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之清荷

电影《最长的旅程》有句台词:“爱是需要牺牲的，一直都是。”

1

小灿和西图分手那天，没有下雨。分手是小灿提出的，西图一早起来收拾好行李，小灿看着他忙前忙后，没有说话。

“钥匙放在这里了。”

“嗯。”小灿默默地发着这个单音节。

西图看着小灿，终是没有说话，拉起行李箱走出了这个居住了两年之久的地方。

门关上的那一刻，小灿瘫痪地埋在沙发上，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没有争吵，没有第三者，只是因为，累了。

小灿和西图认识在冬天。

那时候他们还是毛坯小孩，因为一根棒棒糖而打了起来，最终是小灿赢了。按后来西图的话来说，小灿就是一只十足的野猫，那么剽悍。

而他们并没有想到，这一架，把他们两个人的轨迹都牵扯在一起了，一直向前蔓延，犹如藤类植物，两两交织生长，那么生命力顽强。

就那样，毕业那年他们在一起了。当时西图比小灿快找到工作，离家很远，小灿咬咬牙，笃定地说跟着他走。西图没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抱着她，这个人，他西图今生认定了。

于是，他们像大部分情侣那样，生活在异地，租房、上班、工作，只不过到了后来，他们变成了和平分手。

2

第二天。

小灿醒来的时候，天已全亮，她揉揉爆痛的太阳穴，想要清醒。

小灿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突然才想起她已经是一个分了手的人了，对于这个新的身份，她似乎并没有马上习惯。

小灿洗漱了一番，泡了一个面吃，就上班去了。生活还需向前，她收入不高，没资本去耗费，更何况今后只有她一人生活。

工作是最容易忘记痛苦的，很快一天过去。小灿下班的时候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没知觉地走进了Summer餐馆，那间他们时常去的餐馆。

其实西图很少出去吃饭，因为他曾经是一个美食料理师，喜欢自己在家做，但不知道为什么，唯对这间summer情有独钟。

老板娘笑着迎来:“很久没见了，今天只有一个人？西图又出差了？”

“是的。”似乎，小灿面对热情的老板娘舍不得说出那句‘我们已分手’的话。

“好的，我明白，一切照旧，先坐坐。”老板娘向她眨眨眼。

“不，老板，给我来一份泰式榴莲炒饭吧。”

西图非常喜欢榴莲，小灿却非常讨厌；正如西图非常讨厌青椒，小灿却非常喜欢。所以他们在一起之后，西图为了她，放弃了榴莲，吃上了青椒。

她知道他是爱她，才愿意吃青椒，但她却真的不能接受榴莲，西图说没关系，他陪她吃青椒就够了。

就正如她喜欢游山玩水、看电影、看雪、吃甜品……他都愿意陪她。

如今，西图已走，小灿突然就对榴莲感兴趣了。但如她感觉一样，很难吃，不过她还是一口一口地咽下。

她突然就在想，西图在吃青椒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样感觉？而当他满世界地拿出时间陪她的时候，他有过不耐烦吗？而她好像从来没有踏入他的世界，陪他做他喜欢的事情。她以前从未思考过。

“小灿，忘了给你，已经一周年了。”老板娘给她送上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一张字条。

小灿接过，突然有些害怕打开，因为那是西图写的。

那时候summer庆典搞活动，喜欢小文艺的她撒娇地要他写这些东西，寄出时期为一年之后。而想不到，已经一年了，但现在，只剩下影单只影，当初写下字条的人已不知踪影。

小灿最终没有打开，只是把它放进了包里。

在小灿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发觉，她并不急着回家，以前那里总会有个人等着她，现在，除了黑夜拥抱她，再无温暖可言。

她看着街道人潮人涌，车水马龙，第一次发觉，她不属于这个城市。以前有西图，她不发觉，现在西图离开了，她才发觉这个城市如此陌生。

那一刻，她很想念他。

3

第二十一天。

小灿搬家了，租了一个价格更便宜的家，虽然西图离开之前给她预支了三个月的房租，但她觉得，一个人居住，不必太奢华。

而西图的钱，她打回给了他，但他又给她打回来了，并说留着，一个女孩子，总需要用到钱的时候。

小灿收下了。她突然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总说西图不分轻重，不跟她商量，当他的朋友有什么钱财需要，他总会拔刀相助。

开始的时候小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抱怨一下，毕竟她能理解男人之间的兄弟情义与女人之间的友谊不同，虽然西图有所注意，但有时候，她其实并不太能接受。

最深刻的一次，西图没有和她商量，就一下子把他们辛辛苦苦攒的钱全给了他的朋友，只因为他朋友住院了。

当时小灿气疯了，那是他们攒下来买房的钱。西图说他不能见死不救。

“那我们的未来就可以见死不救了？”

“你蛮不讲理。”

“我是蛮不讲理你才有理!”

最终，他们谁也没有理谁，而西图又是那种理工男，不会哄女孩子。那段时间小灿很委屈，而这个城市原来除了西图，她无处可去。

小灿突然就觉得她终于可以从这种忍受委屈中解脱出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想念他，似乎，这样的生活，她其实早已习惯。

4

第六十九天。

小灿终于把长发剪成了短发，以往西图说过他喜欢长发，她才留的。如今短发，其实也很适合她，脖子间毫无遮掩，清爽，没有任何负担。

小灿经过街角的时候，看见一间花店，时值夏季，茉莉开得正盛。

那年情人节，西图问她喜欢什么花，她说喜欢玫瑰。但其实，她最爱茉莉，只是因为西图说过，他讨厌一切白色的花，因为他逝去的母亲最爱的就是白色的花。

西图一直给小灿送玫瑰，换着颜色地送，小灿并没嫌弃，只是，即使怎样不嫌弃，也叫她无法喜欢上玫瑰。

如今，小灿自由了，喜欢什么花无人约束，只不过，她每次经过花店的时候，买任何一种花，都不忘买上几只玫瑰，换着颜色买。大概，生活其实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活成了曾经喜欢的人喜欢的样子。

