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亲爱的香港，

我会在这里等，等你的笑容”。

这一年，这是我听过的，

对香港最温柔的祝福。

我们的好朋友（邱）大立在看过万芳在广州中央车站的演出后，提了这样一个问题：原来的地方，怎样才能回去？一下子戳中了万芳这一趟以台北为起点，走过南京、北京、广州，最后在香港收步的巡回演唱主题“原来的地方”，背后所指的意义。

“重唱这些歌是要提醒自己并不是一个多么厉害的家伙”

同样想回到原地的还有大哥李宗盛。7月10日，也是在中央车站，大哥做了他的《莫问来时路》音乐会。这个从台北华山Legacy《还是做个大叔好》移植过来的音乐会上，大哥重唱了自己1986年出版的第一张专辑《生命中的精灵》里面全部8首作品。尽管大哥在舞台上自嘲过，重唱这些歌是要提醒自己并不是一个多么厉害的家伙，但很多人其实都忽略了这一层的意义。当晚看完，我在朋友圈写：

1986年，8首歌闯江湖，区别罗大佑之乎者也岛屿情仇，开台湾流行音乐“小我小情”的时代，童安格野马行空的和声编写、《你像个孩子》唱歌是说话的延伸长句，29年前《生命中的精灵》有匠人精神有横冲直撞。合唱容易，听歌无情，写歌的人要怎样不自量力的还手。

过去的万芳，在滚石“情牵女人心”的蓝图设计里，是“八点档”女王，我私以为，她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是讨厌自己这些歌，还有这样的游戏规则的。

万芳的第一张专辑当然没有大哥的那么“厉害”。但从2010年《那些你所不知道的夜晚》演唱会，再到2015年《原来的地方》巡回，在出道第20个年头开始，万芳也慢慢地和自己过去的歌做了“和解”，甚至在《原来的地方》巡回上翻唱那些对自己和歌迷影响至深的90年代女歌手经典组曲的设计，也有着“回到原地”的意味。

过去的万芳，在滚石“情牵女人心”的蓝图设计里，是“八点档”女王，那些大情大俗的电视剧主题曲，还有为了配合唱片工业要求参加的电视节目，我私以为，她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是讨厌自己这些歌，还有这样的游戏规则的。

所以她去旅行，参加戏剧的表演，加入慈济（台湾著名宗教慈善团队），甚至在某一天，做了“大体捐赠”的决定——让自己被好好的使用。在每一站的演出，万芳都说了这样一个故事：某一天在台北的街上，她遇到了一个女孩，万芳从她身边走过，女孩在唱着她的《猜心》。这几年，关于歌与人的连结，歌又如何把人带回原地，或原乡，我想是万芳最大的体悟吧。

在Livehouse，乐手的编制有限，无法完整的表现出《生命中的精灵》里和声的厉害之处，只能由演奏乐手兼任，或者直接留空，这对于认真内行的乐迷也算可惜。

出于一个歌迷的“侠义”心肠，好早就买了香港站的票。上一次真正意义的万芳香港个人音乐会，已经是10多年前的事情了。后来便是“珍爱女人心”这种拼盘演唱会，唱的也多半是香港人（及所有人）耳熟能详的《新不了情》。

香港的九龙湾国际展览中心，就是Bob Dylan来香港演出时的场地，但万芳的音乐会主办方选择的是这里一个400人的场子，Music Zone，比广州的中央车站还少一半的位置。

最近因为中央车站，引起了关于Livehouse和大型演唱会场地之间优劣的一些讨论。即便大哥李宗盛也在前一天的音乐会上做了一番背书。我自己的观点是，人越少越见真心，这固然没错。但大场子，因为预算和演出时间都相对充裕一些，能够呈现出音乐与表演更丰盈的一面。比如李宗盛，因为在Livehouse，乐手的编制有限，无法完整的表现出《生命中的精灵》里和声的厉害之处，只能由演奏乐手兼任，或者直接留空，这对于认真内行的乐迷也算可惜。至于在《既然青春留不住》里大哥重唱了他写给杨宗纬的《怀珠》，把歌唱出了马爹利的酒香，倒与场地大小无关，只是他本人的选歌问题。对歌迷来说，肯定错过了一些什么。

