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三题
文丨苏湘红(广西大化)
【老婆最大呀老公最二】
你可答应我不要有小三啊!这一年多来,黄雅莉总是这样警告卓尔康。一见有女人或者是先前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女人找上门来,她就会在背处跟他横眉竖眼,而且等人家一走她就会说好啊卓尔康长能耐了啊你,几时学会想学人家那样物色小三了啊,你要敢包小三,我非修理你残废不可!你信不信!
黄雅莉是卓尔康的妻子。
她当然是在跟他开玩笑。半真半假地在开玩笑。其实夫妻之间偶尔开这种玩笑,是一种乐趣。
但时间长了,这种玩笑开得多了,卓尔康就有点害怕起黄雅莉来。因为跟别的女人接触,他有时也喜欢开些不咸不淡有点荤腥的玩笑,平时跟左邻右舍的女主人聊天,有时他也自觉或者不自觉地习惯性地冒出一、两句荤腥,此时她就会笑着说好啊卓尔康,看回家我会怎么收拾你啊!
黄雅莉同志,我可要代表党组织感谢你了啊!你可成了我们八小时之外的义务监督员了啊!有时他不得不也这样跟她说。哭笑不得,也无可奈何。
卓尔康在州委工作,而黄雅莉则在远离州委某个部门的二层机构工作,其间隔着好五、六公里。奇怪的是,只要有女的来找他,或者是有女的给他来电话, 她的电话几乎都会适时地出现。又是哪个相好给你来电话了吧!当然是开玩笑的形式,半真半假的样子。
他就哼哼哈哈不置可否地敷衍着。
他真怀疑她是不是给自己的手机安装了电杆广告上宣传出售的那种窃听器什么的。
想到这里,卓尔康就不由惊出一身身冷汗。
而更令他更不高兴的是,有时一起逛街,路上遇着几个相熟的或半生不熟的女人,站着跟人家女的刚说几句话,她也是不是挤眉弄眼,就是悄悄说好啊卓尔康回家看我怎么给你点颜色看看啊之类的话。吓得他赶忙和人家话别,而且神色慌张,满脸通红,一种就是不做贼,也有做贼心虚的感觉。
这时候她就望着他挤眉弄眼直乐,很得意也很开心的样子。
他就眉头直皱,觉得这样的老婆实在是太过分也太可怕了。简直就是如影随形!他愤怒地在心里自己对自己说。
可是愤怒归愤怒,自从对黄雅莉有了一种畏惧的感觉,他也就处处敬着她,讨好着她,比如不论她穿个什么衣服,他都不由分说地说好好好好;比如不论她发表个什么意见,他都要毫不犹豫地支持,点赞;同时他也莫名其妙自觉或不自觉地自律自己,不是自己的钱不要,不该收的东西不收。
但她并不因此放松对他的警惕,依然是喜欢对他说你可别想有小三啊卓尔康!依然是喜欢警告他卓尔康你敢乱来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得多了他就觉得生活的许多扇门对他关上了。
他就觉得自己的生活空间里,有了好大一片阴暗。
他就觉得这样活着真的是好窝囊,也好窝火。
可他还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她总是跟他开玩笑的样子,总是跟他一脸的笑。
嘿,我怎么这么背时掏到这么一枚老婆呢!背地里他边摇头心里直感叹。
就在他满世界边摇头直感叹觉得这样活着很窝囊,甚至是很窝火的时候,州里发生了一件震撼的事,州人大的一位副主任和州政协的一位副主席,十九大召开前夕,周末居然瞒着各自老婆说公务出差,居然带着小蜜跑到省城逍遥去了!夜半被查夜的民警逮个正着丢尽了脸面受党纪政纪处分不说,还牵扯出了一屁股不明不白的经济账。
震惊之余,卓尔康不由得重新审视自己的女人,并把女人紧紧揽到了怀里。要知道,找他的女人中,确实也有些暗示他要投怀送抱他并且自觉或者不自觉想要投怀送抱他的女人。他也曾经蠢蠢欲动荷尔蒙井喷春心洋溢过,但不知为什么,他都自觉或者不自觉的婉拒了。
哦,忘了告诉,卓尔康可是州委一位刚走上某重要岗位不久、权可倾城的领导干部啊!……
【车 祸 】
老钱是县林业局局长,有人走私整整一车国宝级山珍,被他手下设卡的木材检查站逮了个正着,老板连夜上门,丢下一笔不菲的买路钱后,开车走了。看着堆砌在茶几上的几大扎捆绑得好好的钞票,全都是100元的,老钱脑子就有些空了。
