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承認我就是私心要用李榮浩的歌）

1.

我第一次看到【此去經年】這個詞，是在某一本書的後記里。剛開始以為是說，就這樣過去了好多年，後來才知道，是說故人一別已經多年。那本書的作者後來又出了一本新書，我在書店看到過一次，不過並沒有買回家讀，在那之後，也就沒有再關心過她，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再寫新的書，或是改了筆名從頭開始。那本讀完的書，後來也沒有再打開過。

2.

我時常會想起她，但是上天並不因此垂憐我多少，給我一個夢見她的機會。

起初是逢年過節會想，後來變成有事無事都會想。人是這樣奇怪的一種生物，擁有時候總覺得理所應當，一旦失去就會追悔莫及。這樣的悲傷和悔恨，像是一股海浪，來得緩慢，但洶湧，且擁有排山倒海的力量。

3.

她答應過我很多事，有的兌現了，但很多都沒有，以後也再沒有機會了。

大家常說有機會要見面、有機會要一起吃飯、有機會要一起怎樣；但很多事錯過了就是好多年，很多人錯過了就是一輩子。所以我得到的教訓大概就是，不要老是想著等那個“有機會”，因為機會永遠不是等來的，若是你執意要等。那它只會跑走。

她以前總說以後有機會要教我包餛飩包餃子做油墩子，還說要把金絲gālā菜的獨家秘方傳授給我，結果我的餛飩餃子包得雖然不怎麼樣但好歹也是會包了。只是做油墩子的器具也沒有人再拿出來了，那道菜更沒有人能做得出她的味道。

我們對氣味和味道的記憶往往會停留很久，甚至比話語還要久，還要刻骨銘心。好比健忘如我，對那些年的那些味道，時至今日都難以忘懷。

我也答應過她很多事，有的兌現了，有的我做不到，剩下的所有都無法兌現。就比如去醫院看病抽血打針的時候她老說我還不如小時候勇敢，我說我會一點點勇敢回來的，然後就變成了現在每逢這種事就非要逼著自己看著護士把針捅進去的全過程。嘿，你有沒有看到啊。

又比如她總是對我說不要碰到點事情就哭，要堅強。但我能做到的最好，大概也就是流無聲的眼淚，然後把它們都擦掉。對不起，我可能還要再多花一點時間才能學會，你千萬不要嫌我笨。

再比如我說等工作賺錢以後要用第一筆工資給她買禮物的時候，她一貫嚴肅的臉會瞬間柔和，然後看著我靜靜地笑。

以前不知道以後會是這樣的。

以前要的不是這種以後。

4.

總是對我最兇也最寵我。

魚肚子上的肉要夾給我吃；電飯煲上面蒸格常會放一碗燉得恰到好處的雞蛋；每年過年前做肉圓和蛋餃的時候打著試吃的名義讓我做第一個嘗到美味的人。

我發燒感冒扁桃腺發炎，一邊數落我要好看衣服穿少了著涼了，一邊給我加衣服保暖帶我去看病。最神奇的是她的一雙手，一搭我額頭就知道我幾分寒熱，準度從來不輸體溫計。

在我做作業的時候和我一起學習。數學作業佈置的24點做得比我還來勁，我做不出的她都能做出來，第二天早上等我起床獻媚地告訴我解法，我點點頭開始寫答案的時候，開心得像得到糖果的小孩。英語要叫我教單詞教讀音，然後再喜滋滋地自己念叨。

天還沒冷的時候就開始打毛衣和毛線褲，腱鞘炎了還堅持每天織個幾針，不過是因為我個子躥得快，雖然不見人長高，但袖口褲腿每年都一節一節往上縮。知道我怕冷又要好看，毛衣花紋都按著繁複的花紋來織。

5.

到最後，發現那些印象深刻的記憶里，全都是最樸素的日常對白，和最平淡的生活場景。最簡單、最習以為常，反而最難忘。

滄海桑田，時過境遷；故人已逝，此去經年。

只是別人的故人還有再相見的機會，而我卻終於清楚地明白，再沒有別人能像她。

有時候在路上遇見像她的人，忍不住多看幾眼，好像透過別人的眼睛和身體，就能看到她的靈魂。有些人笑得像她，有些人的動作像她，有些人說話的聲音像她。

但都不是她。

所以總是有淚流的衝動。

還常常想起以前做過的一個夢。她來看我的演出，可是回去的路上卻先走了，我在後面追著跑，說你慢點走啊，等等我啊，她腳下像踩著風火輪，連頭都沒有回。我一邊跑一邊迎著風流淚，風把臉上的眼淚吹乾，又把僵住的皮膚吹得生疼，像鋒利的刀子劃過那樣的疼。我腳下的步子從沒停過，但就是追不上，又急又悲，焦灼的心情點燃了整顆心臟，覺得整個人是那麼軟弱而無能，沒能追上她。

後來想想，這大概象征著某種預兆。我知道她要離開我的預兆。

我從來都看得很開。我知道我們誕生的那一刻，死神就為我們開始死亡時鐘的倒計時；我知道我們終將迎來相同的結局，或愉快或悲傷或不甘或自如或懊悔或灑脫或清醒或不自知地邁向死亡；我知道我們生來就是為了死亡。

可是當死亡真的降臨到你在乎的人身上的時候，任你對此做好了多強大的心理建設，也還是會感受到生命的不可承受，它既輕又重，既重又輕，像霧一樣朦朧縹緲，又像岩石一樣堅硬沉重。

幸運的是我從死亡中看到了生機。

種子灑在泥土里，開始生長、發芽、抽枝；長出了新葉、開出了花、結出了果實。

像樹一樣扎根在地面。

像樹一樣接受日曬雨淋、風吹雨打的洗禮。

像樹一樣挺直腰桿，堅定不移地站立在原地。

還記得《項脊軒志》里有這樣一句。“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你當時種下的樹，已經長得比我高了。

現在每次想起這句話，都覺得催人淚下。樹已亭亭如蓋，活著的人卻再也不能和種樹的人在樹下一起乘涼了，是何等孤獨而悲傷的心境啊。

其實不過只想說一句話，不知不覺卻說了那麼多，可能是你把老年人愛嘮叨的毛病遺落在了我身上忘了帶走吧。

6.

此去經年。

“有想念的人的話 在評論里告訴我吧”

“如果可以的話 記得也告訴你想念的那個人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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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興你能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