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景瑜,放轻松

GQ报道内地男星 2021-12-15 08:56:09 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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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景瑜在成为可以体验“各种各样的人生”的演员前，尝试过多种职业。过往那多样的生活，留给他一笔极宝贵的精神财富，这财富塑造了他，使他成为他。10年间那些被他轻描淡写的有苦有甜的日子，被现在的他妥帖地揣在身上，然后选择用“过好每一天”的方式去生活。“今天的烦恼就留在今天吧，明天还是新的美好的一天。”

···············

❶

西安一季

上次见黄景瑜还是7月初。彼时，他在两个剧组的衔接空档间拿到的假期额度就快用完。7月中，他进了新组，到西安拍了3个月。

刚到西安正值炎夏，他热到“恨不得不穿衣服”。长衣和运动鞋全换成了短打，怎么凉快怎么来。但西安冷得又早又快，一连几场雨后，气温骤降到了10度左右。戏却还要接起来，一天中发生的事，上午是第一个月拍的，下午可能是第三个月拍的，中间跨度很大。到了10月份临近杀青，他还偶尔要穿凉快的衣服，“有点扛不住”。

西安的戏景小部分在市区的城墙根附近，大部分选在西安城边一些废弃的厂房，他因此没什么机会漫游古都。拍戏间隙除了偶尔练练单杠，他就在吃食上留了点心：“西安的主食特别多，这个我印象特别深。我们有时候吃饭可能点一些菜上来，有一半都是主食。”不过高碳水没让他长胖，天热的时候他吃不下，天冷了能耗大，身材没什么变化。

他也自己烧菜。在剧组每天转场的时间很慢，一天当中会有些空闲时间。他每早起床，先去楼下超市逛一圈，买点菜去现场做，做完招呼几个演员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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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他常常买鱼吃，回想起来自己也纳闷，在不沿海的城市买很贵的鱼，究竟是为了什么。总之，有天他兴起买了耗儿鱼，上网学着做，做完便端下来叫大家吃。有人在大家吃到一半的时候加入，怎么也不相信是他做的，说自己吃出了饭店里的味道——侧面证明他的做菜功夫很是了得。

他参加过综艺《做家务的男人》，节目里看得出来，他是练家子，做菜手法熟练利落。有时他随便拣样食材，按照自己的想法随手弄一弄，“就能成个菜，还挺好吃”。平时，他喜欢煎鱼、煎肉、炖菜——炖豆腐、白菜、排骨、土豆…… 天冷了，他找来卡式炉和户外锅，放上菜和汤一直炖着。汤上冒浮着热气，休息了就吃上两口。

这不就是露营活动里朋友们欢聚户外炖热菜的美好场景：“因为我们老在山沟里、破工厂之类的地方拍戏。在那儿，我们搭个帐篷，拿上锅，弄点菜，支上，跟露营差不多一回事——就是我们露营还得拍戏而已。”

❷

“小贼”故事

在这次的作品里，他扮演一名卧底警察。路透里，他骑着电动车，后座载着他的主要对手演员修睿（黄景瑜叫他“笨贼”），两个大男人将小车“占据”得满满当当，被工作人员和围观群众环绕得水泄不通，画面着实有喜剧色彩。

剧中人物江湖气息很重，是他一直心心念念想演的市井烟火人物，没有头衔，也没什么大场面等他上阵耍耍，就做个小贼：“每天的生活蛮好玩的。他们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吃饱了研究下顿怎么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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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样的小角儿要怎么大力撬动杠杆，智取贼王呢？

“这个就得慢慢看剧了。我再讲，就把整部剧都告诉你了。”

作为埋进贼窝里的人，他在面部神态、身体语言、处事风格上，都可以显得混不吝一些。他把自己身上一些随性的特质带入其中，不论是对台词的演绎还是遇事时下意识的应激反应：“之前演的人物比较正面，很难没有正形。这个戏就完全没问题，演得也很放松；中间大家在对手之间也会蹦出一些意想不到的台词，对出来总体效果不错。”

这种糊口都算是困难、经济拮据的负压生存状态，不需要他费劲去琢磨、去想象领会。他生在丹东，16岁就开始打工谋生，在老家的日子是“比较窘迫”；十八九岁，他拎包前往上海，漫无目的地找工来打，没有工作就没有财路，吃好上顿要操心下顿，日子过得“也很窘迫，窘迫了好多年啊”。

他在上海，做电台编辑、当模特…… 有段时间，他一直吃家里楼下的拉面馆，因为便宜；也因为喜欢吃，他从没觉得惨：“拉面我吃了好久好久，大几个月小半年。后来又开了一家馄饨馆在旁边，我就有了一个新的食物——馄饨。”

那时候一顿饭可能在10块钱以内解决吗？

他记得很清楚，确实是只有掐算着手心里的钞票过活的人才能有的准确记忆：“一碗面6块钱，你加个肉5块钱，一共11块钱；加个蛋两块钱。”

