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曾慌乱过我的年华

谢谢你,曾慌乱过我的年华

初芒 港台女星 2017-12-06 22:10:54 446



1


  “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谁都不知道,路的尽头其实什么都没有。我也说不上来,可能就是迷路的感觉。”

  

  在键盘上敲完这句话,我等了几分钟,留言回复只有短短的一句:我想你说的没错。

  

  即使是这样简单的一句对话,我却感觉都了字句之外的互相懂得,很多时候,想说给人的心情只需要一句就够了。

  

  我常常会浏览一个图片博客,那些照片并不会惊世骇俗地掠夺你的眼球,但隐藏的情绪却很多很多。博客主人的ID是“MR。K”,我会给他拍的每一张照片留言。起初他不会回复我,后来渐渐开始有回复。我们就这样聊天,不是直接用聊天软件,只是一来一往的互相留言。

  

  这种时间和空间上的距离反而可以缓和人与人之间的感觉,如同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自在而不觉紧逼。我本就不是一个擅长应对和交际的人,“MR。K”和我的交谈却让我有了一种奇异的安心。

  

  我想,我是懂得他那些照片的吧。虽然我不懂摄影也不够伶牙俐齿,但我笃定地感觉得到那些照片成为我和MR。K共同拥有的一个世界。也许一个人很难跟另一个人彼此接近,而某些时候一切都忽然变得好简单。更重要的是,MR。K也懂得我的凌乱无章的话语,被人理解的感觉是很美好的,让人有厚实而具体的存在感。

  

  有时会猜想MR。K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博客里那么多照片却都没有放过他自己的,甚至他的照片里从没出现过人物,都是静物和动物的照片而已。

  

  不知道MR。K是不是有一双修长洁白的手,摄影的人,应该会有一双很好看的手吧?

  

  抬头看看时钟,不知不觉已经中午1点了。我匆匆关上电脑就跑下楼去,寝室的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洗衣粉的清香味道,现在是夏天,从楼梯间的窗户看过去,天空的颜色是明净的蓝。

  

  美宝已经和她的摩托车一起在寝室楼下等我了,她从来都很准时。

  

  “咏咏,你迟到了十分钟。”美宝今天戴着一顶红色的棒球帽,短短的头发全藏在帽子里,衬得一双杏仁状的眼睛黑白分明。我总觉得美宝像一只快活的小鹿,有一脸吸引人的独立的神情。

  

  我不好意思地冲美宝笑,却也知道美宝不会为这种事生气。我们从幼儿园开始就在一块,同样的小学和中学,直到大学都是上的同一所。

  

  “先陪我去面试吧,暑假里我想多找份兼职。”美宝把一个头盔递给我,“成功的话晚上请你吃饭,当然,不成功也请。”

  

  美宝大一就开始在西餐厅兼职驻唱,她仿佛总有用不完的精力。有时候,我觉得她比男孩子还要坚强能干。现在美宝又打算去一间摄影工作室做后期图片处理员。这方面美宝很有天赋,而我喜欢照片也是她感染到我。

  

  “你真是有钱人哦!”我说。

  

  “傻瓜,我有钱不就是你有啦!”美宝说着,习惯性的捏了捏我的脸,接着笑着把我腾空抱起放上摩托车后座,“你真的好轻哦!”

  

  美宝载着我在洒满阳光的街道前行,身边晃过一栋又一栋高大明亮的建筑物。美宝把她的IPOD耳机分我一个,正在放的歌曲是王若琳的《迷宫》:“无所谓,慢慢来,迷宫一样的未来……”

  

  这一天,无风,无雨,只有白花花的阳光落在眼睫毛上。我不知道,我在这天踏入了我那迷宫一样的未来。



2

  

  美宝面试的地方是一间私人工作室,老板是个大概二十多岁样子的男人,人很亲切,让我们叫他的英文名字“Tim”就好。不知是不是艺术家都喜欢把头发留长束在脑后,不过他这样倒是挺妥帖的,他有一张偏向欧化的脸,清瘦却也轮廓分明。

  

  Tim将美宝带到里面的办公室去了,我百无聊赖地在会客厅等着。

  

  会客厅的墙壁上挂着不少照片,我走过去仔细看这些照片,其中有一张照片吸引了我的视线。

  

  照片不过是拍下街边的一张长椅而已,构图很简单,应该是黄昏时分拍摄的,整个色调已经呈现阳光渐暗的颓势,却有一种钝重的美感。

  

  让我注意到这张照片的原因是我认得这张长椅,它就属于离我家不远的街心公园。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它,在那些难过低落的时候,我总是坐在那儿,看着天色变幻直到星光像泪水一样在夜空里涌动。

