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 强 唐克军 杨 静

行驶中的“中国食品谷号”冷链班列。本报记者 陈 涛 摄

山东潍坊中凯物流园冷库。

工作人员将冷冻食品装上冷藏集装箱。

冷藏集装箱通过汽车运往车站。

工作人员把冷藏集装箱装在BX1K型平车上。

机械保温车乘务员为冷藏集装箱接通电源。

机械保温车乘务员检查冷藏集装箱的温度控制系统。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1200多年前，唐玄宗为讨杨贵妃欢心，下旨派快马将荔枝从产地广东、四川日夜不停运到西安。然而路途遥远，荔枝需要几天才能送达，到了长安，已失去色香味。

　　唐玄宗吩咐大学士羊望解决这个难题。羊望冥思苦想终得一法：制作一个双层木箱，木箱夹层中填充棉花、羊毛，在荔枝采下后，将藏在地窖的寒冰和新鲜荔枝一起放入木箱中运输。此后，荔枝到达西安后仍清凉甘甜，贵妃嫣然而笑。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羊望的荔枝保鲜箱，堪称原始的冷库，而快马加鞭又全程“低温”的荔枝运输，也算得上世界上较早的冷链物流。

　　1200多年后的今天，即使身在比西安更远的北方，即便是普通老百姓，吃到新鲜荔枝等时令水果已不再是什么难题。这背后，依然是冷链系统的功劳，不过它的运输队伍早已不再是马匹，而是火车、汽车、飞机等现代交通工具。

　　作为综合交通运输体系的骨干，铁路曾是我国冷链运输阵营的主力军，但由于客观原因影响，市场急剧下滑。去年以来，市场重新传来好消息：铁路冷链运输业务开始回暖，再次“热”了起来。

　　铁路冷链为何又“热”了起来，热度能够持久吗，还面临哪些挑战？日前，《人民铁道》报社走基层小分队走进内蒙古呼和浩特、山东潍坊、吉林珲春等地的货运市场进行了采访调研。

　　企业“转身”，铁路冷链“热”起来

　　提起山东潍坊，人们想到的首先是风筝。其实，它还是全国重要的蔬菜贸易集散地和畜禽产品集散地。每天，大小数百家物流公司的数千辆大卡车昼夜运转，通过发达的公路网络将这里的蔬菜和禽肉制品运往全国各地。

　　山东中凯物流有限公司是潍坊最大的物流公司之一，拥有稳定的公路运输队伍，但是公司总经理徐维峰近几年一直在寻找新的运输方式。

　　如今，他找到了理想的运输合作伙伴：铁路冷链运输班列。

　　今年6月25日，经过一年多持续努力，徐维峰期盼的冷链运输班列在潍坊成功开行。班列由中铁特货运输有限责任公司济南分公司、山东中凯物流有限公司、海程邦达国际物流有限公司联合组织营运。车上满载山东蔬菜、冷冻鸡鸭等农产品，到达昆明全程3249公里，采用冷藏集装箱专用车组，温度全程控制在15摄氏度至零下25摄氏度之间，满载量600吨，运输时间3天。截至11月14日，冷链运输班列开行数量已达12列。

　　几乎同一时间，今年6月初，吉林省珲春市较大的海产品加工企业兴阳水产公司的总经理赵魁政，也转身投向铁路的“怀抱”。依靠铁路定期开行的冷链运输班列，他的流水线全天24小时高速运转，工厂加工的鲽鱼、鳕鱼等海产品只需23小时即可运抵大连，出海远销欧美、日韩等多个国家。

　　徐维峰和赵魁政的共同选择，传达着一个强烈的市场信号：物流市场正“转身”走向铁路，铁路冷链运输业务显现回暖势头，在有些地方甚至炙手可热。

　　来自中国铁路冷链运输“专业户”中铁特货公司的统计显示，前三季度，中铁特货公司冷链业务共发送77.57万吨，同比增长107.92％，预计全年将完成冷链发送量105万吨。

　　去年以来，中国铁路总公司把发展铁路冷链物流作为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一项重要内容，中铁特货公司联合各铁路局多措并举，积极运作。目前，该公司已在全国开通6条冷链运输线路，分别是防城港至大红门、沈阳东，霍尔果斯至杭州北，图们至金港，潍坊西至王家营西，黄岛至漯河，呼和浩特至广州。除了蔬菜、禽肉制品和海产品，铁路冷链运输品类已经扩展到水果、啤酒、矿泉水、冰激凌、植物油、白糖、牛奶等。

