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一代长大了，电竞行业突飞猛进，有人年薪逾三千万元，有人成为职业选手称霸世界。然而，金字塔底，才是绝大多数。
有人说什么都不信，电子竞技也能赚钱。说白了，不过是在电脑游戏上拼个输赢。再讲点人们不信的，20多岁的年轻女孩，因为电竞比赛成名后，转而做游戏解说和电竞主播，年薪超过3000万元。
这还真不是特例。据电竞业资深人士观察，仅互联网电竞解说这一行，好的上千万元，普通的也有二三百万元年薪，再加上点流行的电商手段，开个网店，“就算卖点肉松饼之类的零食，都能赚钱”；再说各类电竞比赛的奖金，据电竞行业内机构统计，去年全球累积超过4亿元人民币，未来几年可能成倍增长。
毕竟，不能否认和不容忽视的是，“魔兽争霸”、“星际争霸”、“英雄联盟”，这些部分人群闻所未闻的名字，却至少已经影响过“80后”、“90后”乃至“00后”难以计数的年轻人，尤其男孩子。他们都长大了，已会说一些怀旧的话，比如，“魔兽”代表了一代人的青春。
随着一代人长大，电竞也成为大产业，和所有的行业一样，有人功成名就，有人成了落魄“网瘾青少年”，名利双收者，凤毛麟角。有意思的是，据记者观察，很难分辨两者差别的原因，似乎勤奋练习之外，还需要天赋和极大的运气。
但可以确定的是，在上一代人“玩物丧志”、“不务正业”等不屑和指责中，这一代人玩了个大产业出来，它又被贴上新标签。有人说，它是年轻人的产业，超过20岁就算老选手了，被队友嫌弃反应慢了；有人羡慕，电竞高手和主播一夜暴富，搭上互联网快车，身价直接上亿元；可它更残酷，多少人沉迷其中，或者说“勤学苦练”，到头来，不过浪费一场青春。
记者不想偏颇，也不愿鼓励，更难以评价，无论如何，电竞产业在愈发多元的社会中蓬勃发展，其中迸发出的人和事，明显带着年轻人的逻辑，而更年轻一代，又自会有他们玩出来的。
更新的，且等它来。
一 和游戏有关的工作什么样？韩懿莹给父母上课：“行业日新月异，以前还想不到有这么大的液晶电视呢”
在上海，年薪3000万元、“身价过亿”的电竞女王韩懿莹，年轻人。圈子内，她更响亮的名号是“Miss大小姐”。美女、游戏玩得好、能解说、人有趣，这就够了，符合了泡在游戏和互联网中年轻人的期待。
她是苦出来的，她玩游戏的时候，电竞产业并不算大。电脑游戏，很大程度上还是游戏。
当年她读大学，父母每月工资都是800元，而她每年的学费是4600元，住宿费是1200元，她需要赚钱。一天，一位朋友给她介绍了一份暑期兼职，告诉她打游戏就能赚钱，在学校玩魔兽争霸稍有名气的她，加入了北京一个女子战队，工资是一个月1200元，对当年的她，简直天文数字。
于是，2007年她入行了。有意思的是，为了能让父母接受这份兼职，韩懿莹费了些心思。她告诉父母：“暑假要去北京打份工，和游戏有关”，不敢直接说“我要去打游戏”。父母不放心，他们无法想象，和游戏有关的工作是什么样的？
于是，韩懿莹给父母上课：“行业日新月异，你们不知道未来是怎么发展的，以前还想不到现在有这么大的液晶电视呢……”父母被说服，还觉得有点道理。
玩游戏是娱乐，是享受，可把游戏当成职业，显然不是轻松的事。
那年暑假，这支女子战队在一个居民楼里，客厅训练，卧室睡觉，吃饭自己去楼下买。为了省钱，她常常只吃凉皮。有段时间，因为练习太过疯狂，很久没和人说话，买凉皮时一张口愣住了，不知该说什么。
即便勤奋如此，可明显行业不景气。战队拖欠工资很严重，韩懿莹曾断粮2天，没钱吃饭，饿得走不动路；好不容易拿到工资，下定决心吃顿好的，看了18元一碗的拉面硬是没舍得，回头找了小店吃盖浇饭。
