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中没有用过纸质的英语词典,只有方便快捷的电子辞典。那时候没有“学习型词典”的概念,词典都是用来释义的。但也并非完全如此。我完全记得在高三着手英文创作的时候,就使用了电子辞典强大的链接功能将其中的牛津进阶(中阶)、新英汉和牛津同义联系起来,以寻找到心中某个必然存在的词。上了大学以后,人生中第一本英语词典就出现在我眼前了,它就是第七版的《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就在我步入大学校园那一年,或者可能就是那月左右,牛津高阶遇来了换季,所以可以看见不同的人端着第七版,还有的夹着第六版,而后者可能拮据而同时比较现实,对学校小广场上七版的特卖盗版或者正规书店的正版都不以为意。当然也有人使用珍贵的第四版:在它以后,牛津高阶才限制了释义的词汇量,所以第四版的释义是很精湛的,那也是为什么我相信它有收藏价值。除此之外,最好的电子辞典广告也在餐厅桌子上布满了,那就是卡西欧。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玩得起它的人。
当年我第一次认真地面对牛7这样一部内容富足的学习型英语词典,心中蓦地就像原本不足为奇的沙漠里长满了绿洲。我和辅导员有次聊天,轻狂的我放言要认真把牛7研读一遍。之所以想要读背词典,偶尔是因为英语大师钱钟书把词典当handbook,而美国嘻哈天王埃米纳姆也常翻阅词典增加词汇量来写出更好的verse。后来我回到家里,结合了一本同义词词典和刘毅的词根词典,真的要开始做这件傻事。我查到了大部分常用词的同义词,还有它们的词根,并都记录标注在了缝隙里。词典中有许多“参见”的内容,我都翻阅并标上了页码。至于剩下的,简单地讲,我划了很多线、三角和对勾;从姿态上,我表现得想要记住我所读过的一切。最后,一个寒假过去了,我用这种方式灌输了整个A开头的单词。然而,在读完A以后,我终于say die了;尽管后来类似的想法和行动依然出现过,但都还是悲壮地没有得逞。但这也让我考虑过或者在考虑着一个问题:什么样的词典值得读和背?我想我可以给予我的经验:词典学习功能强;收词30000词左右;最好为英汉双解,英文释义清晰简明;义项划分明确,取舍得当。就我的观察和购买、使用,目前理想的可以背的词典或还没有出现,其最大的问题就是找不到收词和义项数量相当合适的词典。
牛津高阶以后,就迎来了我买词典的高潮。我觉得,深深地觉得,这股高潮绝不应该被扼杀在摇篮里。不顾我父母家人的反对,我偷偷地攒钱买词典,而这意味着钱从哪里来的问题。从大学生活费里克扣出来的几十上百没有让我饿肚子,但是也让我少吃了几次必胜客之类的大餐。有钱的时候,买词典是一种新鲜感,是头脑发热,但绝对不可否认的一点就是如果你想对一本词典有印象,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它买下来。有的词典我买不起,所以在网上看介绍看到流口水以后,不久就忘了它的名字。我曾经向我的一个有钱的亲戚狮子大开口,一次就买了八百多块钱的词典,分别是牛津大词典简编(shorter)、新牛津1版和原版梅里亚姆韦氏高阶。只有真的买了这几本词典,而不是不求甚解地查阅资料,才让我亲眼见识了:历时词典的究竟,知道子义项是OED的微观特点;作为全世界最大的双解词典,新牛津英汉双解的原版蓝本成为引进版以后有了陆谷孙的序言;在韦氏高阶的页面里例证全是绿色,反而其它包括词目在内都是黑色,而Webster默认的正宗是Merriam,Random House之类从权威上要完全逊色。除了这三本以外,我买的非国产词典还有:Cambridge高阶原版,牛8原版,朗文语言文化(language and culture)原版,朗文当代(LDOCE)原版,柯林斯高阶双解8版,以及Concise Oxford。但也有一直没有买下,也一直没有更新的麦克米伦双解和剑桥双解,和新出版的MW韦氏双解。如果说这几部没有卖是因为缺钱,那《韦氏第三版新国际英语词典》(描写主义词典的开山之作)、《美国传统词典》(具备的强大英英解释功能,是美国国内非常有影响非常权威的辞典,而且自成系列。)但值得吹嘘的是牛津高阶我买下了全部的版本,包括从块头上看的缩印、一般、大字和软精装,以及从用户级别上看的初阶、中阶和高阶。
