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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年不温不火的贺岁档里，《误杀》以黑马之姿突出重围，也让银幕沉寂许久的陈冲凭借过人的演技再度“翻红”。

从1979年的《小花》开始为人熟知，到80年代主演《末代皇帝》在好莱坞一战成名，陈冲能够成为国际影坛的“华人之光”，绝不是所谓的“运气使然”。

40多年的演艺生涯，她始终以挑战者的姿态尝试不同风格的角色，把自己装进不同女人的灵魂里。

多年后，我们仍会记得《末代皇帝》里婉容皇后在失去一切时心如死灰的神情，记得《红玫瑰与白玫瑰》里王娇蕊在初遇情郎时的娇媚动人，记得《太阳照常升起》里林医生那身令人浮想联翩的白大褂······

陈冲从不满足于原地踏步，能够两度夺得金马奖影后，正是对其不断寻求突破的肯定。

2005年，在张扬导演的《向日葵》里，陈冲饰演了一位母亲，角色跨度长达30多年。

你完全看不到曾经的雍容华贵和性感魅惑，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母亲，为了家庭操持着一切，在岁月的侵蚀中逐渐老去。

而这部《向日葵》也是国产电影变迁史上一部值得被反复提及的佳片。

它有着与王小帅的《地久天长》相似的情感内核，既是关于一个普通家庭的生活记录，也是中国社会在沧桑巨变中的生动写照。

一、

1976年，对于所有中国人来说，是刻骨铭心的一年。

这一年，张向阳9岁。

“向阳”的名字是父亲张庚年起的，他出生时院子里的向日葵开得正盛，父亲便以此给儿子取名。

父亲喜欢画画，他热爱用画笔描绘这个大千世界；如果不是“文革”爆发，也许父亲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画家。

1970年，父亲被打成反动派发配到农场改造，母亲一人辛苦操持着这个家，一过就是六年。

六年后，父亲归来，母亲喜极而泣，向阳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无动于衷。

六年的时间，足以模糊这个孩子对父亲的记忆。

时代的动荡造成了这个家庭的四分五裂，造成父亲的长期缺席，为这个团圆后的家庭埋下了长久的隐患。

就像许多家庭一样，母亲是这个三口之家的黏合剂，她努力调和着父子间的尖锐棱角，但难以彻底消弭父子间的隔阂。

唐山大地震爆发，这对父子在灾难中开始走向亲密，但也是父子间另一场“战争”的开始。

闲来无事的父亲开始教儿子画画，一方面是想消磨儿子顽劣的性子，另一方面也希望儿子能继续他未竟的心愿。

虽然工作随着“文革”结束得到落实，但因为在农场改造时手上留下的伤，他与画画的缘分也难再续。

看过向阳的画后，父亲发现这孩子在画画方面确实有天赋。

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但向阳还小，就像他最爱的向日葵，正是迎着太阳茁壮生长的年纪，未来或许就是前途无量的画家。

但向阳是不情愿的，因为画画，他很少能和伙伴们玩耍，连看场露天电影都成了奢侈。

面对父亲“法西斯”式的统治，向阳不惜弄伤自己的手，只为逃脱画画的“痛苦”。

但在向阳心里，是爱画画的。

当看到笔记本上父亲画的小猫“动”起来时，他为之雀跃，为画的魔力着迷。

虽然此后的数年，因为画画向阳与父亲的关系总有争执，但也从未放下过手中的画笔。

二、

1987年，随着“下海潮”的兴起，在铁哥们刘军的怂恿下，向阳也萌生了去广州做生意的心愿。

他瞒着父母，每天与刘军去后海卖东西赚钱，攒着去广州的路费。

生意不忙时，向阳就会拿起铅笔，偷偷地给一个溜冰的女孩画速写。

这个系着红围巾的女孩，在灰蒙蒙的人群里特别扎眼，让向阳有些着迷。

就这样，向阳与这个叫余红的漂亮女孩逐渐相识，熟悉，直至恋爱。

像多年前父亲做的那样，向阳也送给了余红一本会动的画册；画册里余红在冰上翩翩起舞，让余红不禁感动。

余红说，她要和向阳一起走，一起闯荡天涯。

去广州的那天下午，得知向阳离开的父亲在火车开动前，连拉带拽把向阳硬拖了下来。

父亲一次一次地用“强权”镇压着向阳蠢蠢欲动的少年心，赶走他脑子里的“老板梦”，也赶走了他刚刚萌芽的爱情。

向阳恨透了这个执拗又专横的父亲，他与父亲激烈地争吵，说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父亲拽着他的衣服大吼，这辈子，你都休想和我没关系！

那股子死扛到底的执拗劲儿，让这个正值叛逆期的少年反倒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默默屈服。

父亲不懂如何变通，如何圆滑处事，连母亲都埋怨：这年纪了，怎么还这么死脑筋。

单位分房，母亲让父亲给上面送点礼，但父亲一再推脱，说影响不好，说抹不下面子。

最后单位分房的名单里没有父亲，母亲到单位找领导，让父亲一句怒吼给拉了回去。

母亲委屈极了：跟你受了这么多年苦，你只考虑自己的感受，怎么不为家里考虑？

三、

1999年，在20世纪的尾巴尖，过了半辈子的父亲母亲离婚了。

不过这是母亲的苦肉计，只为了分到单位的新房，等房子分到手，俩人再复婚。

而此时的向阳不负众望，成了圈里小有名气的画家——事实证明父亲没有看错，向阳确实是这块料。

但越是这样，他对父亲越是不愿顺从。

与妻子结婚几年，向阳始终没要孩子，虽然父母催促，向阳只是以时机未到应付。

还是妻子一语道破天机：向阳不想要孩子，不只是时机未到，而是为了不想事事顺着父亲的意愿。

向阳多少次想要自己做选择，但尚在襁褓就被父亲扼杀；生孩子这种事，他想自己做主，父亲想抱孙子，他偏偏要逆水行舟。

上了岁数的父亲还是那么倔，母亲让父亲搬到新房子和她一起，父亲却说，离都离了，等办了复婚手续再说吧······

在向阳的个人画展上，父亲被儿子的画深深打动。

向阳用一幅幅肖像画，记录着与岁月一同流逝的关于家庭的种种记忆，父亲、母亲、向阳，以及他们与这个时代的共同变化。

回到家后，父亲找出家庭老照片，看着一张张老照片里的他们，父亲感慨万分。

在饭桌上，父亲不知为何显得异常激动、兴奋，与向阳开怀畅饮，让全家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没过多久，父亲突然离开了家，不知去向。

在老房子里，他们发现了父亲在录音机里的留言。

父亲在留言里，表达了对母亲的爱，表达了对儿子的歉疚。

父亲自责对向阳过去的严苛，他希望假如向阳当了父亲，一定比他要强，要做一个好父亲。

一年后，向阳也成了父亲，看着刚刚落地的孩子，向阳的眼泪夺眶而出······

生活里，我们习惯于将父亲当做家庭的“大主宰者”，与他横冲直撞，面红耳赤，最后只能让温和的母亲出面调停。

直到岁月在他的脸上雕刻出一道道褶皱，磨平心里的棱角，我们才慢慢发现原来父亲只是不善于表达，他们一直深爱着我们。

在《向日葵》的最后，当向阳他们回家时，看到在家门口的桌子上，放着一盆开得正旺的向日葵。

向日葵寄寓着父亲难以说出口的“沉默的爱”，他们选择默默守护儿女，即便已不在我们身边。

文/皮皮电影编辑部：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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