他是个坚韧的人，肯吃苦，能消化困顿的境遇。人们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若是有些关注度，发现叫苦能使更多善良、同理心重的人买单——那叫的苦也意向不明了起来，七分真情、三分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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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从不主动提这些，诸如我拍摄硬汉题材的作品吃了些什么苦，受了怎么个伤，遭了哪些罪等等。你问的宽泛一点，他便大略地讲述工作内容给你听。如果你一定要刨根问底地问他最惨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不会遮掩，也不会觉得被冒犯，就大大方方地讲给你，语气稀松平常。

原来不换花样地吃便宜的面和馄饨不算惨，这段回忆惨在后面。他一口气说下去：“我对那家总吃的面馆印象很深。有一次，我要去打一场很大的柔术比赛。我特别紧张，紧张到头一天晚上根本睡不着觉。第二天，我记得我9点多起床，想吃个东西就去比赛现场。比赛之前要称重的嘛，之前我不会吃东西，让体重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称完重，我就去吃了一碗面条，吃完之后就紧张得吐了。你知道，人紧张是会吐的。”

他在现场把面条全吐掉了。那场比赛结果不好，淘汰赛制，8个人分4组打出4个胜者，再分两组打出两个第一顺位。他只赢了前两场，无缘最后的冠军争夺战。

他说他“比较难过”，因为那是对于当时的他来说“很重要的事情”：“我每天很刻苦地在训练柔术。我本来是在做模特，一个很灵活的工作，没有坐班这种稳定的收入。如果不面试、不工作，会有很多时间；但是不面试、不工作，就代表你没有收入。那段时间我特别痴迷柔术，我不去面试，不去工作，几个月没有收入。我就每天泡在训练馆，一天能练七八个小时吧。早上起来开始练，练完中午饿了去吃个饭；晚上接着练，练到人家关门，吃点东西，回家。每天如此，练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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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去比赛，一个是因为没睡觉，一个是因为吃的东西吐了，我整个人都是飘的，踩到地上感觉像是踩棉花一样，特别软。人一紧张，思路和身体反应就变了，你会突然对这个事没有思绪了。本来平时很顺的东西，一下子脑子就木了，身体反应也跟不上。反正那次我挺懊恼的。”

故事就说到这里。他是不卖惨的，既不强调自己那碗面吐得有多冤，也不哭诉没有收入又错失冠军的打击有多大，虽然他把这件事记得一清二楚。他转头分析起表演和比赛的紧张有哪些差别：“第一次上台我也紧张，我到现在上台也会紧张，但是永远再没有打比赛的那种紧张了。因为舞台嘛，好与不好，你能完成——但是比赛一输，就再没机会了。”

❸

运动和表演

在那之后他也一直练柔术。2019年，他在上海升到了巴西柔术紫带。但他再没去打过大的比赛。

太久不练，他也不能再去打比赛了，他调侃自己“可能会被人打死在台上。”现在他的生活习惯不如那时好，体能也比不上每天训练的人，若真能给他一个长假，让他训练几个月再打比赛，他也不愿意了——他不希望放长假，一个剧组又一个剧组，繁忙充实，永远有戏拍的生活，挺好。剧组里如果有和他一样热爱柔术的人，倒是可以抽空打打。

之前他参演的一部作品中有场戏，他要单枪匹马杀进去救人，要和敌人挨个单挑。“当时有场最长的一段打戏，是和一个非洲的哥们。他也是打柔术的，而且也是柔术紫带，但他应该比我大两三个级别吧，体重比我大很多。导演一开始套了几招，后来导演说，你不是打柔术的嘛，他也会柔术，干脆你们放开打，自己套吧。我们就自己摔啊打啊，打得导演也很满意，我们自己也很舒服。”这是他在戏里意外逢“知己”的故事。柔术对他的表演颇有裨益，是各个层面上的。

除了这种偶发遇知己，尽兴畅快淋漓的“术”上巧遇，柔术和表演对你来讲，有“道”上的共通之处吗？

“其实柔术有很多的道理在里面。你不能硬冲、硬搞，你要知道迂回，懂得布置战术。你不是在冲出去打斗的那一刻才想好这个战术，你是之前就想好了才冲出去。它是一步一步的、很考脑子的运动。而且，不是比你强的人就一定会赢你。这就是柔术里的道理，人体象棋嘛。”

柔术和表演一样，需要大量的脑海推理演练以及前期准备工作。真正让他上场显功夫的时刻，就只有那么多。他要准备好，也要把控好时机。拼体力，也拼智慧，运动和表演都是。

除了柔术，他还玩许多运动：跑步、骑车、滑雪、潜水、跳伞…… 最近，他想去学拳击。这个想法由来已久，但一直没机会落实，“拳击首先很实用，打出来又比较帅，打拳击的人背阔和肩膀很好看。练拳击的人，反应速度和核心力量都特别好，我觉得这是很必要的。反应速度和核心力量，不管是现在还是几十年之后年龄大了，都是很有帮助的事情，所以我也想练一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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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懂得格斗，但拳击的基本规则不同，他还没上过手。拳击对人的状态的改善能否如同柔术一般潜移默化运用到表演上去，他没有假设。

