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袁佳琦 转载来源:一点剧读(ID:yidianjd)
从偶像歌手到音乐创作人,再到饱受争议的电影《为你写诗》,吴克群这次选择将自己搁置在一旁,以“社会影音小说”的形式创作。他说:当创作人让我自由,当聆听者的时候让我丰满。他们中的一些人补足了我的心里的洞,有一些打开了我一些开关,填满了我的很多位置。
四十岁生日的前一天,吴克群在三里屯包下一家清吧,为自己的新作品“社会影音小说”办了两场小规模的提前放映会。
随意散落的桌椅间,每段十几分钟的短片一结束,他便迅速起身面向观众,观察大家的反应,聊采访背后的故事,并随时准备迎接发问。
“当代人内心的声音往往会被资讯淹没。”
“它像纪录片,也像电影的小短片。”
“四五年前想去做这样的事,打开受访者的心房是件难事。”
“筹备一年,里面有很多瑕疵,但我发现了最珍贵的声音。”
视频内外,他永远儒雅温柔的聆听着一切,有着大人的温暖又像个保持好奇的孩子。
在这部被定义为社会影音小说的作品当中,吴克群以聆听者的身份访问了唐家三少,相仿的经历让他慨叹“时间等过谁”;访问“大岛k4”——张远、李鑫一、陆思恒、彭楚粤、高嘉朗五个没能在《创造营》出道的少年;访问杨天真,想看穿她理性外壳下的脆弱;访问惠若琪,想知道两次心脏手术的冠军背后是什么力量在支撑。
他试图挖掘出每个人内心的故事,再将它们制作成每一期的主题歌曲。影音小说中的画面与现场正讲解着的他渐渐重叠,又投射出他内心感性的一面来。
“我想放松我自己,我一直痛饮白酒,喝到可以和他感同身受。”
“踏进到这个阶段他就开始讲真话了,他怕真的他没那么迷人。”
“它代表的不仅是他们,也是某一部分的我。”
四十岁,一个咀嚼过世事冷暖,经历过彷徨哲思的年纪,在出道20年的吴克群身上呈现出现实写照。
2000年是台湾华语唱片黄金时代的尾声,是华语流行音乐井喷的年代,也是吴克群出道与失意的起点。
“第1张唱片我就失去了所有。失去了梦想,失去了自己最在意的事。而是那就是我的开始。”在访谈节目中,吴克群调侃自己第一张专辑的主打歌曲叫《一直没发现》,而大家也真的没有发现。
“最开始的五到十年我想当歌手,只是以为我能成为刘德华。”
初入江湖的少年意气风发,一个略带攻击性的“抱负”成为此后媒体十余年的关注重点。在这背后是“梦想的重量”:18岁出道时因收入不稳,积欠了十几个月的房租;专辑销量远不及同期出道的周杰伦孙燕姿;演了两年偶像剧反响平平。
现实的每一次重击都让吴克群重新思考:我想要什么?我在追求什么?
于是吴克群开始写歌,“只想证明不比别人差。”
2004年,25岁的吴克群推出了首张个人全创作专辑。在主打歌曲《吴克群》中,他用模仿的方式向偶像致敬,模仿了包括刘德华、陶喆在内的十位歌手。
2006年到2008年,吴克群用“每天都想写歌”、“充满欲望”来形容。这两年里,他凭借专辑《大顽家》入围金曲奖,为师妹江美琪打造了《爱哭鬼》,《将军令》也成为之后的代表作之一,而《为你写诗》也在这一时期诞生。
再后来,他想留下一能够打动人的作品。
抱着这样的心态,花了3年构思、创作,挑战英式摇滚全创作的《数星星的人》,评分却只有5.3分,而《寂寞来了怎么办》《人生超幽默》两张“更完整、全面”的专辑反响也并未达到预期。
吴克群没有想到,当自己很想留下能够打动人的东西时候,反而无法被更多人听到。
在2016年发完《人生超幽默》专辑后,吴克群开始对写歌失去热情。
大家似乎看不到他的努力,更关心他在跟谁谈恋爱,以及什么时候结婚。新专辑发布会上,吴克群在台上情绪爆发,“我不想讲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我想要讲的所有的孤独、所有的感受,早就在歌里面了,谢谢。”
“我一直在探究这个问题到底是出在哪?”