虽然小赚了一笔,但老钱并不敢花这笔钱。在局里,他仍然是刚直不阿的局长。
可谁知最近某个小人吃饱了撑的,写了一封举报信举报老钱乱公款吃喝,还行贿受贿。这消息,是在县纪委工作的一个拜把兄弟从秘密渠道知道后偷偷告诉他的,并提醒老钱小心,别在阴沟里翻船。老钱心里一惊,然后就非常非常的恼火,是谁这么狠毒要把我置于死地呢?!他首先想到的是局里和自己有矛盾的人。
人一但有了心事,最大的特征就是睡不着。老钱就是这样,已经几天几夜没得睡个好觉了,眼眶黑得象个大熊猫。每晚好不容易睡着了,梦中却恶梦连天,东奔西逃中从梦境里吓醒,然后就整夜整夜的失眠。
这天老婆下班回家,饭桌上跟老钱说了一件离奇的事。说的是县文物管理所那个酒醉经常尿裤子的所长孟文学,上个月前,他们在某小学读一年级的宝贝儿子在放学路上被人拐走,然后到处贴寻人启事,还到派出所报了案,但都没能找得回来。有一天,他们听说邻县的莲花山有个仙婆占卜好灵的,两公婆就打车找仙婆问卜。你说奇不奇,经仙婆指点,两公婆七找八找,在公安机关的配合下,还真的把被拐卖了个多月的宝贝儿子找了回来。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老钱就像走投无路的刘玄德遇到了水镜先生一样,郁闷纠结痛苦不堪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
想着想着,老钱就决计瞒着老婆偷偷上莲花山一趟。
第二天上班,老钱早早把局里一天的工作安排好后,就打个电话给老婆说市里通知开会,全市核桃种植推进会,中午报到,下午开会,然后就从单位车库里倒出车,驱车直奔邻县的莲花山去了。
车抵莲花山顶,已经是中午了。经路人指引,老钱找到了仙婆的住处。老钱进去时,屋子里早已坐满了人,他们都在专心地听仙婆说话。一个三十二岁左右,长得比较丰满的女人正在讨仙婆占卜。
靠近门边蹲着个年轻人,老钱悄声问年轻人,谁收钱。年轻人用下巴指了指巫婆身后的一个女童。
交过钱,老钱数了数,我的妈哟,屋子里有三十好几四十个人呢,按每个人大约十分钟计,至少需要三、四个小时呢。老钱心里暗暗叫苦。
......
磨到下午三点多钟,终于轮到老钱了。一坐到仙婆的身边,老钱就心里发慌,不知道该如何开场,他只好吞吞吐吐地说最近状态出了点问题。仙婆说,你工作不顺心。老钱说,嗯。然后问我该怎么办?仙婆说,这是你自己的事情。老钱问我有没有必要找人,仙婆说,有必要,老钱又问,该送什么东西。仙婆说,这年头,该送什么东西,地球人都懂,你懂的。老钱再问,他遭遇的事能不能解,仙婆说,可解可不解。老钱问,什么意思。仙婆说,你是聪明人,你懂的。老钱便更懵了,心里暗想仙婆是不是暗示自己要出什么大事呢?仙婆见他半天不吭声,便喊,下一个。
老钱失望地走出来,心想早知如此,还真不该跑这一趟呢。与其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还不如就把那钱退了。老钱暗下决心,回去后明天上班就把这钱上缴纪委算了。可是怎么交呢,要交,又怎么个解释呢。开车返回的路上,老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就在他为这事想破脑瓜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时,在一处连续陡坡的八里九弯路段,一辆对面开来的越野车远远的就对他捻起了喇叭,坐在零号座位的一位中年男子打开车窗对着他拼命地直摇手。
老钱边开车边纳闷边想,这是谁呢,对面这车状况出了什么问题呢。
就在两车相距大约三、五十米的时候,老钱心里重重地咯噔了一下:老王,是县纪委的老王!老钱在想老王这是去哪的呢,难道他知道了我去莲花山问卜的事?!想到中央的八项规定和县里的十不准,老钱哀叹一声,准备刹减车速把车子靠边等老王上来,解释为什么上班时间偷偷溜来莲花山占卜的前因后果时,不料重重一脚踩到了油门上,车子立即象一匹脱缰的野马,直愣愣往下一个弯道飞驰而去......
