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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車馬很慢,書信很遠,用一輩子去愛一個人,小說由此開端。
小說作者澄水。轉自澄水,著作權歸作者所有,本公眾號僅僅轉發以饗讀者。
火车进站了。楚诺双脚站在昆明的土地上,心里百感交集。这是耗费了她七年青春好时光的城市,四年本科,三年工作,然后,为着一段飞蛾扑火的爱情的幻灭,楚诺选择了逃离。
楚诺曾经有过一段飞蛾扑火的爱情。
大四的时候楚诺爱上了民族大学一位法语老师,她毅然决然放弃了保送南开大学的研究生,因为法语老师说他没有安全感,三年他不敢等。楚诺在春城晚报找了一份合同工,掏空了全部地对法语老师好,法语老师复习考博,她就一日三次地往法语老师宿舍跑,为他做饭洗衣,大冬天的熬了鸡汤捂在羽绒服里给他送过去。为此青蓝曾戏谑她完全是发明过桥米线的那个憨娘子。“小娘子后来怎么样了,过桥米线的传说里没有记载,但是放在现代,功成名就的秀才们有几个不是陈世美?”青蓝戏谑的时候愤愤的,她看不惯法语老师喝鸡汤时那副心安理得的模样。法语老师最终没有考上博,楚诺以为他们从此会在昆明相依为命地耗尽余生,但是突然,法语老师就悄无声息地弄来了一个去法国进修一年的机会。楚诺对此不以为然,她毫不怀疑三年的同甘共苦会敌不过一年的短暂别离,她说,一年而已,我等你。法语老师出国不到两个月就写EMAIL向楚诺提出分手,理由还是他不敢等。
那段岁月里楚诺像是上岸后濒临死亡的鱼,会在上下班的公交车上伤心得落下泪来。是青蓝蛮横地逼她辞职离开了昆明,然后悉心呵护着她,让她在双溪一点一点捡拾起自己。“时间是最好的解药,离开吧,为了你能够不痛不痒地回来。”
楚诺以为事隔三年多重回昆明,她会有一些感慨与嗟伤,然而没有,她心底像中秋清冷的月光那样,安静得很,即便回想起曾经伤了痛了的过往,也心存感恩,好像RURU歌词里唱的,“那深爱过他却受伤的心,丰富了人生的记忆”。此刻楚诺唯在心里怀着甜蜜憧憬,对那些晃荡过七年的街街巷巷,竟然生出一种老朋友般久违的温暖。那么,这是否就是青蓝所说的,不痛不痒的回来了?
楚诺按捺着心里的激动,先到开会的宾馆签了到,却没有登记房间。她想这个昆明的回归之夜是必须和廖晨一起度过的。离下班下课的时间还早,楚诺出了宾馆散漫地游走在昆明的街巷上,不知不觉地就游到了廖晨的学校附近。她猛然惊觉,自嘲地笑笑,转身蹩进文化巷里去逛。楚诺在一家叫做“丝丝心动”的小店里看中了一件吊带睡裙,玫红色半透明真丝面料,裙角处斜飞两只蝴蝶随光线明灭若隐若现,质地细腻轻柔,团在手里好似一撮阳光下晒得暖暖的明朗沙。楚诺想象着在昆明初夏飘满缅桂花香的夜色里穿上它,一定是既性感妖娆又欲诉还休的,廖晨一定喜欢。楚诺买下睡裙,在翠湖边上找了家宾馆住下,迫不及待地试穿上睡裙,在梳妆镜前晃来晃去,她觉得连镜子都变得柔软了,仿佛伸手撩开就可以走进一个奇妙的世界里去。
楚诺不由得想起她和廖晨去普者黑游玩的那个晚上。那时赶上清明节放假,楚诺家乡的习俗是过冬上坟祭拜,于是清明节便空出来了,连周六周日刚好有三天的时间,廖晨便提议去普者黑玩。普者黑的荷叶才刚刚撑出水面,还不到旅游旺季,湖面上船只稀疏,楚诺和廖晨坐船从容地游走在明山秀水之间,觉得山山水水便都是他们两个人的,就连晴空里棉絮样轻盈的云朵,都仿佛专为他们的到来才那样轻盈着的。到晚上,楚诺和廖晨住在同一个房间里,两人躺在各自床上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后来廖晨起身上了次卫生间,转回来就歪到楚诺床上来,两个人正亲热着,楚诺感觉廖晨的手在解她的牛仔裤,她敏感地捉住了,丢开去,不一会儿廖晨的手又攀过来,楚诺再捉住,丢开。如是几次,廖晨突然撑坐起来,动作很大地跳回自己床上,拿着遥控器频繁地换台。楚诺知道廖晨生气了,便小猫一样贴过去,拿脸去蹭廖晨新刮的青刺刺的下巴。僵局很快就缓和了,两个人窝在一张床上看相亲节目《非诚勿扰》。屏幕上打扮得花里胡哨的二十四个女嘉宾对着刚出场的每一个男嘉宾百般挑剔,末了像灭绝师太一样频频灭灯表示不中意。偶尔有“死里逃生”的,不到十分钟男女嘉宾牵手成功,男嘉宾发表感言的时候一副信誓旦旦的表情:“我会爱她一生一世。”
“作吧,他们!现代人的爱情,快得叫人难以置信!”廖晨耸了耸肩膀,表示不相信。楚诺就笑了,她想起青蓝西式快餐的比方。现代人的爱情,就是麦当劳里立等可取的鸡腿汉堡,似乎真的可以随时来上一份儿。
