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二十七的时候，苏黎他们回了市区，二十八全家四个一起去办了年货。越是临近年关，过年的气息是越发的重了。二十九了，苏黎跟着嫂子安宁就开始准备腌腊肉了，去市场选肉、调料、腌制、风干，每一样都是自己亲自动手来。

苏黎记得，这些都还是当年妈妈在世时每年过年都要做的年货。以前苏黎总觉得年纪小，也不爱自己动手学着做，所以，苏黎一直都没能学会这些。都说江南女子心灵手巧，苏黎虽不手巧，安宁却是极为娴熟手巧的。甚至下午安宁还带着苏黎一起做起了苏式的点心。

揉面，发面，最后做出精致的模样，苏黎不得不感慨安宁的手艺，自己的笨手笨脚。最后还跟小苏卿一样，忙没怎么帮上，倒像是来倒乱的人，不仅身上满是面粉，头发跟脸上也都没少粘上，弄了个大花脸。

林然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苏黎看着亮着的手机，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洗个手再回来接电话，一想，面粉一洗更是粘手，还是做罢。于是拿了手机到阳台上接电话。

“喂。林然。”

“在做什么呢？”

“跟嫂子学做点心呢？”

“难怪跟个小花猫一样了。”

耳边传来林然的轻笑声，苏黎先是一楞，随即她反应过来。

苏黎跑到阳台边上从阳台往下看，竟真看到了林然就在楼下站着。旁边在停了一辆纯黑色的小车。此时，他正看着她的方向，眉眼带笑。

“你怎么来了？”苏黎说不惊喜是假的，只是她不动声色的压下自己的满心欢喜。

“嗯。要不要陪我出去走走。”

.......

苏黎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一丝窘迫。这般满身满脸面粉的狼狈，竟全被林然看了去。“呃，你等我换身衣服吧。”

“嗯，好。我就在楼下等你。”

“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苏黎到客厅跟安宁说了要出去一下，然后以风一样的速度跑到洗手间看着镜子彻底把自己洗了个干净，看着镜子里一看就没打理过的长发，苏黎一度想要不要洗个头发再下去。虽然最后还是放弃了。反正刚那般模样都已经被看了去，现在这样也就无所谓了。

最后洗涑完，苏黎换了身衣服，拿了手机跟客厅里的安宁跟小苏卿打招呼道别，换了鞋子正要出去，一直没开口的小苏卿不知何时跟在她的身后，这会走到她跟前，睁大眼睛看着她问：“姑姑是要出去跟小鲜肉出去约会吗？”

苏黎当下被问得一楞。翻了个白眼，这小孩子不到4岁，约会小鲜肉这样的名词到底是跟谁学的！她可不记得她那个哥哥有这样的脾性。嫂子安宁也断不会教了他这些，定是电视看多了。

苏黎蹲下身子，跟小苏卿齐高:“姑姑只是有些事情要去办。很快就回来的。”

“姑姑不喜欢卿仔，不带卿仔一起去吗？”

苏黎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奶娃娃一脸委屈的天真小模样，圆溜溜的眼睛里水雾泛起，竟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架势。苏黎哪里还舍得说半句不是。自她回来，苏卿就喜欢与她亲近，这会这般难过的模样，让苏黎顿时心生愧疚。

正当苏黎犯难，还是嫂子安宁听到动静从客厅过来，把苏卿领了回去。“卿卿，姑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今天姑姑有事情不方便带着你。你也不想姑姑那么受累对不对？”

“卿卿舍不得姑姑累。”然后说罢，小苏卿上前一步抱了一下苏黎又快速放开，:“那姑姑早点回来好不好。”

“好。姑姑答应你，改天姑姑带小卿仔出去玩，好不好。”

