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自我

伍佰

听见你说朝阳起又落
晴雨难测道路是脚步多
我已习惯你突然间的自我
挥挥洒洒将自然看通透
那就不要留时光一过不再有
你远眺的天空挂更多的彩虹
我会紧紧的将你豪情放在心头
在寒冬时候就回忆你温柔
把开怀填进我的心扉
伤心也是带着微笑的眼泪
数不尽相逢等不完守候
如果仅有此生又何用待从头。

每个人都有“突然的自我”。那个孤独的时刻，豪迈的时刻，挥洒自我的时刻。突然的自我是一个不期而至的时刻。平常的自我不是自我，那是伪装的，虚假的，迷惑的自我。但真正的自我却是真实的，单纯的，逍遥的。突然的自我在时间之外，从时间之外进入时间，一刹那进入，刹那不能安主。只有数不尽的变异才有刹那安住。如果没有变异，刹那没有意义。突然间，自我闯入自我，心走出欲望，我走出我。

好吧。朝阳起落这种事情是你告诉我的，是我从你那里听来的。你到底告诉我点什么呢？朝阳起落，人生无常，一会晴天一会落雨，没有个一定的。天理如此，人事更是如此，一切难料。道路是本来没有的，人走的多了就是道路。“道路是脚步多”的句法精准奇特。道路既然这么多，干嘛一条路走到死呢？当你告诉我这些无常迅速的时候，我与你一起坐在黄昏的海边，你蓦然的看向远方。你远眺的天空中并非一无所有，这与海子的远方不同。你的远方有你想象中的彩虹。彩虹是雨过天晴后上天所赠予的礼物。

我早习惯了你的时刻，你的时刻就是我的时刻。习惯了你突然间的沉默远眺。这沉默中有你丧失的自我与世界重新向你敞开后，你在那无法描述的悲伤中突然发现的真我。那你就哭吧，不要害怕被彩虹看到。潇潇洒洒，看透世间一切的悲欢离合。既然走了，就不要挽留了，你能挽留天空和云彩么？你能挽留雨水和彩虹么？时光一旦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要接受这个无情的事情。一切都不再回来了。哪怕你在突然的孤独中，沉默让你顺着追忆逆流而上，你也应该知道，这追忆也会转瞬即逝。其实，你的坚强一直感动我，我已习惯了你的沉默。但我也不说话，我也不看你。与你一起眺望远方。或许，我还没能真的懂你，但在某个冬天，如同你追忆你的往事一样，我会追忆你的坚强。

那种坚强是一种温柔。此刻沉默的大地把我包裹在突然袭来的不知所措的动情中。我也不会逗趣，可我的内心被你突然的真我所撕开，孵出一只黄色的小鸡。我捧着着它，就像用我的阴影拥抱你。都是要离别的。离别是为了无数次的重逢。每一次离别都等候下一次重逢，每一次重逢也等候下一次离别。我早习惯了你的时刻，你的时刻就是我的时刻。

“如果仅有此生又何用待从头”，这是个虚拟句。既然是一次次的轮回，相逢又离别，还何必太在意这一次生命的得失呢？轮回为这一次失去的痛苦找到一条逃逸线。可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从一次生命逃到下一次生命，这就是解脱么？那若没有轮回呢？如果仅仅有这一次生命。这一次生命的痛苦无法复制。能仅仅过好当下这一次生命，管他什么轮回不轮回。当下这次痛苦也好，快乐也好，都只是一次。我们不逃亡，因为无处可逃。逃到前世没有出路，逃到来世也没有出路。当下一念才是出路。当下一念的伤心，只要是“带着微笑的眼泪”才有可能出去。

“带着微笑的眼泪”是一种双重归属，苦与乐不再被区分出来，苦中有乐，乐中带苦。生命是被突然抛弃到这个世界的。在恐惧与颤栗中，生命一层层的把自己包裹起来，愈发虚假。该哭的时候不哭，该笑的时候不笑。真正的自我首先是诚实的。平日里，我们大多不能活在诚实中了，多么可惜。诚实是突然而至的。它考验着你的作为人最本己的部分。今朝有酒今朝醉，“如果仅有此生又何用待从头”，来来来，还有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