小灿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花店旁边开了一间宠物店。经过橱窗的时候，她被一只毛绒绒的小家伙吸引了。

那是一只猫咪，刚出生不久，棕褐色，张着圆溜溜的绿眼睛看着她，就那一眼，她就决定把它带回家。

西图和小灿都喜欢动物，西图曾经提议养一只猫，让他们的生活可以更有乐趣，但小灿总说现在手头工作很忙，等忙完了再去养。

但其实，小灿的工作是一个无底洞，永远做不完，忙完一波又一波，甚至有时候会忽略西图，于是渐渐地，西图也不再提养猫之事，也很少和她说话了。

现在，小灿终于养猫了。而她现在才明白，忙永远不能成为借口，无论是什么事。可惜，她当时并不懂，也不曾注意过西图的沉默。

小灿叫它为胖胖，它其实不胖，只是突然想起，西图和她老嚷嚷着增肥，也不见成功，就突然想唤那只猫咪为胖胖。

5

第九十二天。

胖胖已经很大了，小灿已经学会照顾一只猫了，而且，她也终于学会照顾自己了，一日三餐不误，生活起居良好。

以前西图总说她懒，连去运动也要西图逼着她去；她也不会做饭，因为她觉得，他的手艺足够，并不需要她去添忙。

但小灿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西图会离开，而西图离开之后，她才发觉她那么依赖他，已经习惯生活里有他。

有些人，原来真的是离开了才懂得珍惜。

不过，这些西图已经不可能知道了，而且前一段时间小灿才知道，西图早已经辞去了工作，至于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小灿摸摸在伸懒腰的胖胖，胖胖眯着眼睛，两只耳朵向外伸展，很是享受的样子。

以往西图也喜欢这样摸着她的脑袋，说她像只乖巧的猫，那时候她不知道这叫幸福，直到现在看着胖胖，才懂幸福的意义。

小灿看着窗外的天空，格外明朗，风吹了进来，有些凉意，大概秋天不远了。

6

第二百五十六天。

冬天快来了，小灿辞职了，终于离开了这份终日不见天地的工作。

她回家收拾东西，胖胖为她今天这么早回来很是兴高采烈，连忙过来围着她转。

小灿轻轻拍拍它的头，就去收拾了，突然，她翻到了那个玻璃瓶。

小灿，我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熟悉的字迹，小灿突然就流泪了，原来分手后一天是西图的求婚日。

她的人生真是一出戏，爱情更是一台周星驰的喜剧，而他和她都是十足的戏子，当初爱得那么深刻，离开的时候都可以那么冷静和平。

她很想说愿意，可是没人听，亦没人可听。那一刻，小灿才发觉，原来她一点也不懂爱情，也不懂如何爱西图。

而她也开始有点恨西图，那么冷静地和她说好，说再见。

7

第四百二十一天。

小灿又换房子了，亲自把家装饰一番，胖胖似乎很喜欢这个新家，亦很喜欢桌面上那几只红玫瑰，总是躺在玫瑰下睡觉。是的，小灿喜欢上玫瑰了。

而现在小灿开了一间花店，自己打理着，日子不慌不忙，惬意舒适，像极了她家的胖胖。

自花店开后，小灿看见一对又一对的情侣从她的花店幸福离开，她很享受这种幸福。

那天一对老夫妻经过她的花店，丈夫突然就拉着妻子进来买了几只红玫瑰送给她，妻子满心欢喜。

小灿不禁羡慕:“像你们这样老夫老妻了还能拥有年轻的爱情，真好。”

妻子温柔笑了，随后偷偷告诉小灿:“我们年轻的时候吵架可厉害呢，最后累到想离婚。不过，大概已经习惯有对方的生活了，后来两人慢慢改变，学会了相处，就好了。”

“爱情，都需要牺牲的。”

最后，她给小灿留下了这句话。

8

第五百二十二天。

现在小灿白天在花店，晚上回家下厨，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了，她亦有了好朋友，也有胖胖的相伴，这个城市，已经有了暖意了。

只不过，她还会想起西图，她手机里还存着他的电话，只不过，好像已经没有再打扰的理由了。

不过小灿很想他，很想知道西图这一年多里过得好不好，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他说，她很想告诉他，她已经学会爱了。

小灿突然想起那个幸福的妻子说的话:爱是需要牺牲的。

于是小灿咬咬牙，拨了过去，手机还打得通，她突然很感动。

“喂。”

“是我。”小灿倒吸了一口气。

“嗯。”

“那个……你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

话落，陷入一阵死寂。

“那好，那我挂了。”

“我可以来看你吗？”西图突然紧张地说。

“好。”

小灿挂上电话那一刻，她感觉自己是作了一场梦，一场她心心念念的梦，但与以往不同，她的梦实现了。

但小灿没有想到的是，西图下午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小灿实在太惊讶了，而胖胖却还是一副惬意的样子，对于动物来说，味道就足够可以判断一个人。

原来西图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个城市。他告诉她，他后开才知道她原来不喜欢玫瑰，喜欢茉莉，才知道自己那么糟糕一根筋不会哄她理解她……

小灿哭了，也告诉西图，她明白她以前那么蛮不讲理，任性刁蛮，甚至忽略了他，从没好好考虑他的感受……

他们相爱两年多，从没有像今天那样坦诚相对。

西图与小灿紧紧相拥在一起，分开522天之后，他们终于学会了爱情。

“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