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脸谱   张默:依稀鬓发,轻轻滑过时间的甬道

诗脸谱 张默:依稀鬓发,轻轻滑过时间的甬道

中国诗歌网 内地男星 2015-12-15 18:05:18 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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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默


默,本名张德中,1930年出生,安徽无为人,青少年时代在南京度过,1949年去台湾,后从军,长期从事海军文宣工作。1954年,与洛夫、纪弦等在台湾共创《创世纪》诗刊。著有诗集《紫的边陲》《陋室赋》《落叶满阶》《远近高低》《张默•世纪诗选》《独钓空蒙》《张默小诗帖》等16种。诗评集《台湾现代诗笔记》等6种。另主编《六十年代诗选》《新诗三百首》《小诗选读》等20种,被誉为两岸新诗推手。


2015年12月,张默和郑愁予、北岛、翟永明等五位诗人共同被授予“桂冠诗人”称号。


“个人身世在时代大格局巨变中不由自主地浮沉所跌宕出的沧桑和孤寂,所经历到的坎坷和漂泊。他们这一代人普遍在大陆接受了传统文化的教育,有着比较深厚的人文精神熏陶,在台湾,他们又迎接到了西方现代文明的冲洗,两相浸染,民族的、超现实的,交替缠绕、迸发,构成他们诗歌创作的丰饶和多变,而对故土亲情的炙恋与回望,是他们永恒的歌唱主题。”


—— 诗人 安琪



无调之歌


月在树梢漏下点点烟火

点点烟火漏下细草的两岸

细草的两岸漏下浮雕的云层

浮雕的云层漏下未被苏醒的大地

未被苏醒的大地漏下一幅未完成的泼墨

一幅未完成的泼墨漏下

急速地漏下

空虚而没有脚的地平线

我是千万遍千万遍唱不尽的阳关



依稀鬓发,轻轻滑过时间的甬道


我用头颅行走,而你以根须

我用灼热嬉逐,而你以梦寐

在戚戚然一片未被舒开的

贝叶之上

你我分占了地球的两个方位

寂静迤逦向东

那里是天涯

忧愁款步而西

何处是日落

我是不愿睁目的一朵睡莲

在这慵慵的夏日

依稀鬓发,轻轻滑过时间的甬道


没有什么争论

没有丝毫声响

没有任何颤动

没有半点晕眩


你是愉悦的

你把大地当作浩瀚的酒泉

饮我以微醺的眼,高耸的唇

在稀疏的双眉小小的岔道之间

你栽植某些饮不尽的曙光

凝视,那一泓流转不息的轮回

握住,那一颗澄明如镜的舍利

你是不易腐朽的

依稀鬓发,偷偷滑过时间的甬道


请让我躺在你揽星捉月的怀里

请让我倾听你震撼山岳的语言

请让我食于斯、乐于斯、视于斯、驻于斯

请让我擂动你腹中的鼓钹

狂饮你眼中的喷泉

请让我述说,你是唯一的逍遥者

依稀鬓发,急急滑过时间的甬道



长颈鹿


在台北动物园的尽处

在被团团围住的高高的铁栏杆之内

一头斑斓夺目的长颈鹿

怡然的昂首,且扬着

长长的

前蹄

有时,它着佝偻自己身躯的

最突出的部份

任前腿尽量下压,下压

彷佛以千斤之力

把大地踩成

一座酒泉

然后,它又极欲狂奔

以其轻快的醉步,污染每一寸时间的沃土

它的眼里是无限的辽阔

它的眼里是无限的伸长



外出几日,回来瞧见案上已有厚厚一叠信件,逐一过目,来自台湾《创世纪》诗刊的信件,竟然是张默老先生来函——“安琪诗友:近接白灵来信,要本人提供诗作、简介、评论,供你主持的《海峡瞭望》刊出。因我不习惯用电脑,故影印诗作,用航挂奉上,请指正。记得曾在厦门的一个诗会上,见过你,但未能长谈,特此一提。欢迎你来台北旅行。我当予以接待……握手!张默2013年3月21日”。



