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著名时尚杂志Vogue美版公布了4月新刊的封面专题，这是一篇聚焦全球范围内新一代女性演员势力崛起的群像报道，采访拍摄的14位女演员分别来自14个国家。
其他国家的女演员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代表美国的斯嘉丽·约翰逊，代表韩国的裴斗娜，代表印度的宝莱坞一姐 Deepika Padukone，全都是硬邦邦的实力派。
唯独中国的人选让人感到莫名其妙，选的是……演技在国内一直备受诟病的Angelababy。
光是看照片，就能感受到气质和气场上的巨大差距。
你看，其他女演员个个眼神坚定姿态高昂，都是可以演大女主作品的合适人选，而Angelababy则是柔弱的，少了力量感。
联想到报道的主题，The Global Actors Who Know No Limits （突破限制），有一种微妙的讽刺。
Vogue以前从来没有用中国女演员做过封面，鼎盛期的巩俐章子怡都没能拿到这样的待遇，破天荒的第一次没想到竟然给了一个流量明星。
全文写到Angelababy的，其实就是一小段文字。
我遇到Angelababy的时候（这个词是她自己造的），她正因为自己忘了Instagram账号的密码而略为懊悔。 “那完蛋了”，我说，“你要是不发帖，你的粉丝们怎么办？”（她在Instagram上有600万粉丝。）
这个被称为中国版金卡戴珊的女人若无其事地笑了。 ”我在中国其他社交媒体上有账号，所以问题倒是不大。“ 她解释说她在只有中国才能用的微博上也有账号。她看了看手机，然后告诉我她的微博粉丝数量：9800万。
英文里没有书名号，提到影视作品名字的时候都用斜体，整篇报道看下来密密麻麻都是斜体字，因为这些女演员的时候有太多的作品需要交代。
但写Angelababy的这段话，一个斜体字也没有，因为她实在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代表作，总不能把“跑男”放上去吧？几句话里最显眼的就是两个数字。
所以大概Vogue的编辑也心知肚明，Angelababy身上唯一能拿出来说的也就是她在社交媒体上的粉丝数。
如果这篇报道写的就是流量明星也就罢了，但问题并不是啊。
欧美时尚大刊一直有关照社会现实的传统，光鲜亮丽的时尚明星不是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你能在它们的选题背后看到更多的东西。
这一次的封面专题也是这样，讲的是去好莱坞中心化，讲的是从印度到韩国到墨西哥到尼日利亚全球范围内新的影视中心的崛起，讲的是这些新兴的娱乐行业里女演员的崛起。
坦白讲这个选题本身挺无聊的，类似的话题已经是老生常谈了，深度也不够，有点像是迎合社会大趋势的命题作文。
在美国国内这两个封面甚至引起了批评，因为白人演员还是被习惯性地放在合影正中间，亚裔和非裔环绕白人左右，倒显得报道本身也有点伪善。
但选择的这批演员确实都很精彩。
我们熟悉的斯嘉丽·约翰逊和裴斗娜就不用说了。
除了她们之外，还有印度的 Deepika Padukone，宝莱坞片酬最高的女明星。
2015年，她接受电视专访，坦白自己刚刚从几乎摧毁职业生涯的严重抑郁症里恢复过来。
那之后，她创办“Live Long Laugh”基金会，发起了一系列旨在帮助抑郁症患者康复的社会运动。
再比如 Golshifteh Farahani，曾经是伊朗的国民影后。
2008年她拍了一部美国电影，还不戴头巾出席纽约的首映式，这两个举动都被视为是对国家的背叛，从此她成了伊朗的全民公敌。
但她也没有服软，逃到法国生活，拍吻戏、拍裸照，继续挑战伊朗的社会禁忌。
在这次的报道里，这些女演员谈的大多是她们的作品，以及她们在选择角色时面临的挑战和困惑、她们对自身身份和生存处境的关注思考。
比如澳大利亚女演员 Elizabeth Debicki，一直在抱怨女演员在影视行业里受到的诸多限制。
“电影电视里有那么多不同类型的男性角色，英雄，反英雄，犯罪，惊悚，心理变态，可是对于女演员来说，可以选择的角色类型就少了很多。”
她还说，很多电影剧本里在写到女性角色的时候，都是诸如“苏珊，22岁，苗条，漂亮”或者”阿曼达，三个孩子的母亲，她是你见过最漂亮的女人”之类，一定会有关于外貌的形容词。
可如果是男性角色，就一定不会出现这样的形容，没有编剧会特地去强调他们英俊或者身材好——这个社会对于女性的价值判断，很多时候还是停留在外貌上。
这些困惑、挣扎，关注、思考，都是成为一个好演员必不可少的东西。
但这些，在Angelababy身上都看不到。
把文章里写她那一段带着若有若无嘲讽的文字，和写其他女演员的部分放在一起，显得特别突兀，令人汗颜，几乎都要让人怀疑Vogue是存心在羞辱中国人了。
我倒也理解Vogue的用意——他们大概是想说，人气和流量也是一种力量，一种新的势力。
Vogue还是了解中国的，他们知道流量明星在中国曾经有多火：
天天霸屏，垄断微博热搜；
粉丝动辄几千万上亿，一条普普通通的口水微博能有几百万转发；
签下一个又一个国际大牌的代言，靠绿幕抠图拍一部烂电视剧就能拿几千万片酬。
这些都是现实。流量原本是优势，但轻松能够赚快钱，没有谁会愿意去下苦功。
Vogue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发现Angelababy，在它们的网站上搜一下能找到不少关于她的报道。
相比其他连范冰冰李冰冰都分不清楚的外媒，Vogue已经高出了不少。
但细想一下，Vogue还是不够了解中国，或者说有一定程度的误解。
它们不知道的是，流量明星的人气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高。
微博粉丝的水分很大，明星微博的粉丝数除以10都还不一定是真实数字；微博转发的水分也很大，可能一个机器控制的僵尸号每天就能刷成百上千次。
春节期间《流浪地球》最火的时候，有人用吴京的微博做了一个比较。
吴京当时正处在热度高峰，人人关注，但他一条微博的转发只有2000次，这应该是比较真实的数字。
以2000次为标准设置数据单位“京”，流量明星的微博转发数动辄能达到500京，粉丝数上亿，而微博用户总数也不过3亿多。
Vogue更不知道的是，中国不仅仅只有光靠整容脸就能大红的流量明星，中国有的是有实力踏踏实实演好戏的好演员。
而且中国的观众和市场也在慢慢地成长成熟，这个趋势这两年已经非常明显了。
没有演技的流量明星拍的烂片全数扑街，要从观众口袋里骗钱越来越难，票房排行前列的国产电影里已经几乎看不到流量明星的名字。
而实力派演员用心拍的好片子则口碑逆袭票房飙红。新的好演员也不断地冒出来，一次次给我们带来惊喜。
所以，Vogue对中国的认知，大概还是滞后了那么一两年。
不知道有没有人写信向安娜·温图尔抗议一下——
既然你的杂志要采中国明星，那能不能好好做做功课，找一个真正能让中国人信服的好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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