  

  我呆呆地看着这张照片,其中渗透出的孤独感一下子就抓住了我。这张长椅陪我度过了好多寂寥的时光,它承载过我那么久,现在它和我面对着面,记忆深处所有细枝末节的感伤都在这一瞬间席卷而来。

  

  我忍不住伸出手去,下意识地就想要抚摸一下它。

  

  忽然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心里一惊,慌张地回过头,一束目光和我撞上,他说:“不要去碰照片。”

  

  我想要辩解两句,而一看到他的脸就把要说的话都梗在了喉咙里。

  

  是一个穿着白衬衣和牛仔裤的男孩子,他额前的头发略微遮住了眼睛,透过发与发之间的缝隙,略微狭长的眼睛被长长睫毛覆盖,眼眸很黑很黑,眼神里透出阴郁。我感觉他的目光落在我的眼睛里。很直接,丝毫没有顾忌,他就这样看着我。我的心脏跳得前所未有的快,胸腔都快承受不了这剧烈的跳动。

  

  他的脸像是最好的雕塑家用刀子刻出来的一样,每根线条都仿佛在宣告这与生俱来的骄傲。他站在那里,在这空间仿佛身外物都不存在了,只有他,如一道强光划过我一直漆黑的天空。

  

  我和他对视着,我从没有被人这样盯住过,从来没有。

  

  我努力想移开视线,时间却在这个点被胶着了,浑身都动弹不得。一秒一秒的时间从我和他面前流过,空气里仿佛有悉嗦作响的微小声音,是视线和视线在摩擦吗?

  

  他一直抓着我的手腕,他的手很瘦,很白。

  

  “我……”我艰难地开口说出了这一个字,又没有再往下说的勇气。他不经意地松开我的手,然后淡淡地说:“你喜欢这张照片?”他仰起头看着照片,下巴的弧线扬成一个完美的角度。

  

  “嗯,因为我知道这张长椅,它虽然很普通,但是却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现在在照片里看到它,好像和它更亲近了。”冒冒失失又说了这么多,而男孩若有所思地盯着照片,并没有回答我的话。

  

  “叶哲,你来了?”Tim和美宝从里面办公室走出来,Tim和这男孩打招呼,原来他叫叶哲。

  

  美宝走到我身边,一把把我揽在怀里。她特别用力,我几乎都没站稳。“咏咏,明天开始我就在这里兼职了哦。”

  

  叫做叶哲的男孩走到Tim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就匆匆转身离去,他的背影留在我的视线里,宽宽的肩膀,个子很高。

  

  Tim说叶哲是他这间摄影工作室的特约摄影师,叶哲也和我们一样是大学生,却在摄影方面早早展现出不俗的才华。我刚刚看到的那张长椅的照片便是叶哲拍的,他的作品已经被相当多的摄影机构发掘并希望他能加入,而他倒是从未接受过任何邀请。Tim的工作室他也很少来,只在有兴趣的时候过来拍些照片,并且从来不会拍任何人物。

  

  这些是Tim跟美宝聊起工作室的情况时说到的,我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双手搭在膝盖上却觉得膝盖在轻微发抖,我每次紧张的时候都会这样。有些情绪偷偷地在我心里蔓延出去。

  


3

  

  美宝带我到SUBWAY吃晚饭,整洁的店面里播着节奏轻快的外国流行歌曲,店面里明亮的灯光照着美宝同样亮闪闪的圆眼睛,她取下帽子来,随手拨了拨压得扁扁的头发。

  

  “一个牛肉三明治,一个鸡肉三明治,鸡肉的那个不要洋葱但是要双份鸡肉。”美宝跟服务员说完后转头对我努努下巴,“对吧?”

  

  我笑着点头,美宝从来都记得我这些小习惯。

  

  三明治里的蔬菜和肉都很新鲜,吃起来唇齿留香。美宝笑说我太瘦了,非得给我点了一碗浓汤,她端着汤轻轻吹气好让汤快些凉,神情专注认真得像是在做一件很正经的大事。从小到大,美宝一直都在照顾我,甚至可以说是在保护我。

  

  美宝把凉好的汤递给我,我接过来,看见美宝半仰的脸:她的眼睛是杏仁状的,精光四射;脸大概只有巴掌大小,鼻子倒是扁扁的却又肉肉的像只可爱的小蘑菇,有几颗咖啡色的小雀斑布在鼻翼上,美宝的雀斑一点也不难看,反而显得整张脸更生动了。

  