　　“这只是‘冰山一角’，如果我们的冷藏集装箱车辆都改装好了，开通的线路要比这多许多倍。”中铁特货公司冷链物流工作组组长姚建荣告诉记者，市场对铁路冷链运输“胃口”越来越大，公司技术人员正在加班加点改造车辆，年底将有799辆冷藏集装箱车辆改装完毕投放市场，“现在客户给我们打电话几乎都是询问车辆改造进度的。”

　　重新“热”起来的铁路冷链运输市场，让姚建荣十分感慨，也不时将他的记忆拉回20多年前。

　　在上世纪90年代前，铁路冷链运输是全国长距离冷链物流市场的主角，最火时占据着8成以上市场份额。然而好景不长，从上世纪90年代后期开始，随着高速公路网快速延伸，公路运输凭借成本低、速度快、机动灵活和“绿色通道”政策扶持等几大优势，迅速成为冷链物流主力军，占据了大部分市场份额。

　　中铁特货公司成立后不断加强市场营销和运输组织，一度使情况有所好转，但最终难挽颓势，铁路冷链运输“门庭冷落车马稀”，大量冷藏运输车辆不得不代棚运输、闲置报废。2014年，铁路冷链运量仅40万吨，市场占有率跌至0.5％以下，是铁路冷链运输发展最低谷。

　　从2015年起，中铁特货公司持续低迷的铁路冷链业务曲线开始缓慢回升，2017年以来，回升的势头明显加快。这是市场的短暂回潮、昙花一现，还是预示着局势将出现根本性逆转？

　　采访发现，无论是客户还是铁路工作人员，大家的看法高度一致：虽然市场份额还不大，但整体风向已经转变，铁路冷链运输的春天来了。

　　在吉林珲春，除了兴阳水产公司，海产品加工企业还有近50家，并且不断有大连、青岛、烟台等地的水产加工企业北上，海产品运输需求巨大。更多的企业正在效仿兴阳水产公司，将海产品运输交给铁路冷链运输班列。这引发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各家企业在市场上是竞争对手，在物流运输上却像朋友：一起组团“坐”冷链集装箱班列抵达大连，然后再分头运往海外市场。

　　在山东潍坊，今年6月开行首趟班列时，徐维峰还是赔本赚吆喝，3个月后，他逐渐扭亏为盈：“回头客多了，朋友介绍来的货主也多了，大家已经认识到铁路冷链运输的优势，我现在发愁的是冷藏集装箱车不够用！”

　　“铁路冷链班列运量大、运距长，全天候运行不受天气影响，而且全程制冷，优点很多，将成为现代冷链物流的主要运输方式。”徐维峰的手机里保存着一份公司自己制作的PPT，里面用图片和文字列出了铁路冷链运输相对公路冷链运输的比较优势。

　　PPT第二页是一张世界地图。地图上，一个个箭头由潍坊指向新疆、广西、广东、黑龙江，这是他的铁路冷链班列开行规划。他告诉记者，潍坊正全力打造国内最大、以高端食品为主的世界级物流配送中心，政府对开展铁路冷链物流非常支持，“我们将和铁路深入合作，陆续开通潍坊至哈尔滨、乌鲁木齐、广州等多趟冷链班列，构建中国内陆通往东亚、东南亚、南亚等地的专业化铁路冷链物流服务体系，将来，全程使用铁路冷链班列运输，将成为我们的核心优势”！

　　渐入佳境，多方推动稳市场

　　11月中旬的呼和浩特，最低气温已达到零下10摄氏度，走在街上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但呼和浩特铁路局伊利专用线旁却是人头攒动，一派热腾腾的景象。

　　专用线上静静停靠着一列银灰色的货运列车，工人们不断用叉车将成箱的牛奶制品从站台上运进车箱。列车装满货物后，将驶向遥远的广州。

　　这列银灰色的货运列车，就是铁路开行的冷链运输班列。今年以来，尽管运输成本略高于公路，内蒙古伊利集团使用铁路冷链运输的奶制品却增长了3成多。

　　“虽然现在冷链运输成本较高，但我们也要抓住这一机遇，抢占食品供应链条的源头，毕竟是吃进肚里的东西，消费者盯着呢，现在投入是为了未来而投资。”伊利集团物流管理部总监侯润锋说。

