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之旅
2009年,我还在唱片公司任职,带刚出道的潘辰去台湾录制专辑。
虽然是第一次到台湾,机舱门打开的一瞬,扑面是熟悉的乡土味道,似曾相识毫无陌生感,可能是前世的缘分。汐止、淡水、九份、忠孝东路,这些地方在台湾流行歌里往复出现了无数次,当然印象最深的是这些卡带背面,印着的“强力”“白金”录音室,在我成长路上,充斥着神秘感,尤其是“强力”,台湾人常说「没进过强力,也一定听过从强力出品的音乐。」这个成立于 1991 年的录音室,是无数大牌明星的起点。
这次是带潘辰录制她的首张EP,有四首歌组成,分别是不同曲风,以春夏秋冬不同主题,分别由四个各具特质的金牌制作人来操刀。小安(张学友很多歌曲出自他手)阿弟仔(张惠妹《阿密特》制作人)Jim Lee(王力宏御用,黑豹乐队的经典专辑)和方大同的御用制作人Edward Chan,半个月的时间里,我们要分别跟这四个性格迥异的制作人合作完成这张EP。
左上:小安:右上:阿弟仔;左下:Edward Chan;右下:Jim Lee
潘辰
EP制作中
对我来说台湾之行带有朝圣韵味,“强力”“白金”录音室就如同穆斯林人心中的麦加。张国荣、李宗盛、梅艳芳、罗大佑、齐秦这些名字赫然出现在签名墙上。时空交汇,仿佛就在身边。
录音棚有着巨大魔力,当站在话筒前戴上耳麦的一瞬,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鼻息和心跳。发出的每个声音,都无限放大,清晰触碰着耳膜。
歌曲制作人,如同电影的导演,会以他对音乐独特的理解,带你诠释作品,出色的制作人可以带你飞起来,就像少年派遇到李安。至于唱歌,在音准没问题的前提下,让一首歌有血有肉且动容传情,是情商的体现。
录音是可以上瘾的,所以才有“棚虫”这个词。有这样一帮人,他们长时间地呆在棚里,完全进入到忘我的世界,力求把每个音唱到最美。
录制一张属于自己的作品非常重要。尽管大多数录音师都有资格及足够的器材来完成录音工程,却不见得符合你的需求。举例来说,金属乐团如果进入一间专门录制流行歌曲的录音室,最后录制出来的成品很可能让主唱声音过于清楚、吉他音墙的气势却不见了,这样的结果并非录音室不好,而是它不符合你的需求。
小安的制作风格属于自如派,会比较给歌手空间,以歌手的感觉为主,他来把控大局。所以代表春天《绽放爱》,以潘辰“啦啦啦”作为开场,行进式的曲风,带你向奔向绿色希望。话不多的小安,熟识后展现出白羊座(台湾叫牡(音同母)羊座)的一面,很健谈,我们一起吃超级好吃的铁道便当,聊星座,当然也聊了台妹。
阿弟仔就不同,他会很严厉的要求每一句都要按他的标准来唱,过程对于歌手还是蛮摧残的,因为当你把每一句重复够五遍以上时,基本就不会判断感觉上的好坏了,结局就完全交给了制作人,枯燥乏味的进行,这首代表夏天《环游你的心》,真不敢想象还有没有夏天的味道。当听到成品时,被惊到!不禁赞叹,阿弟仔果然厉害,主副歌层次分明,仿佛罗马假日里,阳光下的午后,微风拂面。
代表秋天的《起风的季节》,词是我非常喜欢的小寒写的,她的歌词多以都市人的内心世界展开,细腻中透着洒脱。曲则是大名鼎鼎的方大同,制作人Edward Chan也是他的专属御用,指定他来把控作品精度。Edward Chan很随和,丝毫不给人压力,这首英式民谣,他要潘辰可以用讲故事的方式带入情感,让双鱼座的女生在录制中,眼眶泛红不能自已,尤其是和声部分的几轨重合,使歌曲极具气质,增色不少,我很喜欢。
Jim lee 是我敬仰的老牌制作人,黑豹乐队的第一张《黑豹》就出自他的手笔,年少的窦唯热血洋溢,整张专辑奉为经典。传统台湾人的彬彬有礼,在jim身上一览无遗,聊到《冬眠》这首歌,他希望唱出幸福感,还举了当年陈奕迅录《你的背包》的例子,歌词设定是在六年前的往事,以物思人,以细节带出主题,更容易感染人。当“毛衣”“热咖啡”这样的字眼出现的时候,就没觉得“爱你”俗气了。冬眠后是春天,大家听听看。
『强力』和『白金』两个录音室就像台湾音乐的左右腿,让风华正茂的李宗盛罗大佑们轻快前行。若有机会大家一定要体验一次录音室的曼妙。
人文之旅
写了这么多关于音乐的内容,蛮担心这篇游记的阅读量,聊聊我眼中的台湾。
用三个字形容就是“人情味”
去台湾之前得知接待方把我们安顿到了“民宿”,当时内地还没有民宿这个词,我脑中浮现出“农家乐”的场景,心想小气的台湾人,居然不是凯宾斯基。
当来到位于忠孝东路的民宿楼下时,除了破旧的楼体,莫名的想起了《忠孝东路走九遍》的凄凉,唯一庆幸7-11便利店还算不远。
民宿附近的7-11和太平洋SOGO
当进入房间的一刻,我被它干净程度震撼到了,床单雪白绝不亚于五星级酒店,房东是典型的原住民,浓郁的客家口音透着纯朴。来之前就对台湾小吃垂涎已久,还特意买了《台北攻略》,房东憨憨的说“攻略都是骗人的啦,我带你去”。
起初以为是玩笑客气话而已,不料他一直等我们存放收拾完毕,硬是带着我们走街串巷去吃他常吃的牛肉面跟花枝丸。“我不带你们是绝对找不到了啦,攻略上不会有的”说实话对突如其来的热情还是稍微带些不适感,但小吃,真心赞!