  吃完三明治,我喝了口可乐,站起身去洗手台洗手。

  

  “咏咏,你的手臂怎么回事?”不知何时美宝站在我身后了,我忙把袖子放下去,一边朝门外走。美宝追上我,拦着我站在路边。

  

  “没事的,真的。”我不敢看美宝,触摸着手臂上一块块淤青,眼睛很酸。

  

  “咏咏,他又打你是吗?”美宝忽然抱住了我,美宝比我高半个头,很瘦,但是当她抱着我的时候却传递给我安全,眼泪就流下来了。我真没用,永远这么爱哭,永远让美宝担心我。

  

  他,是我的父亲。

  

  从小父亲跟我都不是特别亲近,母亲曾经是一个画家,嫁给父亲之后便鲜少拿起画笔。她画画的手如此灵巧,同样可以把一个家料理得井井有条。小时候听到邻居偷偷在母亲背后说她怎么会嫁给父亲的,她是个美丽温柔的妇人,眉目里藏满了挡不住的风情,而父亲却只是一个平凡的工人而已。那时候我听到这些曾天真地问过母亲,她却只是对我浅浅的笑笑说:“觉得就是这个人了,所以也没想那么多,等你长大遇到了就懂了。”

  

  我长大了,而母亲却没有看到我长大。

  

  7岁那年母亲带我逛街,我在路边等她过马路去给我买一只冰淇淋。汽车急刹的声响和此起彼落的尖叫声里我惶然地站起身来,试图踮着脚看清发生的事情。街上那么多的人,我什么也看不到。

  

  忘记不了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我孤零零地站在大厅里,看着父亲靠着墙壁滑落在地上,然后用双手掩住了脸。我这才意识到:母亲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从那之后,父亲愈发的与我疏离。不上班的日子里,他在家喝很多酒。家里总有挥之不去的酒精味,成年弥漫着暗沉的气息。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他会动手打我,因为一些小事或者没有原因。其它的时间里,他很少跟我说话。

  

  一次又一次,在漆黑的夜晚,我从噩梦里挣脱醒来。除了哭,还是哭。如果不是我,也许母亲就不会死,但世界上却没有如果,事情发生,只能承受下来,不可能去改变。我想,爸爸也不愿意这样子的,他应该,也是很痛苦的吧。我不能责怪他,要怪只能丢给命运,或者,真的是我本身就是个不祥的人。

  

  在这近乎灰暗无光的成长过程里,美宝,是我唯一的光。当我哭着问她一切是不是我的错时,她无比坚定的揽着我的肩膀说不是的我认识的咏咏是最善良的。

  

  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尽量令自己不去想那些缺失和痛苦。想了有什么用呢,答案是不会出现的,只是心总有缺了一小块的感觉,又总是很容易就哭。我的眼睛下面有着一颗小小的泪痣,美宝说都是这颗痣害得我爱哭的。美宝见过我最多的眼泪,她也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始终在我身边为我抹去眼泪的人。我不知道是会在何时何地能成为一个新的我,小小的希望或许藏在心的深处,却并不会表现出强烈的渴求来。

  

  “跟你说过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的。”美宝用纸巾帮我擦了擦眼泪。“好了,我们回学校去吧。”

  

  坐在美宝的摩托车后面,我迎着热热的风眯上了眼睛。夏天刚刚到来,沿途的树叶鲜绿欲滴,在阳光下仿佛可以看清每一片叶子的脉络。

  

  叶子,叶子,叶子……叶哲——这个名字忽然一下回响在耳边,仿佛有个人在我耳朵旁一遍又一遍地念着。

  

  我记得他看我的样子,还有他拍的那张照片,他和他的照片其实有如出一辙的孤独感。

  


4


  回寝室洗了个脸,我拿着包一个人走下楼去,今晚要回家拿些换洗的衣物。

  

  夜已经降临,我拿出钥匙来,刚插到匙孔里就听见“哐当”一声响,我开门的动作也跟着停顿。是爸爸又在喝酒了,每次喝多了他总是会乱摔东西。

  

  我默默转身下了楼,每座大楼的灯已经亮起来,夜晚的城市人人都行色匆匆。大家,都在赶着回家吧?我很羡慕那些挤着公车,满心急切只想要赶快回家的人。他们牵挂着一个地方,无论走多远都想要回去,而我的家,却让我找不到归属感。我低着头边走路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这是我的习惯,踢着这些小石子,我会觉得自己的寂寞变得浅薄了一些。

  

  眼角又开始湿湿的,陈咏咏,你是天底下最可笑的胆小鬼。

  

  沿着这条街一直走一直走,右转,那里有一所街心公园。公园不大,却装满了我和美宝小时候的回忆。当我难过的时候,我坐在公园里的秋千上哭泣,美宝就会在我身后推动秋千,一边随口唱着什么歌曲。身体随着秋千轻轻晃动,仿佛烦恼也可以就此终结,被甩了出去。

  

  还有那张长椅子,叶哲拍过的那张长椅,它还是在那里。我坐在椅子上,夏夜又闷又热,抬起头来望望天空,发现乌云正缓缓移动。是要下雨了吧?每一根汗毛都仿佛被汗水给粘在皮肤上,喘不过气。

  

  还是在哭,泪水到底可以清洗什么?

