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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麟 X 徐新武
乱 纪 元
艺术家徐新武的最新个人艺术项目“徐新武:乱纪元”于8月18日在亦安 · 上海及愚园百货公司开幕。徐新武常以绘画最为创作的重要媒介,他的绘画以大量的实践和研究为基础。物质感、空间感以及如何在保留手感的同时对绘画施行“减法”等议题是他一贯的探索对象,故常被人指认为是对星际间风景的描摹。
“徐新武:乱纪元”可以被视作对此的阶段性反思。“乱纪元”的概念选自科幻小说《三体》,意指宇宙中季节和昼夜不可预期的混乱;而英文名“A Moment of Chaos”又将这种雄伟、磅礴的混沌视为转瞬即逝的现象。或许,这正是徐新武使用常见物品和实用性空间(位于愚园路1018号的愚园百货公司曾是一家邮局,现在被改造为集咖啡馆、商店、艺术空间为一身的场所,实用性是空间的特质之一)创作新作的初衷——发掘形而上感受的形而下层面。除了绘画,他根据空间具备的纵深和临街开放的特点创作装置。他选用工作室附近唾手可得的材料,基于以往绘画中线条、质感和结构的逻辑,将它们并置、转化和改造,形成绘画的突破和延伸。
本文呈现了采访人王麟与艺术家徐新武的深度对话,其重点并不仅仅局限在此次 “乱纪元 ”项目的作品中,更是将艺术家对绘画的理解和长期的思考线索剖析出来。
“乱纪元”展览现场
王麟(以下简称“王”)
徐新武(以下简称“徐”)
王:
绘画对于你来讲是什么?为什么要绘画?
徐:
绘画于我来说就是日常的生活方式,和吃饭睡觉一样。在现实生活和内心的欲望冲突得不到平衡时,绘画是最好的调节剂。
王:
绘画占到与吃饭睡觉一样的地位,是因为你在迷恋什么?它是一种快感吗?
徐:
应该是一种精神寄托吧,和信仰是一回事。
“乱纪元”展览现场
王:
你觉得当下的绘画应该有美术史的包袱吗?
徐:
美术史不应该是包袱,现在的状况来看,它更多的应该是值得深挖的源泉。不管出发点是对它的延续还是反抗,它做为来路都是无可避免的。
“乱纪元”展览现场
王:
为什么对能量感兴趣?是因为练拳吗?
徐:
很难说为什么,小时候超能力动画片看多了吧,到现在也一直喜欢科幻电影,喜欢那些基于现实又超越现实的叙事逻辑和画面感。能量本来只是一个字面上的概念,很难去类化形容,但在我看来它很具体。在可见和不可见之间,它无处不在,可以是任何事物,这包括人自身,也都是能量或者是能量的集成体。练拳只是我的业余爱好,虽然现在也慢慢懈怠了。我认为是一个很好的了解自己身体的过程,希望得到更多的力量,就必须了解力量从哪里来。
《守恒定律之衡》,180×240cm,布面油画,2012
王:
早期的《守恒定律》这一系列作品中晶体形态的物较多,有一种能量被封印、被包裹的感觉,为什么会在画面中做这样的处理?
徐:
晶体是最初系列作品中的元素,一种凝结包裹的状态。禁锢,隔离,视错觉,这几个关键词大概可以说明当时的心境。我比较感兴趣的是棱形结构的本身,锋利带刺的几何三角,它算是一种挣脱的本能吧。愈禁锢愈想挣脱,愈混沌愈需要秩序,愈释放愈期待聚敛,这看似是一种需要,其实是一种人性。现今看来,这贯穿我创作的前后。
《崇高感51805102》,200×180cm,布面亚克力,2015
王:
2014年前后《魅域》这一系列的作品,开始出现星空、宇宙的形象,具体的人、物形象消失。从画面来看它呈现出一种更加抽象的状态。在我看来,它是另一种写实,跟我见过朋友拍摄的星空照片很像。就像我看梵高的星空和麦田,又如玛格丽特的天空与云彩,在我看来都是写实的。艺术家的眼睛应该是带有图像处理功能的相机,他能敏锐的捕捉所见,并以自己的方式处理。但是你又把这一阶段的创作解释为抽象涌动的能量。我想了解你自己怎么看这一时期的创作?
徐:
星空宇宙是能量的容器。开始看星空只是一片黑颜色,慢慢的关注久了就发现它有颜色,有厚度,有方向,而且是无时不刻在运动的,明白了这些就意味着没有所谓的写实,所有的画面都是一瞬间的短暂停留的感受而已。这其间我看了很多关于天体物理的书,越来越意识到尘埃和星空,浪花和云图,以及自己那琢磨不透的情绪和每一晚的夜色,所有这些在我的意识里都得到了和解统一。 所以,我用单一的颜色来形成最丰富的画面机理,事实上画这个系列的时候并没想着星空,我所期许的是一种蓬勃的势能,势不可挡的奔涌不息。我经常在想“伏羲观天”看的是不是也是势能,会不会和现在人们看大数据感觉差不多?古人说的“风云变幻,沧海桑田”,这描述的都是很具体的事物,指涉的却是那抓不住的时间以及那些更微妙的情绪。同样,我用抽象的思维描绘具象的星空,而星空自带的抽象属性又将具象特质消解开来。
《秘境18.02.03》,布面丙烯,150x120cm,2018
《秘境18.01.18》,布面丙烯,150x130cm,2018
王:
2017-2018的创作出现了新的变化,与之前的作品有挺大的不同。画面开始变得混沌,甚至坍塌;有些像废墟,有些又有洞穴的意象。之前作品中出现的晶体与几何线条又重新出现在新的画面之上。从我的视角来看,它纵向连接的时间更长了,似乎进入到你的回忆与过去当中。圆形球体开始大量出现。这样的变化与你的心理活动和近期思考有什么样的关系?