　　侯润锋口中的“机遇”，就是中铁特货公司2015年底重启冷链物流项目，为抢占鲜活货物运输市场而推出的多种举措。

　　2015年底，中铁特货公司重新改造20辆B10型机械冷藏车，车辆上线运行后效果好、效率高，受到客户的普遍欢迎。此后，为开发港口冷藏货源，经过市场调研，中铁特货公司使用B23型工作车为海运箱供电，采取1辆B23型工作车加8辆冷藏集装箱专用平车的模式，改造生成BX1K型集装箱专用平车。今年9月，铁路总公司划拨799辆X1K型平车给中铁特货公司，用于改造BX1K型冷藏集装箱专用平车。公司运输伊利产品1至10月同比增长49％。

　　“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我们的冷链项目能够在短时间内复苏、重新受到客户追捧，首先得益于铁路总公司党组的高度重视和铁路总公司相关部门及各铁路局的大力支持。”中铁特货公司冷链物流工作组组长姚建荣说。

　　“推进运输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全面提高铁路服务质量。”在2017年初的铁路总公司工作会议上，铁路总公司党组书记、总经理陆东福提出“探索拓展新型冷链”的要求，并定下今年冷链运量达到100万吨以上的目标，为全路发展冷链物流运输按下了加速键。

　　同时，为推进铁路冷链物流长远健康发展，铁路总公司制订发布了《铁路冷链物流网络布局“十三五”发展规划》，为做好冷链物流制定了详细的路线图。《规划》提出，铁路将在全国建设82个铁路冷链物流基地，冷库容量规模达到300万吨至500万吨；在《中国铁路总公司发展规划（2018－2020年）》中，更是明确提出了“到2020年实现冷链运量800万吨以上”的目标。

　　“今年，我们的目标是冷链运量翻番，达到100万吨以上。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们前10个月的运量已经达到84.4万吨，超额完成进度指标。可以说完成全年100万吨任务目标没有问题。”谈起冷链运量，姚建荣头头是道。他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看看前一日各分公司冷链运输情况。借助信息化管理系统，中铁特货公司工作人员可以实时追踪货物位置，并报告给客户，给客户吃了定心丸。

　　“李总，您的冷冻鸡鸭产品目前在郑州，货车正点运行，运输时限内肯定送到，您就放心吧。”“赵经理，您的箱装牛奶已经到达南宁，请及时接车。”在中铁特货公司冷链大客户微信群中，每天都有工作人员汇报货物在途信息。

　　类似的微信群还有冷链物流工作群和冷链物流技术群。前者的成员是铁路总公司调度员、中铁特货公司冷链工作组及各分公司冷链项目管理人员，用于提报装车计划、掌握管内车辆动态、合理安排车辆调配方案，提高车辆使用效率。后者的成员是冷藏箱专业技术人员和乘务员，用于交流、解答冷藏箱使用中出现的问题，在专业技术人员的指导下处理故障，确保冷链运输安全。

　　记者在走访中发现，呼和浩特的牛奶、潍坊的冻鸡鸭、珲春的海产品，这些易腐食品是冷链运输的主角，安全、及时、保鲜是货主对冷链运输的基本要求。在一些私营汽车上，冰块+棉被+泡沫箱等“土保温”仍是主要的冷藏方式。与之形成鲜明的对比，中铁特货公司冷链运输采用专门的保鲜车体，配备专门的技术人员随车盯控，具有全程保温、全年不休、运价稳定、运量大、运距长等优势。

　　为了确保潍坊冻鸡鸭能够及时运出，中铁特货公司组织开行冷链物流班列，提高运输时效性和车辆运用效率。在冷链资源丰富的广西地区，他们成功开行广西到沈阳“商品汽车+冷链”的混合班列，大幅提高了冷链运输的时效性。

　　为了提高车辆使用效率，他们加强返程货源组织，鼓励分公司、机保段积极开发到达西北、华北、东北地区的货源，形成南北对流运输。啤酒、鲜奶、白糖等返程货源相继上车，最大限度减少车辆空排，降低空驶率，成效明显。

　　“一路保鲜，丰富人生。”在柳州机保段运营的机保车上，记者被这句话深深触动。如此所说，装载冷鲜货物的机保车一路畅行，到达祖国的东南西北，为人民送去生活所需食品，也送去一份健康保证。