乐坛新星的黯然失色,除了他们对观众的习以为常之外,更由于观众对他们的习以为常。在这个关口上,观众在创作者身上寻找着更多的潜能,而创作者则在观众身上寻找着再度的鼓励。
音乐创作上的迷茫,将吴克群推向了影视创作的赛道。
在第一次拍电影《为你写诗》之前,吴克群几乎消失在大众视野,“吴克群为什么没消息了”在搜索引擎的关联词条里紧随其名。
而电影上映后,无论从票房还是口碑,创作者吴克群没能获得来自观众的鼓励。《为你写诗》是一部某种意义上失败的影视作品,让吴克群赔光积蓄的同时,不得不面对网友的质疑,有观众在豆瓣留言“求你好好做音乐,不要跨界当导演。”
“每个人只在乎你赔了多少钱,但我获得了很多。”
拍摄《为你写诗》的过程也是吴克群人生中的至暗时刻,在医院病房穿梭的魔幻时刻,一个是艺术一个却是现实。吴克群妈妈在拍摄期间因肺癌去世,这让吴克群觉得自己越来越没那么“重要”了。在经历了母亲离开后,吴克群深刻意识到,在生死面前,其他事情根本不重要。
伤痛数月后,吴克群索性再从大众视线里消失,筹备起自己的社会影音小说。
索伦·克尔凯郭尔在《恐惧与战栗》中写到,人性中的不完美之处在于:人只有经历了愿望的反面,才能真正心满意足。
经历了事业与人生的大起大落,经历了倾尽全力的“一意孤行”,吴克群开始自我反思。
“2000和2018年对我来说很像。”
二十岁时只想要“做让自己心跳加速的事”,因为“没什么好失去的。”到了四十岁,一个足以洞察世间万物的年纪,试错的成本也随之增加,经不起失败的反复迂回,他仍选择做自己想做的。
第一次做镜头背后的聆听者,吴克群用饮酒来缓解紧张情绪。在作为聆听者进行访问的许多时刻,吴克群的手边永远放着一杯酒。
社会影音小说系列是一个乐坛新概念。结合歌曲、影像纪实、人物专访,以连载的形式将以往站在“风口浪尖”的话题人物的真实内心传递给受众,而吴克群的音乐作品以每期主题人物曲的方式出现。
这个四五年前的计划,在去年终于被提上日程,而整个过程最难的是如何与嘉宾相互卸下防备,再彼此打开,让聊天向着形而上的方向去。
采访一位争议歌手的那天,吴克群一直痛饮白酒,直到“开始听到对方内心的声音。”
在某个对谈日的前一晚,吴克群焦虑到半夜惊醒,第二日的主题是抑郁症,他生怕这个主题没有做好。“我们做这个会有意义吗?能够给其他人一些力量吗?能让一些人停下来思考哪怕两分钟的时间吗?”