徐:
都是自然发生的吧,并没有特别刻意去改变,画面叙述语言有变化,但主体是始终没变的。都是一种现实和虚幻之间的临界状态,这之间具有的想象力空间一直是我做作品的动力。个人的情绪,遭遇及记忆当然都是会有作用的。好的绘画具备诗性的特质,并不需要看似太强的逻辑,又或者说需要的是极强的内在逻辑,但这些都不是外在形式可以决定的,它是整体性的,换言之是艺术家自我体系的建立。所以,某一张作品和某一个系列作品都不足以表达什么。因为它都是阶段性的,重要的是在路上的过程。我这些年干的都是这些事情,实验试错的时间远比做具体作品的时间多。
圆是基本几何形。可视之内,小及尘埃,大到星体,都是它。它有种包容聚拢感,与我之前尖锐的几何三角刚刚好是不一样的形态,我甚至将它们用在了一起,在我看来这种看似形态上的矛盾,在一起会颇有力量。至于画面其他物像元素的选择也是同样的方式。
《秘境-4》,布面丙烯,200x180cm,2016
王:
在同一系列的作品中,一张画与另一张画有着怎样的关系?
徐:
一环扣一环的关系吧,我经常在画这一张的时候就有了画下一张的想法。出于对一种可能性的期待,我善于在自己现有的画面或者是在工作过程中将一些偶然的因素发展成新的作品元素,所以每一张画都是有着相对具体的针对性。
王:
绘画是你最得心应手的一种解决精神需求的方式。它是你思考和想象的一种传达。是一种倾诉方式。你对绘画迷恋吗?
徐:
迷恋啊,因为它难嘛。画了这么多年还是可以往里研究, 这和功夫一样,是时间的概念,不同的时间点得到的也都会不同。没有足够的专注是很难画好的,但太专注了又显笨拙失了轻巧。个人内在表达的欲望并不能决定什么,这是人都会有的东西,不同在于,艺术家需要做的是将之不断淬炼。偶有所得后的满足感也是暂时的,唯有在路上才安心。我也多元的探索着在玩,影像和装置都有涉及,不过现阶段也都是些对绘画理念的补充,是作品另外维度的探讨罢了。
《秘境-10》,布面丙烯,200x180cm,2016
《秘境-9,布面丙烯,200x180cm,2016
王:
近期很多青年艺术家的绘画作品都开始偏好格物式的创作,消除绘画的叙事性。你自己怎么看待这个事情?
徐:
又是另一种流行吧。我不开心时经常会打磨一块粗糙的木头,每当弄得又光又亮我就会特别的开心。所以,只要能在之间找到自我的意义,那么开心就好。问题在于,做作品是为了什么?
《秘境-12,布面亚克力,200x180cm,2017
《秘境-14》,布面丙烯,90x60cm,2017
王:
早些年就有些市场成功的艺术家把绘画中的元素做成雕塑,而现在绘画的艺术家在展览中也会常常搭配影像和装置类作品呈现。从你个人的角度来讲,你为什么要做《乱纪元》这个项目?这个项目与你的绘画创作存在着怎样的关系?
徐:
绘画系出来的艺术家对绘画的企图心始终太强了些,要得太多负担重,容易和自己死磕。我亦深知这点,要从容轻松就时常需要不同方式的调剂。这种状态我自己称之为适时的出离和回归。我把影像和装置都看成外在的呈现手法而已,它们都是在我绘画意识里未尽之意的延展,因为我是用绘画的思维方式来做这些的。换言之,除了材料手法上的差异,我并没有觉得它们的形成逻辑和绘画有多大差别。而且在接触材料做作品的过程中,抛开了所学专业带来的负担,我尝试到了一种“无知无畏”的快感,轻松的状态比画笔来得更简单直接,回到了一种原初的创作本能。这次的展览把以往二维的平面创作转到了三维的空间材料里,我是用走在画中的概念来营造观展体验的。我选择的材料都是近年来收集的废弃品和一次性的泡沫材料,结合空间的特征来即兴组合呈现,等展览完了,这些临时的呈现也会随着材料的分离而消解,只存在于图片和看过的人的大脑记忆里。我也期待着完成这个项目后会在绘画里带来些启发。
《秘境18.01.25》,布面丙烯,150x70cm,2018
愚园路今年刚刚好100年,整条路段大改造。在这条路上有很多老建筑承载着庞大的历史信息,这次项目的发生地便是这路段老邮局的旧址。选在它刚刚改造完的时间段做展览,是想这样一个时间和空间上都面临解构和重组的老建筑,才能符合我所要的感觉。我觉得会比在白盒子里发生有趣些,虽然用作品去消解场地的实用性会是一个极大的挑战。细思下来,没营养的展览很多,或许我的就会是其中一个,虽然我已经极力在避免了。然而比这更糟糕的是,往往念头一起,还没开始就已经厌倦了,所以,念念不忘就势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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