有时混不下去，或者战队突然倒闭，就只能跳槽去别的战队或俱乐部，说是“俱乐部”，可只有简单的协议，有时甚至只是口头承诺，训练强度高又挣不来钱。幸而她学会计，主动提出也做后勤，为自己多挣一份工资，想方设法才能坚持下来。
后来她大学毕业，“211”大学的本科生，还真的入了电竞这一行，在几乎由男选手主导的赛场上，她作为少有的职业女选手获得了关注。
干哪一行，都是需要热爱的。大学期间，她曾去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实习，却“发现找不到自己的灵魂”，加班1个小时都不愿意，但为了电竞“加班”多久，都心甘情愿。
她有她的运气。那时，中国的电竞赛事起步不久，电视上出现了一些游戏竞技频道，播出各种“大型赛事”，和传统体育赛事一样，也需要解说员，而精通电竞又能做好解说的人非常少，如果还要长得好看的女主播，几乎没有。
可行业依旧不景气。在电视上看别人玩游戏打比赛的，依旧被认为是“非主流”观众；而女主播依旧可以被较为随意地换掉，被拖欠工资。说到底，大多数人依旧看不上电竞。
二 与周杰伦玩游戏、与王思聪同台解说……电竞行业突飞猛进，互联网一代长大
整个行业的突飞猛进似乎跟互联网脱不开关系，韩懿莹从电视台辞职，决定在网上做一档自己可以控制的视频节目。
被她赶上了。互联网一代长大，他们习惯于通过网络主动观看视频节目，而非守在家里看电视，视频网站兴起。
2013年，她开始一个人做游戏解说视频，倒是当今网红的套路，熬夜自己录自己制作，在电竞圈工作多年积累的人脉和人气，使她的视频传播很快，第一天就获得超200万次的点击量；很快，专业团队进来了，曾经在电视台不受重视的英雄联盟游戏解说，类似内容搬到互联网上并做了个人化延伸，如今总点击量，竟然超过13亿次。
虽然依旧有人闻所未闻，但在电竞这个圈子里，“Miss大小姐”是位大网红——歌手周杰伦和她一起玩游戏，王思聪和她同台解说……
她发现了网络个性化时代的好处，视频主播和电视主播在某些方面不太一样，前者要专业精准，而视频主播的观众更喜欢看她不那么完美的一面：普通话不够标准，偶尔口误，偶尔“放空”，只讲某个角色的皮肤装扮好不好看。
在网络电竞主播这个行当里，植入广告、推荐网店，本就是普遍的“粉丝经济”。她也搭建专业团队，代言商品和经营自己的网店，卖个人定制的游戏装备、服装、零食和鞋子。“这本来也是一个模式，这是我的兴趣，更是赖以生存的工作。”2016年，她签约某直播平台。签约3年，身价上亿，够很多人羡慕了。
韩懿莹仍然刻苦，平时就算吃饭也都在电脑前，不能休息，不能生病。就和她当年被邀请加入韩国某支在“星际争霸”上世界排名第一的战队时一样，自己给自己拟了魔鬼般的计划，职业选手们都害怕接到她的电话，因为她会不间断地找人做她的陪练。
眼下，她已成经典案例，可是，同在电竞行业的人都说，难以复制——这行业如金字塔，站到顶端的人非常少，最关键的是她随时准备好，学习每一个新游戏，积极适应每一次转型，有把握机会的能力。
三 电竞的产业链和生态系统正在打造，这是一片蓝海
有人不服韩懿莹，电竞行业若是网红和主播，靠着粉丝经济，似乎并不新奇。
实际上，整个电竞行业随着互联网迅速发展，当年和韩懿莹一起在居民楼里训练的战队少了，类似传统体育的俱乐部形态已经出现。目前，国内有几十家俱乐部，每个俱乐部培养针对英雄联盟等几款游戏的战队。