住下的第一天晚上就赶上了地震,忘了说我的房间住了两个人,我和成都的音乐人杨斐。舟车劳顿后我就先睡下了,半夜忽觉的床梆直撞墙,哐哐的,斐哥噌的坐了起来,晃醒我说“你听听,隔壁有人嘿咻,动静真大”,我眯着眼看见正上方摇晃剧烈的吊灯,“是地震”。他扩大了N倍声线喊出了“地震啦!”我又确认了下左右穿梭的窗帘,嗯,地震。斐哥冲我喊“跑不跑?”我不可思议出奇镇定的说“五楼,睡吧”。第二天醒来,我拼命回忆地震的事,觉得灾难面前我还是极具大将风范的,斐哥不认怂,坚持是隔壁嘿咻导致的房体震动。好吧,隔壁住着绿巨人。
第二天房东聊到地震,他说在台湾地震是常有的事,如果左右摇晃不用害怕,说明震波比较远,如果发现物品是上下跳动,赶快躲避,说明震源就在脚下。斐哥说来台湾一定要剪发,全世界最牛的美发大师都在日本,而台湾深得日本真传,手艺不凡。我们在台湾朋友推荐下来到巷子里的理发店,店面分两层很干净,在二楼剪发时还偶遇了田馥甄刚做完造型离开。斐哥剪到一半时,座椅开始震颤,我仔细分辨了桌上的杯子,杯子里的水随着震颤被吐出,“上下蹦!斐哥快跑!”
他强装镇定的说“不会又是绿巨人吧”。好在,本土导演李安,他导演过绿巨人,我们平安无事。
地震时镇定理发的斐哥
我被一本厚厚的留言簿吸引,写满了住客在这里的故事,有是蜜月来到这里,也有是来疗伤的,有奔着美食来的,也有为了体验24小时的诚品书店。比较夸张有冲周杰伦来的,林林总总,大家毫无保留的写下感受,即使有不认识的文字,也会有绘画填充,在这个本子上,这些陌生人的轨迹得以交会,我津津有味的看了半宿。
住了些时日,我爱上了这里,连下楼去银行取钱,有礼貌的工作人员都会说“您又来了,张先生”,水果摊奶茶店的老板会向你点头微笑,半夜两点去7-11买台啤,店员都会鞠躬迎接,说出那句略带唐山口音的“欢迎光临”。
没有找到房间里的洗衣粉,照例我用便签给房东写了留言,三天后的晚上回住处,门上插着封房东密密麻麻的信,主要是表达歉意,说因为家事去台南出了趟门,刚刚回来,影响我正常使用,非常内疚。当进入房间看到洗衣机,惊呆了,在滚筒洗衣机上,洗衣粉被分成了大中小号的透明塑料包,分别表明内衣用量,外套用量。似乎工作的疲惫,一瞬间烟消云散。
有人情味的 小清新的台湾
缘聚总有缘散时,离开台湾时,房东专程赶来送我们,临别,塞到我包里一盒凤梨酥,说是这家很正,你们买不到的。
风景再美,我们终是背包行路的过客,忘不了的,一定是人与人之间的温度。
张晨曦
那些人音乐厂牌创始人
致力于推广原创音乐
在北京胡同做了一家有录音棚的音乐民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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