他对攀岩也很有兴趣。短视频网站根据他的喜好推送了不少攀岩视频，他越看越多，逐渐被吸引：“攀岩不光考验你的体力、耐力，还考验你的耐心、耐性。然后你还要有很多的创造力，因为每个人的攀岩路线都是不一样的，我觉得这很有趣。”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在工作日程里能顾及的运动。单杠才是他一年到头辗转于剧组间最喜欢、也最坚持的日常锻炼。他通常把器材就地安置在剧组现场：在西安的剧组，他托现场的美术给他焊了个单杠；现在进的组景比较散，他就自己买了个可移动的。工作间隙练一下，午休吃饭再练一下，积少成多，这个随手锻炼的习惯就这样形成并保持了下来。

执着地带单杠走四方，不是因为他要秉持拼命三郎式的运动健身精神，这个习惯的培养更多来自他对自己的了解。他不强迫自己每天要固定做多长、多少量的运动，或者要坚持多久的力量训练，因为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下来：“万一忽然收工想出去吃个饭，没能做成，我会有荒废一天的罪恶感。”

他不愿意被负面的反馈机制驱动，不如就在日常生活里找到自己最感兴趣的便捷运动，以趣味为导向完成。人在做自己能得到正向满足的事上是最容易坚持的。

有的运动拼的是“力量与斗争”，有的运动讲究“团队协作和策略”，有的运动选手诠释“速度与激情”，比如他在《飞驰人生》中饰演的拉力赛车手林臻东。银幕上，如果他能自由挑选运动员角色来演，他还想试试格斗运动员。格斗运动要求精神上的爆发力和耐力，也要求身体上的敏捷灵活度，同时考验选手攻击的命中率。技术要好，头脑要清晰，还要坚强地耐击打，Tough模式，他想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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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天生身体条件够好，不需要以极大的运动量维系身形，往那儿一站，大家就知道，他又来娱乐圈当兵了；他的运动细胞不错，也有常年坚持的几项运动，懂得如何精进；不过小时候，家人没想过送他去做运动员。

如果能回到小时候，你自己会想做职业运动员吗？

“我不想专职做这个行业，我觉得有一些枯燥，这不是我喜欢的风格。”

刚入行时，演戏对他来说只是个能赚钱的好活计。有人给他机会，他就上手做了。演了5年，他在戏里当过军人、做过警察、升过老板、跑过小贼…… 经历这些之后，黄景瑜真正喜欢上了表演：“因为这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人生。”

❹

每一天

这部戏杀青后，他马不停蹄又进了新组。采访当晚，他刚刚收工品牌的直播活动，在车上一边快速咀嚼吞咽食物，一边有条不紊地回答问题。他的声音里听不出疲惫，但时不时会咳嗽一下。他说不是大问题，隔几年就会有一次这样的呼吸道疾病。有时拍摄地点甲醛太重，或者吸入了太多的灰尘，第二天就会从鼻腔不舒服开始，最后演变成咳嗽。

他还是那样，不卖惨，不讲大道理，不去渲染故作深沉的情绪，不会传递晦涩的自我拉扯的想法。你问什么，他便一五一十地答什么。比如讲到运动中的趣事，他便回忆在湖边发现皮划艇，索性上船实践健身动作里的“坐姿划船”的故事——那个湖很大，树木遮掩，水路杂多，很容易绕不回来。他费力地划了10多分钟，在现场工作人员以为他走丢的时候自己划回来了。一个幽默轻松的小故事。

关于多年前柔术比赛的伤感故事，你不具体追问，他就不提。只有问对了问题的时候，你才会发现，生活留给他一笔极宝贵的精神财富，这财富塑造了他，使他成为他。他揣在身上，没必要时不时抖给大家看。他看到这样的描述，大概会开玩笑地讲：“还是你会写呀！”

7月采访时，他强调自己还是28岁。12月稿件刊发出来时，他就过29岁生日了，还没等问，他马上抗议：“谢谢你提醒我。”

那就简单说说生日愿望或是新一岁的目标吧。他说希望事业能越来越好，疫情能赶紧过去。每天看着新闻里冒出的疫情，很难受。

古人说三十而立，但是在当代社会，30岁可能只是一个找到、理解、实现自我的开始。朝着这个数字走的黄景瑜没什么焦虑感，他不用年份和数字将人生划分成一块块，“说归说，实际上没什么感觉，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每天我在拍戏现场，一天一天就过去了。每天收工，我说哎呀，一天又过去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但是干点啥呢？想要弄点啥，就是没想法。”

说完，他又确认了一下，是不是一直说自己没有大目标，不太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