上海静安区某电竞俱乐部，一楼用来训练，二楼和三楼是食堂、健身室和住宿区。试训选手和正式选手分别在两个训练室里训练，经过数月培养，试训选手或成为正式选手，或是离开。
会议室里有大型显示屏和战术讲解板，每天的训练结束后，所有人聚在会议室，看当天的训练回放，听教练分析战术。
食堂配有高级营养师，菜品种类很丰富，俱乐部内所有人员免费吃。健身室有健身教练，会安排选手们规律健身。还有专门负责宣传和电商经营的办公室，平时还会有粉丝来给心仪的选手送礼物。
俱乐部就像经纪公司，先培养出职业选手，选手在赛事中获奖成名后，再通过选手的名气来吸引广告商和粉丝，实现商业价值。盈利主要来源于广告赞助商，最早是电子产品的厂商，这几年随着电竞影响力的扩大，开始有别的种类品牌加入。其次，粉丝多的俱乐部还可以销售队服等周边商品；还有，让选手抽出一些时间在直播平台做游戏主播，收入不菲。
不仅如此，电竞赛事本身就是一个垂直领域的巨大市场，很多人可能想不到，宁夏银川看中了这一点，并计划举办2016年的世界电子竞技大赛（英语简称“WCA”）。这届赛事的总策划李燕飞告诉记者，银川市政府希望通过电竞等IT行业的开发促进经济发展，并希望成为世界级的“电竞之都”。
目前银川作为WCA总决赛举办地，政府各部门给了很大支持，比如带宽、场地、交通、酒店、住宿等方面。届时赛事标语、宣传广告等，将挂满银川大街小巷宣传栏。WCA的比赛模式更像全民参与的奥运会，从选手的选拔、各级比赛到决赛是个完整的过程，比赛全程长达280多天，大半年。赛事的盈利模式有几块，首先是赞助商，二是收取游戏厂商一部分管理和运营费用，三是自研游戏产品，四是商业投资。
李燕飞的希望，是把赛事做成产品，打造电竞的产业链和生态系统，比如基于网吧的电竞中心。据他分析，电竞行业会借助互联网和衣食住行等消费品结合，中国电竞行业是一片蓝海，但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毕竟，这个行业太年轻，所以存在不少弊端和问题。起初是一帮对游戏非常热爱的选手、粉丝承担了各种工作，一点点摸索，然后逐渐吸纳其它行业的人才，而真正专业的人才比较稀缺，很多事情需要规范。突然袭来的资本和关注，免不了让从业人员自我膨胀，可底子却薄。
四 真是个年轻且残酷的行业，最“老”的，23岁
在诱人的名气与收入面前，已经有父母主动把小孩送到电竞俱乐部。
不少电竞赛事，官方许可的电竞职业选手年龄是17岁以上，俱乐部一般从15岁开始挖掘培养。在这个年龄参加俱乐部意味着学业的中断，俱乐部收新人的前提是得到选手父母的允许。
上海一家俱乐部的创始人周豪说，父母送来，俱乐部也不一定接受。实际上，电竞职业选手门槛很高，既要小孩已经打出一定的段位高度，还要现场考察他们的反应、灵活度等。
出头难。即便游戏玩得好的孩子，也不一定能进俱乐部，进了也不一定能做主力上场，而不上场就没有职业生涯；即使上了场，也不一定打得出成绩，打出成绩了也不一定就能成名。据周豪统计，八九成的人没有打出名，过了20岁，大多退役。退役后，有人会去做游戏主播，因为主播的门槛相对低，可主播中能火的，不过十之一二。
另一家电竞俱乐部的职业选手谢劲，21岁，却是实打实“老选手”，他所在俱乐部的选手中最年轻的是18岁，最“老”的是23岁。“16岁到22岁是最合适的，普遍年龄再大反应就慢了，除非水平非常高。”谢劲说。
真是个年轻且残酷的行业。
可行业里也有“老人”。上海另一家电竞俱乐部里，今年27岁的卡罗（化名）是经理助理，兼选手的心理辅导师。他的学术背景很漂亮，清华大学电气工程专业本科，美国俄勒冈大学心理学专业硕士。照他的话，以前的工作是每天坐在办公室画电路图，一成不变，而在这里每天都能接触到新的东西，刺激、好玩。
