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玮 来源/民俗中华
初秋时分,因着一个城乡文化建设研讨会的名义,来到位于河南信阳的郝堂村。从信阳东站出来,乘车大约走半个小时就能到达村里。进村的路并不是很宽敞,沿途也没有什么美丽的景观。但靠近村口时分,就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眼前是一大片绿色的荷塘,秋刚至,荷花还没有完全残掉,偶有星星点点的粉色花蕾点缀其中,中间还有个白色的观音像。逆着光,荷塘后面的村庄被即将来临的夕阳笼上了一层深沉的光晕,未到晚上,已觉出幽深的味道。
沿着荷塘中间的小路走进村庄,路修得很平整,两边的明清式村居建筑,设计精美,色彩厚重,红青砖相间,飞檐碧瓦,艺术气味处处流淌。也有一些泥墙旧舍,旧磨盘,山葫芦,老树根,……,样样精装细配,虽茅屋草舍,却成就禅意人家。整个村庄,果真如画出来的一样,质朴厚重,有历史感,也有现代感。
如若不是亲耳从村民的口中听到诸如“理念”、“模式”之类的词,即便这里红砖碧瓦、建筑装修得再怎么有味道,我也断然不能认为这里就是很多人所谓的“乡建圣地”。
因工作的缘故,整天混迹思索于“乡愁”二字中,每到一个地方,总是试着从不同角度去体会“乡愁”的涵义。我一再认为,乡愁是一个多角度多层次思考的概念范畴,其涵义因思考人群和角度的不同而大相径庭。我也曾去到过很多所谓的美丽乡村,外表或复古或现代,光鲜亮丽,然而却总是有一种“金玉其外、空(败)絮其中”的感觉,乡愁,看得见,却留不住,更记不住。到了郝堂,听到村民眉飞色舞讲述如今的美好生活以及他们对美丽乡村建设的感恩情怀,听到他们嘴里极具现代思维的词汇语句,看到整洁卫生的街道和村舍,摆放有序的分类垃圾筒,秩序井然的现代农村小学及学子,以及访客脸上舒展的笑容,置身其中,美丽的乡愁,印刻于心。
乡愁之所以美丽,在于景,在于物,更在于人,更在于人的精神。留住乡愁,留住的不仅是外观,更重要的是人文,是文化。如此,才能在望得见青山、看得见绿水的同时,记得住美丽乡愁。
没有了人的景,就像挂在衣橱里的新衣服,只是一个美丽的躯壳,空洞无魂,没有其应有的生命活力。没有了文化的人,穿再好看的衣服,总是穿不出衣服该有的韵味和气质。这就好比,近些年“煤老板”、“暴发户”之类被社会所不认可,正是因为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拥有物质财富的同时,不能兼具与之相适应的精神财富和文化财富,而当他们身上的文化和精神内涵不足以托起他们海量的物质内涵时,呈现出来的就是不协调,就是行为的不被认可,甚至被鄙视。
诚如著名乡建专家、乡愁文化中心专家委员会主任孙君老师所言:美丽乡村建设,其村居风貌等硬件建设固然重要,软件的建设更不能忽视。这里所说的软件建设包括:村民的现代生活理念、村民致富的能力、农村文化的建设、村庄的教育能力、村民的自治等。所谓记得住乡愁,就是要让农村更像农村,要留得住农民,留得住年轻人。留人就需要村子具有“造血”的功能,造出充足的物质和精神层面的“血液”。这样的村庄,才能在良性的运行中代代相传,具有持续美丽乡愁的源动力。
中国文化以农耕文化为根,以孝道文化为本。一次在与著名民俗专家、乡愁文化中心顾问刘魁立先生聊天说到孝道文化时,满头银发的先生激动地说:孝道是需要在代际间长期传承的,如果农村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村庄成了空心村或是留守老人(儿童)村,这种传承便失去了载体,我们古老的文化又向谁传承?又何以延续?
写到这里,忽然想起以前曾在一个杂志上看到过这样一段话:国外最早的乡愁概念,是瑞士的医生候佛(Hofer)1688年在一篇医学论文中提出的,因为当时人们普遍认为,乡愁、怀旧是一种疾病——思乡病(homesick),必须进行治疗。
可见乡愁之于郝堂,真的是治好了,治美了呢。
作者简介:张玮,女,博士,中国乡愁文化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