【秀和美的故事】
秀和美同个宿舍。
那时小城流行影片《妈妈再爱我一次》,一曲《世上只有妈妈好》在秀床头那台双卡收录机里整日整夜地响,从不间断。每当那“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的旋律在屋里荡起,美就一头埋进被窝里,猪拱食般蠕动。
美没爸,美还在吃奶时就失去了爸;美的妈也殒早,那年建电站,美的妈操电焊枪。一天,高空作业时电焊枪忽然漏电,美的妈便在那手脚架上闪光了。
人们说那瞬间美的妈就像太阳。
当然是太阳!当时那光芒照得整个工地的人泪水涟涟,一提起就伤心饮泣,不思茶饭。
那年美才十一岁。后来,美一直免费上学,吃民政福利到高中毕业,美考上了大学。可是美不去,美要求进厂当工人。
秀和美是同学,同在一所小学读书后又同到一所中学读。秀家境条件好,故读书不太用功,每科考试经常只得十把二十分的,初中没毕业便在家待业,趿着双红拖鞋在家等父母吃。但秀有个好妈妈,秀的妈在某个厂当处长,美进厂当工人时秀转弯抹角也得进了厂。因厂里房子紧缺,工人多,秀和美又同学过,厂里便安排秀和美共个单间。
刚在一起时秀和美好得不得了,出门成双进门成对,上趟厕所也要相邀结伴去,那亲密的模样人见人羡。
后来秀交了个男朋友。
有了男朋友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秀和美就不那么友好了,秀经常指桑骂槐无缘无故地挖苦美。美知道秀想独霸这间房子,她嫌美碍眼想赶美离开。但美无家可归,美只好装聋作哑凑合着过。
一天,秀上班到半开小差,溜回来与待在宿舍里面的男朋友幽会,门忘记关上。
亲热时恰巧被下班回来的美撞见,闹了个不愉快。
男朋友走后秀便刻薄地咒美无耻,咒美是个没爹没娘教养的野女。并买来一盒空白带,花钱到街上把一曲《世上只有妈妈好》录了满满的两面,待美在的时候就放,开到最大音量。
美难受得整夜整夜的垂泪。
心字头上悬把刀。
美醮着心泪写了大大的“忍”字贴在床头上。
秀的男朋友很有钱,经常给秀买这买那。自从恋爱后,秀上班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穿着一天三变,浓妆艳抹在美面前打扮得象个小妖精。
美很纳闷。美知道秀的男朋友只是个卖些扣子、发夹、明信片之类小玩意的个体户。
一天半夜,美已上床入睡,而秀还在灯下边嗑瓜子边津津有味地欣赏着那盒磁带。忽然三个派出所人员进来,径直走到秀面前,问:“你男朋友存放在这里的纸箱呢?”
秀不吭声。
一个公安人员猫下腰,从秀摆满臭袜子鞋垫的床底下拽出个纸箱来。
打开,翻走上面乱七八糟的衣物,公安人员从箱底翻出了一小袋一小袋粉末状的东西。
秀的一张粉脸一下子“唰”的纸白。
带队的说了声:“带走!”
警车启动,呼啸而去。
秀床头上的那台收录机还在一遍遍放响着:“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的旋律,这旋律,在空旷的夜空里显得格外凄清……
美静静地听着,蜷缩在被窝里的美双眼忽然溢满了晶莹……
作者简介: 苏湘红,男,1968年10月出生,广西大化县人,瑶族,1985年开始发表作品,先后在《广西文学》《骏马》《躬耕》《青海湖》《阿克苏文艺》《陕西文学》《怒江文艺》《嘉陵江》《参花》《澳门月刊》《当代小说》《三月三》《飞天》《红豆》》《西江月》《拉萨晚报》《呼伦贝尔日报》《包头晚报》《广西法治日报》等区内外报刊杂志和企业内部报刊发表中、短篇小说、小小说、散文诗、诗歌300多篇,个人作品集《恐惧》由广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系广西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广西大化县委政法委,兼县文联副主席。
《家乡》杂志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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