某知名天气类APP的创始人金犁，也曾是狂热的电竞爱好者。他13岁开始玩“红色警戒”，那是他的第一个电竞游戏，当年逃课被父母抓过好多次，直到现在，好大的人了，父母还在管着他打游戏，只要一看到他打游戏，就习惯性地说“少玩，少玩”。金犁猜想：“估计他们这辈子也不会有变化。”
现在，金犁玩得少了，一是擅长的游戏不流行了；二是曾经和他一起打游戏的朋友们现在也不怎么打了，他们各自走向不惑之年，分散在各个城市，忙于在现实生活里的奋斗。
他公司里有位高管，原是电竞场上的“战友”，如今挖来自己公司，工作游戏依旧作伴。“我有一个成为电竞职业选手的梦，但我发现水平不行。所以我不是职业的电竞高手，我是业余的电竞高手。”金犁说。
五 听起来渐具规模，可其实，金字塔底才是绝大多数
就像美国男子篮球职业联赛的选秀，只有在某游戏职业联赛中的战队的经理和教练，才能在各选秀比赛中挑选手。
照现在的行规，入门都是试训选手。比如谢劲，打比赛是为了梦想，现在则像每天上下班打卡一样，中午12时起床，开始训练，晚上打到24时以后，睡觉。
谢劲会关注头上少量的白发：“用脑过度的人都会有白头发。”关于退役后的出路，他显得很坦然：“有很多出路啊，比如在网络上打游戏，做游戏直播。”
在电竞圈里已有些名气的夏衡，在多年电竞职业选手发展不顺后，转型做游戏主播，如今年收入达到百万级，这是他在电竞行业的第一桶金。用他的话说，做主播“就是逗观众乐”。可如今，他放不下职业梦想，又回俱乐部训练去了。
对于大多数水平不够，或者没有机会的电竞青少年而言，还有另外一种低端的谋生方式——代练和陪练。
比如王飞（化名），16岁那年，他去温州做了一整年游戏代练，就是要帮客户把游戏号练到某个较高级别，打6个小时能挣100元钱，非常辛苦。
为了挣更多的钱，他后来辗转四川等地，做游戏陪练，只要在网上陪客户打游戏就可以。他们管要陪的客户叫“老板”。三四人坐在一个几平方米的小屋子里打英雄联盟，作息没有人管，每小时到手55元。
还比如林晨（化名），他曾经是中断了学业的网瘾少年，十七八岁前，一直靠陪练赚钱，技术好又勤劳的陪练能月入过万，当时林晨月收入也能达到七八千元，几乎是他父母月收入的总和。
机缘巧合，后来林晨成为电竞职业选手，父母同意让他选择自己的路，但还是“再三嘱咐不要去做违法的事”，因为他们始终不理解“打游戏赚的钱是从哪儿来的”，担心他“是在做违法乱纪的事”。
如今，他习惯于把他的生活、平时的训练日积月累地分享给父母，“让他们心里大概有个底”。以前，别人问他的父母家里小孩在做什么，父母只能说“打游戏、玩电脑”，但是现在，他的父母会有底气地说：“是从事电竞行业的。”
但若细问起来，父母又说不上来，网瘾少年和电竞职业选手中间，究竟有什么差别。
他们更说不上来的是，听起来渐具规模的电竞行业，其实对许许多多玩游戏的孩子来说，门都入不了。
金字塔底，才是绝大多数。
（本文图片摄影：张嘉瑜 图片编辑：曹立媛 编辑邮箱：[email protected]）
如需获取更多，请下载上海观察客户端或点击“阅读原文”
↓↓ 点击“阅读原文”，进入上海观察网站浏览更多
感谢您的支持鼓励，我会继续努力的!
文章地址：
用户邮箱：
打赏金额：USDT
点击”去打赏“，即可进行打赏支持本文章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