　　乘风远航，为民服务不停步

　　“冷链运输在于最大限度确保食品营养元素不被破坏，即使经过长距离运输，口感如同现摘一般。”在采访中，记者多次听到中铁特货公司工作人员提及食品口感。

　　为何口感如此重要？这大概要源于近些年水果变味了的切身体会。很多人都感叹，哈密瓜、葡萄没有以前甜了，芒果、苹果、桔子的味道也比以前淡了。人们把这归咎于广泛使用的大棚技术，实际上这是一个误区。真正原因是，为了防止腐烂变质，很多水果在还未成熟时就被采摘下来并通过普通卡车运至销地再催熟销售。这样的水果，甜度自然大不如前。

　　记者在调查时发现，“土保温”运输仍然占据国内鲜活货物运输市场的很大一部分。许多易腐食品就是经由不具备保鲜条件的货车，到达千家万户餐桌上的。一些食品通过普通车辆从北方运至南方后，发生霉变，还做抛光加工。这些运输方式不仅增加了成本，而且浪费了社会运能资源，更带来了巨大的食品安全隐患。

　　欧美一些发达国家很早就重视冷链物流系统建设，现在已经形成了较为完备的冷链物流体系，冷藏运输率达到80％至90％。在美国，农产品在采摘、运输、储存等物流环节的损耗率还不到5％。

　　我国是人口大国，也是农产品生产和消费大国，蔬菜、水果、肉类、水产等产销量均居世界第一位，而我国冷藏运输率只有15％，农产品在物流环节上的损失率达25％，甚至更高。

　　在北京工作的“90后”小王平时喜欢从网上买水果，尤其是芒果、火龙果等热带水果，她看中的就是网店“现摘现运”的承诺。怀有同样需求的，还有新晋“奶爸”小陈。他说：“给娃吃的东西可不能马虎，一定要新鲜。”

　　可以说，食品安全既是“产”出来的，也是“运”出来的。国家对冷链物流产业给予高度关注，相继出台多项政策扶持产业发展。国家发改委编制的《农产品冷链物流发展规划》提出，要进一步提高果蔬、肉类、水产品的冷藏流通率，要建成一批高效、规模化、现代化的跨区域冷链物流配送中心。新《食品安全法》于2015年10月1日实施，这部被称为“史上最严”的食品安全法，也有效促进了食品冷链物流体系的建立。

　　瞄准消费者的这一需求，伊利、双汇、金锣等国内知名食品生产企业正在加强与中铁特货公司深度合作，大力发展冷链运输项目。他们在为铁路冷链服务点赞的同时，也提出了建议：希望铁路加快运输装备改造升级速度，完善冷链物流基地建设，充分保障运力供给。

　　旺盛的生产和消费需求，带动了冷链物流需求的不断增长，巨大的市场空间也为铁路冷链物流发展奠定了基础。在铁路总公司的指导下，中铁特货公司加强与沈阳、呼和浩特、太原、南宁、昆明、武汉、济南等铁路局的合作，按照果蔬运贸一体化的经营模式，成功开展了寿光至二连出口俄罗斯的蔬菜运输专列、河口至太原的进口水果运输专列、大理至运城的西瓜运输专列等，积累了一定的果蔬冷链运输经验。

　　“酒香也怕巷子深。我们要在客户有冷链运输需求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中铁特货。”姚建荣说。为了抓住契机打好翻身仗，中铁特货公司加大市场营销宣传力度，充分利用互联网、公司门户网站、95306、微信等平台，通过上门走访客户等方式，大力宣传铁路改革发展形势和加快发展冷链的决心，宣传铁路冷藏运输因为全程制冷在保质保鲜、保证食品安全等方面的比较优势，培育铁路冷链物流品牌意识。

　　距离年底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今年，中铁特货公司冷链物流工作组的成员们可谓忙并快乐着。他们组织的果蔬运贸业务全部按特需专列开行，大大加快了货车运行速度，满足了客户对于时效性的要求。其中，枝江至二连出口俄罗斯的柑橘，路程2000公里，运行时间为57个小时；百色至大红门冷藏集装箱运输的果蔬，全程2800公里，运行时间为73小时；防城港至大红门东盟进口的海鲜，全程2500公里，运行时间为67个小时……

　　“实施食品安全战略，让人民吃得放心。”党的十九大报告透露的食品安全新举措，引发人们广泛关注，对加快铁路冷链运输发展提出了更多期待。随着人民对美好生活需求的不断增长，大众在食品新鲜度、营养性以及质量安全等方面提出了更高要求。追随人民群众的热切期盼，乘着铁路总公司和国家政策支持的东风，中铁特货公司干部职工踌躇满志，信心满满，将用更好地服务推动铁路冷链业务乘风远航。

　　本文照片均由本报记者陈涛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