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女人,只把美丽展现给她所爱的男人看。
有凄哀的眼神,有婀娜的蜿蜒,有忠贞的诺言,也有多情自古空余恨,而更多的,却是那种沦陷后的满身伤痕。
有一种男人,永远把他的悲伤留给自己。
空旷的道义,如同一座终极一生也无法逾越的高峰。仿佛那些过往江湖的情事,宛若浮萍的缘份,注定是他的寂寞,是他的负罪。
在这个飘零的江湖里,我看见画面中的刀光剑影,爱恨情仇。精致的脸庞上布满忧郁,一夜白发的苍茫如同那不能逾越的雪山。
整部戏,都是在黑暗的氛围中,无数个夜晚连接着无数个夜晚,没有可以蒸发眼泪的阳光,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潮湿。月亮成为铺排咏叹的道具,无数误会与纠葛在月光下得以蔓延。
蔓延成潮水,蔓延成江湖,而这样的江湖,像一间冰冷的小屋,最容易让孤独的人相互取暖,最容易将冰与火付诸缠绵,于是,注定悲剧。
张国荣扮演的卓一航一定是无数少女春梦里的侠客,放荡不羁的外形下包裹着柔软的心,似乎始终带着一种不染尘埃的纯净。
那时,他还没有西毒的沧桑老练,也没有阿飞的玩世不恭,因此青涩,但不乏凌厉。
而林青霞的练霓裳则兼有大女人的乖张与小女人的娇柔。她在波光潜影中沐浴,突兀的山石,蔓布的藤萝与那长发撩起的晶莹水帘构成了一幅无与伦比的油画,充满了摇曳的诱惑。
这就是江湖,一路繁花似锦的江湖。
有年少的侠客,也有卓绝的少女,然后是宿命交错的相遇,令人遐想。
可他们的爱情太过心悸。
当历经百般磨难的练霓裳穿着红色嫁衣飞奔至卓一航面前的时候,她看到的却是冰冷的质疑。
他不相信大屠杀不是她制造,而她的性格注定不会解释这场误会。
两个人本应彼此信守,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也能一一阐述,却只因怀疑生根,宁愿选择放手。
他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说:“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剑光一抹,如纷飞的劳燕哀鸣,她本是魔女,他本是少侠,谁让他们偏偏凑在一起?
她只是绝望地问:“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最恨人家不相信我。”眼神中的凄楚刹那间绽放如哀怨的毒。
两双眼对视,却再也回不到从前的爱意缱倦,再也付诸不了归老山林的心愿。
那些柔情似水,海誓山盟已经如死灰一般散了吧。
那些缠绵悱恻,情比金坚已经如宿醉一样醒了吧。
这也是江湖,处处海市蜃楼的江湖。
于是一夜间白发似霜童颜依旧,一夜间焚心似火万般决绝。
可还是有着层层叠叠的不甘,星星点点的埋怨。
于是苦苦纠缠,于是忌恨着一辈子,终究不能释怀。
其实卓一航和练霓裳都曾经有过机会冲出这所谓的江湖,只是无法摆脱的立场让他们延误终生,
卓一航心底的柔软总是显得那样不合时宜,又做什么都不够彻底,爱得不彻底,恨也不能彻底。
就像他在水洞中等待着练霓裳归来,却只是一个回头,就已经失去了这一生中唯一一次机会。
而练霓裳却是倔强的,这种倔强如同她不服输的个性,如同她乱棍中赤脚走过一地荆棘,鲜血淋漓,眼神坚定。
这一切,只为给予了她一个名字的男人
这些,似乎都是为他们爱情悲剧做结尾的伏笔,如一个守着优昙奇花那么多年却不让对方知道,而另一个则发誓要杀尽天下所有负心的男子。
如果他们都不会武功多好,如果他不是卓一航,她也不是练霓裳,两个人之间就没有这么叵测的江湖,这些牵绊的恩怨,这般分明的正邪。
甚至如果两个人从未遇见,只是在细雨纷飞的江南,他打马自长街走过,她低首于柳荫下徘徊,互相看见了,又错过,不过在彼此心里留一个朦朦胧胧的遗憾。
如果是这样,就算不能生死与共中相濡以沫,至少可以拈花一笑后相忘于江湖。再见面,也不过是平添几分怅然,完全不必仇人般相见,却又夹杂着些许不为人知的挣扎与痛楚。
香港那么多虚无缥缈的武侠片,唯这部称得上惨烈。无辜的血浸透山崖,不过是为一对恋人心底的爱与恨铺垫。
他们爱得多么激烈多么无畏,某一刻,仿佛真的看见了天上人间。只可惜,人终究难以脱世,外界的侵入和干扰,永远是不可避免的事。
或许正因为如此,我们在电影里荡气回肠的爱之挽歌《忘掉你像忘掉我》响起时,才能把那些零星的回忆嵌进心里,尽管会感觉到一种被极凄美的颜色与极脆弱的情感相互渲染成的心悸。
人永远只能做出本能的决定,所以会身不由己。
就像卓一航来不及思索,手里的剑就已经刺进爱人的身体,让她白了头死了心,即使挺过了最后一关,两人依旧分道扬镳。
信任二字,或许是每段感情里最难给出标准答案的命题。
如今炮火连天的都市里,也很少有人再敢相信爱的传奇。可我们依然会在梦里,见到那个刻骨铭心之人,醒来后依然有片刻迷乱和失神。
所以,任性地去爱你所爱吧,尽管这是人世间最简单又最艰难的事。
可只有这样,你才能冲破迷雾,无忧无惧,走出前尘往事的无间无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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