如果你只去过香港红馆看演唱会，你大概很难想像国际大都会如香港的小型演出场地，相比中央车站这样的King of Livehouse来说，是有多么“落后”。

没有投影，自然也没有配合歌曲的影像，舞台前的提词器也是关闭状态，投射到舞台上的灯光效果也没有要造出让你拍照起来很好看的效果。这样的音乐会充满90年代味道。

但顾名思义——以音乐会面，音乐会原来的样子不就是这样的吗？还有更90年代的事情，是歌迷送花。这样的礼节，我们过去都曾听说或目睹过只有张国荣、四大天王受到这样的待遇。不说大型演唱会护卫森严，舞台和观众席隔得比较远，即使在中央车站，大家习惯了买一张票来欣赏（消费）一场音乐会，反倒少了向自己喜欢的歌手表达感情的行动（即使这样很破费）。

歌当然还是那些歌，但场地和听歌的人成就了每一个现场的独特性。在香港，可能是城市本身的自由空气，也因为少了之前在广州要做网络直播的牵绊，万芳整场下来笑得很多话很多，能感觉到放松。没有了投影，万芳和微笑巴士乐团本身就是眼前最美的影像。

很喜欢乐团里拉小提琴的女孩。她叫瑞奇，和声唱得越来越好，她和负责手风琴／键盘的张瀚中组成的十九两乐团，是台湾独立音乐界的小众分子，但他们翻唱糯米团的《巴黎草莓》在youtube的点播率却非常高。瑞奇应该是万芳喜欢和爱护的那种女孩，外表很男孩子，但看她的画，她写的词（在专辑《原来的地方》她用本名写了《同样的存在》）又是如此纤细敏感。

香港站对于歌迷来说最大的福利可能是《新不了情》的粤语版，虽然万芳只用粤语唱了半首便又言归国语，但一半不就是全部吗？接近20年没有现场唱过这首歌的粤语版的万芳，也竟然在没有彩排的前提下，完整地唱对了歌词。此次巡回《新不了情》被改编成了“轻轻唱”的私房歌，代之过去排山倒海的万人合唱，也是万芳要在“原来的地方”主题里传递的信息，“轻轻唱给受伤的自己听，轻轻唱给让你受伤的他听，轻轻唱，轻轻和自己和好”。

其他的福利，90年代金曲组曲唱了王菲的《棋子》，还有张艾嘉的《最爱》，这都是在广州站受制于网络直播时间所没有的选曲。很多人不知道，如果要让追随多年的歌迷票选最希望听到万芳唱的歌，并不是《新不了情》，而是《爱，禁不起考验》。这首万芳自称这么多年只唱对了两次的歌，被台湾歌迷封为男同志社群爱歌。

1997年，万芳《左手》演唱会，一个男孩忽然跑上台请万芳唱《爱，禁不起考验》，一直是歌迷间流传的一段佳话。一眨眼在2010年，《那些你所不知道的夜晚》，这位男孩也坐在台下，这一次万芳主动走到了他面前唱着《爱，禁不起考验》，并且向观众介绍他叫Rick，这些年也几乎跟着万芳上山下海，他自己也早已不是当初的小男孩。香港的这一晚，Rick并不在台下，换做了更多可能在这首歌里找到勇气的男孩女孩。在3月份巡回的起点台北，万芳从观众席中出场，脖子上围了一串彩虹小熊，唱着这首歌，祝福所有的爱情可以被平等对待。当然也有遗憾的地方，可能因为没投影或怕观众不熟悉，本来要与蓓丽隔空对错的《谁》，在香港站并没唱。

这次巡回每一站都用《Michelle的第一天》结尾。长大快乐，是万芳“原来的地方”的隐藏密码，用这组密码，我们试试能否回去那个原地？或者让这个地方变回原来的样子？这首写女孩成长的作品，当晚被万芳改掉了几个字，又有了另外的意义：“亲爱的，亲爱的香港，我会在这里等，等你的笑容”。这一年，这是我听过的，对香港最温柔的祝福。

文／邓卓华（Iphen Tang）

后记：本文为特约原创稿件，作者Iphen为著名媒体人、“乱弹山”创始人之一，多年来看过无数次万芳，次次真金白银供奉，讲心，也讲金，乐迷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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