正说着,屏幕上一个勤奋正直的打工男嘉宾被频频问了收入、房子、存款等问题之后,才到第二回合,灯全被灭光了。悲壮的离场音乐响起,原本一脸阳光的男青年沮丧离场。
“现代人,现实得可怕!太可怕!”廖晨看得愤愤然。楚诺又笑了,廖晨发这些牢骚,倒好像他们不是现代人。不过的确,像他们这样重精神共鸣轻物质享受的年轻人,只要手牵手心相印,就算没有房子没有车子没有钻戒都可以的,这在现代人里还真显出些格格不入,有一个很现代的词语适合形容他们将来的婚姻,叫“裸婚”。
“我们是现代的古代人,因为我们在谈一场古典的恋爱。你不觉得吗?”廖晨振振有词,越说越激动。“我们的爱情,在火车上奔跑,在邮差手里辗转,像火车一样慢节奏并且稳固,像书信一样笃实厚重并且永不断绝,你是深闺里那个吃糠咽菜供我考读功名的小娘子,我是那个天涯路上难酬壮志望月怀人的穷酸书生,我们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做磐石你做蒲草,我们都是彼此的唯一……”廖晨的手又攀过来了,试探着,带些得理不饶人地顺着楚诺的领口滑进了内衣里。这一次,楚诺压下了作祟的传统和保守观念,默认了这只手的侵犯。她坚定不移地相信这只手能带她寻到一个绿柳繁花的古典江南,那里一泓清水养着白莲与游鱼,“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我迟早是要嫁他的。”楚诺想。于是在那个风景如画的普者黑之夜,如一阕诗词那般古典矜持的楚诺向廖晨完全打开了自己,像暗夜里绽放一朵莲花。
然而事后楚诺心里是有疙瘩的,因为廖晨自顾自套着裤子,冷不丁问了一句:“你……不是头一次?”即便廖晨问得轻描淡写,并在楚诺摇头以后还以拥抱来安慰了她一下,楚诺还是觉得廖晨自此以后眼神就虚了,飘了,那种感觉说不上来,但让楚诺心里有些堵,就像楚诺明明站在他面前,偏偏他的目光穿墙而过,看向墙的另一面,或者极远极远的天边。很久以前廖晨在信纸上曾这样描述过他的理想爱情:古典的,精神的,从一而终的。楚诺甩甩头,愿意相信是自己又胡思乱想了。
虽然她是知道的,廖晨绝不是头一次。
所以楚诺特别在意这一个昆明的回归之夜,她盼望在廖晨的城市来一次最完美的性爱,抹去普者黑那一夜的小疙瘩。
五点钟的时候楚诺走在廖晨的校园里,为着将要出现在廖晨面前并带给他惊喜而满心满眼的兴奋。她刻意穿过葱葱郁郁的银杏道,绕过花木扶疏的情人坡,刻意地,要让即将到来的惊喜沾上些庭院深深曲径通幽的兴味。楚诺拐进宿舍区,顺利地找到了廖晨所在的楼层,一直走到楼层尽头,也未见廖晨的宿舍号。楚诺又从头走过一遍,依旧不见,才恍然明白又到尽头了。这一栋楼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女同学,她很纳闷。
“同学,请问627宿舍往哪边走?”迫不得已,楚诺只好去问一个路过的女同学。
“没有627房。这里每层楼都是25间宿舍,你是不是记错了?”
楚诺一时间有些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兀自在心里整理了一下,拦住另一个女同学再问。
“同学,你知道古代文论专业的研究生住哪边吗?”
然后顺着同学的指引,楚诺敲开了另一间宿舍门,她先问了专业,再问起廖晨。“请问你知道你们专业的廖晨住哪间宿舍吗?”
“廖晨?”被问的女同学和舍友交换了下眼神,舍友纷纷摇头。“我们专业没有这个人。”
“怎么会?也许你不知道,他今年研究生二年级……”
“不可能,这专业三个年级拢共十九个人,我们全认识!”
楚诺看着女同学一张一噏述说着的嘴巴,心里边骤然一缩,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抽空了,她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想对女同学道声谢,手机的突然震动像是雷电,惊得她一个激灵,她掏出手机捂在耳朵上,脸渐渐地就白了。看她垂下握手机的手,女同学关切地递来一杯热水,楚诺使劲儿咧了下嘴,想给女同学一个微笑,却见女同学热情的团脸越长越大,越化越开,满张满张地向她逼过来,看看逼到她眼珠子上来,突然“嘭”地一声碎裂了,四面八方飞溅开来……。
絮語:本文轉自澄水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