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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发,姓程,名潼,号十发,取“一程十发”之意。《说文》:“十发为程,十程为分,十分为寸。”“发”者,古量器中最微小之数也。历史上的程姓名字中用数词的有唐人程千秋、宋人程千里、宋人程九万、元人程一飞、明人程一枝,无论是“十发”或“百发”,论其量都是不好和这些名字相比的。十发这个名字是其老师李仲乾给他起的,十发说:“我在学校里只有一个姓和名,叫程潼,而没有字,所以给自己刻图章的时候,总是重复刻程潼。李老师觉得奇怪,问我有没有字,我说没有。李老师说我给你起一个字,叫‘十发’,取‘十发为一程’之意。从此我就用十发,名不大用了。”
某日,徐根宝来看十发,十发向客人介绍曰:“我们是手足之情。”客人不解,十发又曰:“我用手作画,他用足踢球,乃手足之缘也。”
十发位画坛之奇才。远观者,爱其画,欲知其人;近观者,爱其画,亦爱其人。余与十发相识近四十年,对他仍介乎于近远之间,所以对他的探索之心未泯,欲入其堂奥,观其画,听其言,识其心,企盼对他求得真知。
一个春寒料峭的下午,余西行剑河,去十发隐居之处探访。适高花阁主陈佩秋飘然而至,两人相见甚欢。高花阁主更完成“布置画”,日夜挥毫,劳累过度,腰腿酸痛未愈,对十发说:“你是老大,我是老二,我当然要多干活了。”十发说:“谢,谢,谢!”高花阁主说:“我们现在是近邻,你什么时候需要交流了,一个电话,我即过来和你聊天。”十发说:“不,我去看你,三天之内我就去看你。”高花阁主说:“你现在手抖得好些了,我看你的线条抖出许多新意,是过去没有的。”十发说:“我那是精神抖擞。”在大师凋零的年代,交流特别可贵。
“非典” 肆虐,人心惶然,某日余又西行去剑河,见十发作《采药女》,背后修竹一丛,寓意竹报平安,题曰:“深山采药抗‘非典’”。他说:“现在大家都在抗‘非典’,李时珍的孙女请缨抗敌,大家平安。”
十发的幽默发自内心,天性使然,常是随机而出,水到渠成。手指颤抖本是画家的不便,他能以“精神抖擞”应对;电梯出了故障,上上下下不停,他说是“七上八下”;啤酒和汽水掺饮本是饭局中常见之事,他说“喝了会发脾气(啤汽)”;喝酸奶,他说“不能喝太多,喝多了有酸腐气”。在饭桌上,十发常机锋迭出,令人喷饭。十发患气喘疾,常喘息不止,他与人戏曰:“我气量小。”十发曾住高邮路,不知者问曰:“居何地?”他答曰:“咸蛋路。”因高邮的咸蛋闻名于世,由联想而生的幽默,曰:“万万使不得,顾客都被吓跑了。”一位画家见十发作画,色彩动人,欲乞一色,不日,十发赠其颜料一盒,并戏曰:“给侬点颜色看看。”
程十发 绘 《牧羊女》
十发画,素来求者如云,且有求必应,顾其应酬之多,世界少有。有位书画爱好者,向十发索画。十发因画事太多未能及时画出。索画者曰:“我已经跑了七八趟了。”十发戏之曰:“你倒是八大山人了。”并将此戏语题于画上,别有风趣。一位从业银行者向十发索画,十发问:“你懂画?”索者答:“我不懂画。”十发曰:“你不懂画要他干什么?”索着曰:“白天和钱打交道,晚上消遣消遣。”十发曰:“我和你一样,白天画画,晚上也消遣,也有个爱好,喜欢看货币,美元、英镑、法郎、马克,我都喜欢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心。有求画者,索得十发画一帧,返里,论者有称画不真者。索者旋返沪上,言其原委,十发不愠不恼,遂当此君之面,挥毫作图,并令人家拍照存真,以此画与照片并赠索者。此足见十发善解人意,大度有致。
十发爱朋友,重友情。电视主持名家曹可凡,因煤气中毒,经抢救化险为夷,十发慰问之,并曰:“你不会死,因你名为曹可凡,如果你叫曹不凡,就活不过来了。”文弱的十发欢喜勇猛的足球,但和足球教练徐根宝素昧平生。徐根宝兵败吉隆坡,责怪之声沸起,十发赠一套《孙子兵法》,以“胜败乃兵家常事”之语相慰。徐根宝在崇明办足球学校,十发坐轮椅前往祝贺,和足球娃娃们一起玩了一天。勇猛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十发深知此理,徐根宝去昆明训练,十发作《迟开的茶花》相赠。某日,徐根宝来看十发,十发向客人介绍曰:“我们是手足之情。”客人不解,十发又曰:“我用手作画,他用足踢球,乃手足之缘也。”香港电影导演李翰祥是十发的好友。李翰祥病逝,十发伤心,对曹可凡说:“你还记得李翰祥吗?他去世了,这两天晚上做梦,天天梦见他。”失去朋友悲恸之深,尽在几句话语中。
日本著名书法家梅舒乙,和十发交谊甚笃。梅氏在上海中国画院举办书法展览,开幕的那天大雨滂沱,经久不停,到会的人很少,冷清得很,这对来自东邦的书道大师来说,多少有点美中不足之感。十发致词曰:“今天落雨,只来了五六十人,其实已经不少了。当年王羲之兰亭雅集,到会的只有42人。王羲之是书圣,只有42人到会。参加梅先生书法大展的有五六十人,超过书圣王羲之?”真是妙语惊人,克诚相敬,皆大欢喜。
生活幽默和艺术幽默相一致,在艺术的幽默之语中藏者真知。郭河阳论山水有“平远、深远、高远”“三远”只说,十发云:“要在‘心远’。得心远之法,‘三远’也就在其中矣。”中国画界常有激越之猛,视优秀传统为粪土,猛烈抨击之,十发语金石书画大家韩天衡曰:“汽车朝前开,还要装上反光镜吶。”气息平和,言浅理邃。对艺术的新与旧,十发常以饮茶的杯子相喻:“如果不把被子里的旧茶倒掉,又怎能再泡新茶呢?”艺术体验与生活体验相通,把生活中的悟性运用到艺术中去,即是悟艺之大道。
程十发 绘 《牧羊女》
十发把艺术创作喻之为盖房与拆房,他的高足、人物画大家毛国伦铭记师言:
40年来给自己盖了一间房子,十分艰苦。我像造茧一样,不是在房子外面砌墙,而是在房子里面添砖。总算屋顶有了,四周的墙壁也已经砌到最后一块砖,当我松一口气庆贺自己的工程完工时,我困在房子里出不来了。只有拆去房子的一部分,我才能生活下去,于是我拆了旧房子,又想从头学起,准备造新房子。
在十发60余年的艺术生涯中,他不停地在板砖运瓦,几经艰辛,为自己盖了三座房子,一座是修竹远山楼,一座是三釜书屋,一座是九松山庄。第一座房子盖在故乡松江,有着浓郁的乡音、乡情、乡思;第二座房盖在上海,吞吐云雾,海纳百川,有着有容乃大之气概;第三座房子盖在太平洋彼岸去了,不想再做隔岸观火者,而是要做火中凤凰,晚年修炼,再塑一个金身。
来源:上海书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