  

  豆大的雨滴掉落在身上,我双手遮住头急急忙忙地跑到公园的凉亭躲雨。拍拍身上的雨水,又整理了下被雨打湿的头发,我这才看见凉亭里已经站了一个人。

  

  他看着我,我认识他的眼睛,是叶哲。

  

  雨声淅淅沥沥地在耳边回响,天与地之间拉起了灰蒙蒙的雨雾,在漆黑的夜里,只有他无比清晰地住在我的视线里。

  

  我踌躇着是否要跟他打个招呼,叶哲却转过身去,端着相机自顾自地拍着照,他拿起相机审视刚刚拍的照片,好像我完全不存在似的。

  

  我默默看着外面的雨,偶尔听到相机的快门声“咔嚓”,像是小小的音符在黑夜跳动。

  

  你好吗,你快乐吗,你一个人吗,你喜欢摄影吗。哪种开场白更好一些呢,我暗自想着却也还是没有开口。

  

  “那张椅子对你很重要吗?”他先开口说话了,毫无预兆的。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在那里坐着,想些事情,虽然想不出什么头绪来,但是它可以陪着我,能被陪伴是很好的事情。一个人,其实是很可怕的事情。”不知为何,每次见到叶哲都会源源不断地说出心里的话来。

  

  “一个人是很可怕的事情吗?”他重复了一遍我的话,不像询问也不像反问。

  

  “难道不是吗。”我小声地说。

  

  “当已经觉得不需要任何人的时候会更可怕。”他的语气这样漫不经心,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的漠然仿佛在宣告他就是那个不需要任何人的人。但我们真的能不需要他人而活着吗?我不相信。世界那样坚硬,随时让人感到疼痛,我一直相信生命就是在寻找可以站在一起继续走下去的人,找到这个人,就不会那么疼了。就好像妈妈以前对我说过的,遇到那个人,就觉得是他了。

  

  “没有人会不需要任何人的,只是也许他还没意识到而已,或者,是在逃避。”我说。“我知道自己需要很多很的爱,可是我没有。”

  

  叶哲盯着我的眼睛,我回视他,我又听到空气里有细微的声响,像是一根藤蔓缓缓缠绕上心脏,然后往心的最深处生长。

  

  我忽然对叶哲笑了,“我有个好朋友,她告诉我再不开心,也要试着笑,对着镜子笑,对着空气笑,对着自己笑。怎样都好,至少你努力笑一笑就不会感到那么难过。”我说的好朋友就是美宝,美宝总有办法鼓励我不掉落在寂寥情绪的深渊里。

  

  叶哲安静地看着我,他的下巴隐约透出淡蓝色的血管,他真的很苍白,却不影响他英俊的轮廓,反而让他看起来像是欧洲某个古国的贵族一般。

  

  我忽然很想看见他的笑容,于是我说:“你也笑笑吧。”

  

  叶哲怔了怔,他仍是很直接地看着我,他的眼睛深邃得像面湖水,我忍不住想要一直望进去。

  

  我们僵持了好几秒,他略略低着头,忽然抬了头。

  

  只是很短的一个笑容,却像小小的火光般照亮了天与地。他牵动嘴角的方式有些生硬,好像很少做这个动作似的。他的眼睛微微眯着,让我想起一片羽毛。他是适合笑的人,一定是的。

  

  叶哲相机的快门声清脆地响起,这声音听起来好温柔。

  

  “我先走了,你也回家吧,不早了。”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叶哲把相机收进包里,径直朝公园门口走去,直至身影消失在夜幕下。无论怎么看,他都是个或多或少显得有点冷酷的人,笑一笑都显得很艰难。但他的笑真的很好看,而这笑容背后又藏着多少秘密呢?

  

  还有,为何我总觉得自己同他的对话似乎早就已经发生过呢?那些只言片语里却弥漫着有迹可循的似曾相识,到底是为什么。 

  

     待续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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