而嘉宾唐家三少的体悟则给了他当头棒喝,“一语惊醒梦中人,恰如其分。”这一期的主题是“时间等过谁”,唐家三少将妻子离世后期间的内心挣扎袒露给吴克群,也让吴克群心里的洞“又一次袒露出来”。
和惠若琪聊天,吴克群没有想到坚强的她会落泪。在“大岛K4”的一期中,吴克群这样形容张远,“他能够击中你,因为他真的咀嚼过人生那些起起落落,所以才能够唱出那种味道。”彭楚粤则很像小时候的自己,“我跟他说,你要放掉。你要放掉那些虚假的追求。而我太晚才发现了。”
整个过程不断推进,吴克群也发现,只有不断创作能让他感觉到存在。
《我不要一个人在楼道里唱歌》中,他把李鑫一、陆思恒、彭楚粤、高嘉朗、张远,这几个未能顺利成团的“大岛K4”,对着大海边呐喊的“宣言”写进歌词:
花有重开日,人可再少年。
我不要一个人在楼道里唱歌。谁理解我的渴,谁听见我的歌声。
“它不只是音乐,不只是纪录片,它又像电影又像一个访谈,而这个时代刚好也更适合这样的东西出现。”
20世纪90年代是台湾流行乐坛的黄金时期,齐秦、周华健、张信哲、任贤齐等实力歌手大批涌现。到了千禧年,周杰伦、孙燕姿、潘玮柏、林俊杰、王力宏等时代巨星活跃至今。
在没有智能手机的时代,人们听歌只能依靠Walkman,CD机,mp3。有人形容2000是新旧交替的年代,有人说2000年到2006年,是华语乐坛最后的黄金时代。随着2008年以后互联网时代逐渐到来,音乐的传播媒介也随之更迭。
有媒体这样形容对吴克群的印象,像是“包裹在唱片时代下,光滑的、没受过伤害的、流水线化的,甚至难听些,是略显肤浅的那么一群人。”
对于这样一位跨越了唱片工业黄金年代与互联网在线音乐时代的音乐人而言,从音乐人、创作者不断向导演、制作人的身份突进,吴克群正在走出那个“千禧年代”的自我,而这样的自我证明,在社会影音小说的对谈与创作过程里得到一次次试探与反思。试探的是观众与市场对于新形式的接受与认知,反思与补给的是创作者的灵感来源。
范维坚在《纪录片创作的七个维度》谈到,“创作者的任何观点、思想都不能凭空产生,它应该是在广泛汲取生活营养、深刻剖析社会肌理之后的沉淀和归结,它植根于故事叙述之中,并任其自然而然地萌发出来。”
社会影音小说的形式对于吴克群而言或许是体悟生活、发掘灵感的渠道,而它对于市场而言则具有了先锋实验意义。它象征着互联网时代的产物,也是区别于传统音乐专辑面世的崭新形式,它用与话题人物的访谈过程为每一期的主题定下基调,又以纪录短片的形式成为每一首作品背后的意义解答。
在社会影音小说之外,吴克群坦言自己还在看一些影视剧的剧本。在多数时候,他像是一个不断寻找有趣选题的记者,最近在思考的选题是关于“社交软件没有停止键”:很多的社交app没有停止键,它会让你无止尽的沉浸。“焦虑症、拖延症、抑郁症,ins设计软件的人自己都在反思,他为什么这么设计,是不是改变了什么,五年、十年之后他或许就会知道。”
而面对自我的焦虑时刻,吴克群会骑着滑板车跑到公园的一个小角落,看日落,然后冥想,也会在飞机上伴着“白噪音”开启自己的冥想。
吴克群在今年加盟新东家太合音乐旗下何乐音乐厂牌,谈到新公司,他的眼里浮出遇知音的亮光“他们懂我”,“他们知道并理解我在做什么。”
而制作这张“社会影音小说”,几乎是吴克群自掏腰包,没有赞助,把上综艺、商演走穴的资金投入进来,也拒绝了一切的商务植入,而为每一位嘉宾量身定制创作的新歌,吴克群也会将版权的一部分给对方,让对方来一同做公益。
在吴克群的书单里有一部《我在地球的日子》,讲述了外星人来到地球并爱上地球的故事。作者在书中写道:如果来地球是为了寻找逻辑意义,那就本末倒置了,将会错过许多东西。每个人都是万物。四十岁的吴克群正在不断汲取、剖析与沉淀和总结,正如他所言,“他们是伟大的盖茨比,而我在旁边为他们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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