作品就行,无论音乐还是吉他。
这个执着的老头儿如今已年届花甲之年,但他对音乐的信仰还如入行之初一般炙热:“我很热爱这个行业,我太看重这个行业,我看到太多不相干的人来搅和我觉得非常不开心。”
拒绝了选秀节目的评委邀约,李宗盛走进校园给大学生们讲自己的故事,同他们面对面地交流,他想知道这个社会的知识分子会怎样看待他们的流行音乐。
“台湾能够在华语歌坛是一个比较蓬勃跟走得比较早的一个地方,是因为台湾的民歌运动,真正的意义是在感动了大部分的知识分子来加入这个行业。你看现在的知识分子,怎么看我们这个行业的时候,你就会有点担心了。”——李宗盛
走在路上没人认识又何妨,没人比这个老顽童更豁达了。他早已看透了人生全部的真相,“我经常衣着丑陋走在街上。写歌的不见得比卖小笼包的高明。”
听懂李宗盛,已非少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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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对李宗盛的印象是不大好的。小的时候,经常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看《同一首歌》。有个长相特别朴素的男人,经常穿的很随意就蹿上台了,他一开口,年幼的我便掩住耳朵。
声音特别粗粝,长得也一脸沧桑,比我爸还显老。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喜欢不起来这个一脸沧桑的老男人。
直到大学毕业步入社会,经历了失恋失业一系列挫折之后,偶然听到了《山丘》里那句:嘻皮笑脸面对人生的难,再找出来其他的作品细细琢磨。
恍然大悟,这个人的歌并不是用耳朵来听,而要用心听。
他的歌里没有华丽的辞藻,有的全是透彻的人生感悟。浅白的字句轻易就唱进了每个人的心里,不管是衣衫褴褛走街串巷叫卖的小贩,还是出入林立高楼衣着光鲜的白领,都能在午夜梦回时听到眼前湿热一片。那是经历了人世沧桑之后,撇去天真幼稚的浮沫,沉淀下来的一杯杯清茶。因此,没有一定阅历的人恐怕无法欣赏它的醇厚回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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