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摄影：江西分行 罗春和

『书香农行 一起读书』

爆米花儿香

文｜单立文

过去，走街串巷做小买卖的生意人，都有自己的行当。或肩挑贸易，或小推车载货。闻声识货人。来到一个村子，几声吆喝，或敲几下梆子，村人就知道来了什么生意人。当听到大街上梆子“梆梆梆”响，就是换大豆腐的来了，婆娘们赶紧从缸里舀出一瓢黄豆来，端去换几块大豆腐，中午好炖大白菜吃。当听到拨浪鼓“蹦蹦蹦”响，就是“破烂换钱”的来了，大姑娘、小媳妇忙把早就包好的破衣烂衫拿出来，去换个漂亮的小镜子、小梳子，背人处照一照俊脸，梳一梳大长辫子梢，幸福满满。当听到“嘭”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不用说，爆米花的来了。姥姥就会从粮缸里挖出一搪瓷缸玉米来，再给我二分钱，叫我去爆米花吃。

物质匮乏的年代，饭都吃不饱，爆米花可是不可多得的奢侈品。伟人说，“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爆米花让我的童年充满了无尽的梦想和美好的记忆。

姥爷家是夏庄公社李家官庄，这是一个积年的古老村子。姥爷白天推着独轮车到周边村子“破烂换钱”，晚上就给我带回好吃的。姥爷极疼我，晚上总是搂着我睡觉，偷偷给我糖块吃，结果把牙吃坏了。娘不再让姥爷给我糖吃，姥爷就给我带回一袋爆米花。我不舍得吃完，就带回老家爱国村，让小伙们尝鲜。大家都说爆米花比自己娘炒的二月二糕豆、黄豆还好吃，又软又香，含在口里慢慢溶化，咂嘴品味。

爱国村是从高密西岭搬迁来的新村子，家底薄，手艺人少，生意人也不愿上门。小伙伴们吃了爆米花还馋，就软缠硬磨，央求爹娘去请爆米花的人来村里爆米花。盼爆米花如同盼年。只好托我走姥姥家时，多爆些带回来。

邻居大勇的“大”在县机械厂上班，是个老工人。周末休班回家，听说都馋爆米花，就对大勇说，爆米花要有爆米机。他厂里还有几个废弃不要的破爆米机，看看修修还能不能用。没几天，大勇“大”就用大金鹿自行车带回一个爆米机，虽然颜色特旧，机件还是组合的，但大勇“大”说，在厂里试用过了，质量还好。

人仗机势，大勇成了小伙伴们羡慕的对象，须仰视才见，唯他马首是瞻。大勇也着实自豪、得瑟了好几天。我们上三年级时，因淘气不爱学习，集体逃课，被女老师逐一拷问上学是为了谁的严肃问题。当时大家不很明白，都吞吞吐吐地说，是为自己，大了回家种地。只有大勇毫不犹豫地说，当工人。而老师的正确答案是为人民服务。至今还记忆犹新，如在眼前。

有了爆米机，村里的同龄小伙伴都来看新奇。大勇说，他“大”说城里有专门爆米花的。征得爹娘同意，小伙伴们决定组队进城去“研究”爆米花。好在村子离县城不到十里地，村东有国防路直达。在机械厂旁边街道上，找到一个老头领着一个小女孩准备爆米花。当听说是机械厂老工人的后代，是红色革命接班人。老人家就很热心的为我们讲爆米花。他还演示给我们看。说爆米花虽然简单，但火候一定要掌握好。火旺了，容易糊锅。火小了，容易夹生，锅里玉米不熟。爆米锅要勤转，让锅里的玉米均匀受热，好一起爆花。一般5-7分钟就够了，就可以引爆了。

炉子上的煤块已经烧得很热了，老人往爆米机肚子里装上排到号的一小白瓷茶缸玉米，封闭之后，就把爆米机放到炉子上烤。他看着炉子里的碳块发出桔红色的火焰，轻轻地摇动机器的把手，一圈一圈，不停地摇。我们轮班帮着老人添煤、扇火。大勇学着老人一边扇火一边摇动爆米机的手柄，等到压力表上的指针达指到了一定数值，可以开锅了。小女孩展开头上缝着筐箩的细长袋子，老人从火炉上提起爆米机，机口对着箩筐，用小铁棍一下撬开爆米机头，只听嘭的一声炮响，爆米花就冲进了筐箩下面的长袋子里。