“好哒。”听到苏黎这话，这孩子马上就笑脸盈盈了，苏黎这会才发现，苏卿竟然跟林然一样，有浅浅的梨涡。

想必长大了，也定是要收割不少女人心的。

那天，下了楼，上车离得近了，看到林然脸上浅浅的酒窝，苏黎忍不住叹了口气。

本是极轻的叹息，却刚好被林然抓了个现行。

“叹什么？”

“算了，没什么？开车吧。”

让苏黎没有想到的，林然最后开车带着她竟然是到了乌镇。入口处豁然还写着那几个大字:来过，便不曾离开。这还是当年刘若英为乌镇代言的广告词。

苏黎问他怎么到这儿来了，他回得倒是理直气壮:桐乡我就知道这一个地方。当然，林然没有告诉苏黎的是，他不是只知道这一个地方，而是他想看看她长大的地方。

两人下了车，竟真逛起了这个苏黎从小就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地方了。小时候跟苏乔还有其他隔壁的小伙伴可没少在这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巷子里玩捉迷藏。对这里熟悉到知道每一条巷弄里有什么好吃的。小时候苏黎嘴馋，吃完了自己的零花钱总是缠着让苏乔给她买。

苏黎上大学后，倒是真没认真的逛过乌镇的。

惯看了乌镇的春夏秋冬，更不对别处有一点的眷恋。午后，倚在阳光下，青花瓷的茶壶，一杯白菊茶，看绿水人家绕，在这片碧水环绕的独立的空间里，没有现世浮华与喧嚣。只有岁月静好。

俩人走累了，随意找间古街边的小店，吃一上顿房东烧的家常菜，苏黎也是许久没吃了，这一顿吃得甚愉悦。

然后就坐在水阁上，支一张小桌，泡一壶菊花茶，说话或者不说话，午后的慵懒也一样让人羡慕。

林然许是终于明白了苏黎在大理时那般慵懒的性子是哪里来的了。一本书，一怀咖啡，一米阳光。

“如果下了雪了，估计你也舍不得离开这儿的。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冬天下雪的时候，漫开的雪白，整个西栅一河流水，偶尔上面还漂着乌蓬船，这可比画卷上漂亮。”

苏黎想起小时候，下雪的乌镇，竟是好多年没有见过了。现在想来，竟觉得有些期待。

“哪天下雪了，我们再来看看。”林然发现，说起下雪，苏黎的眼里都放着光彩。苏黎这两年性子越发的冷清，从丽江回来后，笑容倒是多了。眉目间都多了几许神采。

“嗯。对了，你怎么过来了。明天就是除夕了。”

“出来清静清静。”林然说到这儿，想起这两天在家里林母耳边不停的念叨，无非也就是旁敲侧击的打听他身边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谁谁谁家跟他一般年纪的孩子，小孩子都要读书了还是怎么样的。然后又说哪个叔叔还是伯伯家的女儿，她很是喜欢，如此云云，

他要是再呆着，估计都得被逼着相亲去了。但是他又不能怎么样，谁让那是他亲妈，他也确实没有办法现在带着苏黎让他家里人认识，他清楚苏黎的性子，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可以，他都想直接躲回大理去算了。至少落得个清静。

苏黎看他那一脸无奈的神色，也猜出了个大概所以然来，她沉默着不说话。

“我在想，要不今天就在乌镇睡上一晚，明早再回去。宿在乌镇，枕水江南。”林然想，这入夜西栅两岸灯一亮起，想来也是别在一翻景致。

“入夜了，乌镇凉。”苏黎出来的时候走得急没顾得上穿厚衣服，刚下车的时候，他就把他的针织围巾取了给她戴上了，他一向穿得单薄，怕是天黑了就更冷了。

最后林然还是在天黑前把苏黎送到她家楼下，然后再自己驱车回了上海。

那天晚上，当林然打电话来说他已经到家挂了电话，苏黎爬上床快睡觉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林然是怎么知道她家的？竟然能直接开车到她家楼下？

她本想发微信问林然，收到林然的晚安，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只回了两个字：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