读完此信,我除了感动,还有压力。诚如信中所言,大约是2002年中秋,厦门文联举办了“海峡诗会”,以福建诗人和台湾诗人为主,那次诗会,我第一次见到《创世纪》元老张默先生。其时老先生71岁,面容白净,语调谦和,那次诗会的发言,老先生主要介绍台湾诗坛现状,我则介绍中间代。



《创世纪》成立于1954年10月,由当时在左营海军基地服役的张默和洛夫发起,次年又加入痖弦,成为创世纪诗社的“三驾马车”。诗社成立后即出版诗刊《创世纪》,并一直坚持到现在。在刘登翰等主编的《台湾文学史》(海峡文艺出版社1991年)中,《创世纪》享有整整一节的篇幅。1994年因为在《创世纪》刊登了一首短诗,我读到了四方开本印制精良的《创世纪》诗杂志,第一次看到“诗杂志”这样精致的表述,也第一次读到这样颇具中国古典意味的一行小字:本刊纯然是一支没有薪饷的队伍,故暂无稿酬。时至今日,《创世纪》已成为大陆诗人心理距离最近的一本刊物,每期均能从中读到活跃在大陆诗歌现场的诗人诗作。



考察与张默先生有关的文论,几乎每篇都提及他对台湾诗坛的贡献。他一生“孜孜不倦于诗刊和诗选编辑、钩沉史料、推展诗歌活动”(林德俊语),而耗去大量时间和精力,以至于出一本自己的诗集都让老朋友们倍感惊喜,痖弦在为其诗集《爱诗》作序时特意以一节“诗的张默”评价他的创作,又以一节“人的张默”评价他对于诗坛的竭诚奉献。从这个角度说,张默是真正做到了诗与人的完美结合。



1931年出生的张默,1949年去台湾,也是属于在中国大动荡中由大陆到台湾而后成长起来的诗人,有着他们这个时代诗人的共同书写底色:个人身世在时代大格局巨变中不由自主地浮沉所跌宕出的沧桑和孤寂,所经历到的坎坷和漂泊。他们这一代人普遍在大陆接受了传统文化的教育,有着比较深厚的人文精神熏陶,在台湾,他们又迎接到了西方现代文明的冲洗,两相浸染,民族的、超现实的,交替缠绕、迸发,构成他们诗歌创作的丰饶和多变,而对故土亲情的炙恋与回望,是他们永恒的歌唱主题。



“月在树梢漏下点点烟火/点点烟火漏下细草的两岸/细草的两岸漏下浮雕的云层/浮雕的云层漏下未被苏醒的大地/未被苏醒的大地漏下一幅未完成的泼墨/一幅未完成的泼墨漏下/急速地漏下/空虚而没有脚的地平线/我是千万遍千万遍唱不尽的阳关”。在刊登于1972年9月《创世纪》第30期的《无调之歌》中,诗人以“阳关”这一寄寓中华民族传统感情(“最后的故土”的意味)的地名为主体,用类似顶针的修辞层层推进一连串的意象:月,点点烟火,细草,云层,大地,泼墨,地平线。由上至下降落,最后落到的大地是“阳关”,也就是,在诗人心灵的深处,阳关是他所能承受的最低底线,西出阳关无故人,他的出发点,他的归宿点,无论如何,终究得有如同阳关这样一个完全中国意义的地点来落到实处。



在台湾,张默被誉为“诗坛活历史”,以至于他的个人私旅与台湾诗旅都颇为切合,他的照片保留了大量与台湾诗人、诗歌活动有关的记忆。张默是个自觉的史料保存家,2012年2月23日,张默将每卷长3米、高45厘米的手抄现代诗共200卷,委托目前台北市第一个文学地标——纪州庵文学森林馆长封德屏代为保存,捐赠给未来的“台北市文学馆”收藏。


—— 诗人 安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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