回到家，小伙伴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们在家门口的街巷用砖头、和泥垒了一个土炉台，放好爆米机。大勇掌舵，负责摇爆米机。二勇从家里搬来风箱，还把家里的马蹄表也拿出来，掐着表。大胖从家里挖来半架筐做饭用的细煤块。我自告奋勇拉风箱，二勇添煤，掌握火候。二胖撑袋子，接收引爆的爆米花。分工明确，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村里的婆娘们听说我们几个小“讨债”、小“孽缘”要爆米花，都来看新鲜。可能是初次起爆，经验不足，仅有热情还不够。第一锅糊了。第二锅夹生。就在准备第三锅时，大勇娘不让了。说是糟蹋粮食，要挨雷霹雳，要没收爆米机。围观的婆娘们都为我们说好话。说孩子们闲着学营生，比下河捞鱼摸虾、爬树掏鸟蛋、上房揭瓦打群架都强。那年月雨水多，时常沟满河平。溺水的孩子也多，大勇的小舅就是游泳淹死了。一句话戳中了大勇娘的心。婆娘们心善，都愿从自己家里拿出玉米来，让我们练手艺。

经过磨合，我们配合默契，熟能生巧，终于爆出一锅好爆米花。爆出来的米花儿带着粮食特有的香味儿，让人齿颊留香，不能忘怀。

大家高兴地又跳又叫。 

后来，有人想出学爆米花生意人在锅里加糖精，爆出舔爆米花。还成功爆出了大米花。

邻村听说几个熊孩子能爆出爆米花，也来我们村看稀罕。吃着我们爆出的爆米花，都说是好样的。爆米花如同兴奋剂，在艰难的岁月里，为村子平淡的生活，激起了朵朵浪花。我们也自比课本上的小英雄雨来，被村人乐乐津道。吃着甜甜软软的爆米花，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和希望。

后来，我们都到了外地读住宿中学。大勇虚满16岁，初中未毕业，凭身高优势，就接班进了机械厂，成了真正的工人。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

如今大街上膨化食品多的让人眼花缭乱，但我却吃不出小时候爆米花幸福的味道。清明前夕，在县城工作的几个玩伴同学，相约一起回老家看看，上上坟。“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日暮笙歌收拾去，万株杨柳属流莺”。大勇专门借了一个爆米机，我们像小时候那样，在街巷爆米花。虽然都有些手生，但是心情愉快，爆米花也光彩照人，令人陶醉。我们爆了小半天，每家每户都送了一袋，让村里的老人们品尝。一起缅怀逝去的青葱岁月，找寻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吃着爆米花，恍惚又回到了天真无邪的少年，不禁老泪纵横。瞬间我明白了：艰苦奋斗储蓄的记忆最珍贵，吃着浸有自己汗水的爆米花最甜蜜、最幸福！

夕阳慢慢地西沉下去，透过有些模糊的眼睛，我望了望不远处的县城，嗅了嗅空中，思绪仿佛回到了我们成功爆开第一炉爆米花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的就是这样一种香味儿。

 －作者－

简介：单立文 （字文方） 男，1966年3月生，1987年山东农业大学农村金融专业毕业，分配进农行山东省高密市支行至今。1988年开始向社会投稿，高密市作家协会会员，高密市三贤文学社社员。1996年起参加中共山东省委党校业余学习二年半，并被评为优秀学员。2005年被《潍坊晚报》评为优秀通讯员三等奖，2007-2010年被山东省分行评为优秀通讯员。2012年12月加入山东省分行金穗文学社。有文学作品多次获得省级以上奖励，近年来，每年在地级以上媒体发表稿件近百篇。文品如人品，爱党，爱国，爱人民，永远与党心连心，听从党指引，歌唱主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