我所关注过最多的英语词典就要算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原本它的名字,就我的印象,大约应该叫“按历史原则编纂的新英语词典”,大约意思就是义项的排列顺序是按照历史上出现的先后顺序来的,并带有极丰富的词源信息。后来之所以叫牛津,都是出于出版社的要求。关于它的书有很多,最著名的要数西蒙·温切斯特的《OED的故事》(杨传纬译,又名《万物之要义》,魏向清译),是OED的传记;还有一本叫《教授于疯子》,是前者所讲历史的一个脚注:关于一个患精神病的杀人犯如何向OED第三任主编詹姆斯· 默里提供了大量的词典引言(例句)。那时我在网上(www.lanree.com)搜索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 会有很多版本的词典被展示出来。除了原版以外,值得一提的有三种:concise(简明), shorter(简编)和compact(便携)。 Concise其实就是今天牛津现代的原版。它原本应该叫牛津简明,现代只是它的商业名称。Concise除了例句偏少,最鲜明的特点就是用词解释词,几乎到了释义比词目更生僻的地步。Shorter保留了OED原来的体例,包括有需则用的子义项和大量词源信息,只是篇幅短些。最exquisite(精致)的则要数便携版。网站上写道:This edition contains the 20 volumes of the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 in a single-volume, micrographically reproduced format, presenting nine pages to view. A magnifying glass is provided.即第二版20卷的内容被放到一个微缩的一卷版中,一页抵九页,还配了一只倍率极高的放大镜。另外要说的是,原版OED价格大约两万元,而还有一个leatherback的,大约要五万。后来我在网上看到新闻,说鉴于对网络版的需求远远超过印刷版,《牛津英文词典》第三版将来可能不再印刷。
除了牛津词典,还有许多双语词典是我所关注过的。需要说明的是,双语词典不但不同于单语词典,它与双解词典也是并不相同的。双解词典的中文释义常常要迁就于对英文释义的翻译,而双语词典则是要尽量地找到源语的对应词。最近出版的最优秀的两部双语词典应该属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陆谷孙主编的《英汉大词典》(二版),是一部足本词典(unabridged);以及高永伟主编的《新英汉词典》第四版(中型,medium-sized)。最让人叹为观止的要数英汉大二版的陆谷孙的整整五余页大几千字全英文序言。这部序言不仅篇幅硕长,而且词汇生僻之极,以至于刚想要把它翻译成中文的我才尝试了几句便望而却步。同样拉风的是词典内页有钱钟书大师的题字,实为词典又添了几分艺术色彩。只可惜,陆老神仙(外号)在去年七月逝世,词典的第三版也就托付给他的弟子(外号“文冤阁大学士”)了。关于词典的内容和使用,通常它所能帮助我的地方在于,如果某个词在网上查到了,而在这本足本词典上查不到,那么网上的这个词我是不敢随便用的。新英汉的历史比英汉大略久,它的编纂者都是中国英语界元老级的人物。但除了陆谷孙外,复旦三巨头之一葛传槼也早已逝世,整个编纂班子或许也需要新的血液了。新英汉的特点在于收词量大,同时例句不少,有一定的学习功能,体例格式鲜明工整,查阅起来感觉得心应手。但这样一本好词典也难免沾染了商业的污垢。第四版一样的内容采用了两种颜色的封面,而后来出的“修订版”在前面部分没有任何修订说明,令人怀疑内容是一成不变的。还有作为第三版的《新英汉世纪版》,在第四版出版很久以后竟然迎来了重印。除了以上两部,外研社的《英汉多功能词典》和与上译同名词典《外研社新英汉词典》也不可多得。两者都来自日本,分别是典型的学习型和查阅型词典。
除了英汉词典,我对汉英词典的兴趣也颇深。手上有吴光华《汉英大词典》3版,与英汉大同形异色,被出版社打扮成为姊妹篇;还有一部是初版即被誉为“第四代汉英词典的开山之作”,人事部翻译考试的推荐参考词典的《新世纪汉英大词典》。同样是商业目的,该词典和《新世纪英汉大词典》(胡壮麟主编,外研社与柯林斯语料库合作)都有配套的名字和封面。除此之外,高质量的汉英词典还有姚小平的《汉英词典》,名字里没有“大”字,但和新世纪一样都是外研社出版,但体例(如配例等)却有逊色。还有陆谷孙呕心之作《中华汉英大词典(上)》(编纂历时十五载,仅上册就定价360元,下册未出主编即逝。)在进行文学性写作的时候,一般情况下我都使用新世纪汉英;但一旦遇见了困难,陆老的词典就在压轴的时候派上用场了:它总能解决一些语文性很强的某些翻译。
最后想聊的是词典学。大学里读过一些词典学的书和文章,比如浏览过《词典学词典》(The Dictionary of Lexicography),还有通读过《英语词典学概论》和《双语词典编纂导论》。出于幸运,后两本书都还算浅显易懂,没有过量的专业语言,对于没有好好学语言学的我来说算是一种饶恕。但手头的其它学术书,比如《现代词典学入门》和《英语学习词典史》因为是晦涩的英文版、《英语词典史》涉及年代和著作太多等,都让我十分畏难。但既然看了书,就总能学到东西。词典学方面我学到的、记得最牢靠的知识就是“规定主义”和“描写主义”(prescriptivism,descriptivism),前者的代表是词典编纂先驱、单枪匹马编纂大部头词典的文学巨匠塞缪尔·约翰逊,其大意在于先有规定,再有用法;而描写主义则尊重所有广泛使用的用法,并加以忠实的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