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几年的《赤壁》《太平轮》到今年的《妖猫传》《你好，之华》，中日电影间的交流更加密集而深入。随着各种协定的签署，中国和日本在电影上的合作未来可期。

而对于从二十年前便开始为日本发行公司翻译中国电影的学者刈间文俊来说，这样的局面是十分令人兴奋的。从《黄土地》开始，刈间文俊几乎翻译了陈凯歌执导的所有作品，包括他的自传《少年凯歌》。

刈间文俊和张艺谋、陈凯歌、田壮壮

“日本的中国电影记忆离不开中国形势的变化。”在近期举办的第12届SGRA中国论坛“中日电影交流的可能性”研讨会上，刈间文俊表示。

从1977年日本举办的第一届中国电影周，以及1978年中国的第一届日本电影周开始，中日电影这场将近三十年的“恋爱”，究竟是如何走过来的？

日本的市场和观众究竟有多了解中国的电影？在刈间文俊看来，如今的局面仍旧令人遗憾，中国电影对日本来说，还是一个比较陌生的存在。

“原来日本是为了了解中国，才开始看中国电影的。”据刈间文俊介绍，最早一批进入日本并取得成功的中国电影来自第四代导演，比如谢晋的《芙蓉镇》以及吴天明的《老井》，这一类电影是当年中国现实的深刻写照，也成为了中国电影给日本留下的最初记忆：主角在颠沛流离之中，仍旧保持着生存的活力。

从了解到欣赏的转变，则始于第五代导演的作品。刈间文俊对《霸王别姬》有着格外高的评价。无论是在艺术性还是商业性方面，《霸王别姬》都是一个十分成功的案例。来自内地的导演和美术构架，来自香港的商业操作与国际发行经验，以及来自台湾制片人的资本支持。在刈间文俊看来，《霸王别姬》可以说是华语文化圈电影合作的成果，并第一次真正地为中国电影打开了日本的市场。

《霸王别姬》后，由于日本民众对《三国演义》的喜爱，《赤壁》等历史题材的影片在日本也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二十年过去，反映中国现代生活的影片却迟迟没能打开日本市场。

“和80年代一样，还是要靠艺术片突破。”刈间文俊道，以他的观察来看，下一个会带领中国电影进入日本市场的，或许会是贾樟柯。

这个判断的确有理有据，从《小武》开始，贾樟柯就与日本电影传奇北野武开始了深度的合作，而另一间发行公司Bitter End则从2001年的《站台》开始，发行了贾樟柯所有的作品。

此外，得到日本市场青睐的还有同为第六代导演的娄烨，2001年的《苏州河》与2015年的《浮城谜事》，都被日本发行公司UPLINK带进了日本观众的视野中。

“他们翻译的都是现在的中国生活，还是很有希望的。”对刈间文俊来说，电影说到底是关于人性的描写。而中国电影要在海外发行，必须要去描写和体现普遍的人性。

刈间文俊翻译的中国电影有近一百部，最近，让他感到惊喜的电影则是徐峥主演的《我不是药神》。这部影片的现实性令他惊讶，尤其是主角最后没有向制度妥协的情节处理令人震撼。并且，影片中每一个小人物的命运都得到了细腻的描写，每一个人物都很有说服力。

中国和日本的文化一衣带水，而花开两朵，但刈间文俊并不认为文化差异是中国电影进入日本市场的阻碍，“归根结底还是人”，刈间文俊表示，“要让观众觉得电影人物的命运就是自己的命运，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也是很难的。”

由刈间文俊翻译的《妖猫传》（日译《空海》）今年二月底在日本上映，一直放到五月才下档。根据日本作家梦枕貘的小说改编，中国导演执导，中日演员同时出演，《空海》在这种合作方式下的成功，暗示了中日合拍未来更多的可能性。

类似的合作方式其实在早年间就有一次。2010年，由日本NHK电视台和中国华录百纳联合出品的电视剧《苍穹之昴》，改编自日本作家浅田次郎的作品，汪俊执导，日本女演员田中裕子出演女主角慈禧。这部电视剧以晚清的历史框架，反映着现代人的苦恼。著名的历史人物剥去了刻板的面具，而显得更加人性化。

但由于两国关系在当时并不算太好，《苍穹之昴》并未能得到与其制作相符的关注。而《妖猫传》的成功，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弥补了刈间文俊的一点遗憾。

中日电影幕后的合作可以追溯到新中国成立之初。在当年的长春电影制片厂里，就有许多日方的电影工作人员，深度参与了一系列新中国电影的制作。

而在演员方面，刈间文俊将中日间这么多年的合作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由日本人演日本人，大多数是战争片中的日本军官；第二个阶段便是《赤壁》中饰演甘兴的中村狮童，或是《铜雀台》里饰演穆顺的玉木宏等，这些具有实力和独特个性的日本演员，会在中国的影片中饰演一些同样有个性的角色。

而第三个阶段，则是在中国有流量的日本明星逐渐进入中国的娱乐行业，比如《解码游戏》里的山下智久，以及双十一晚会上的渡边直美。

在刈间文俊看来，《妖猫传》里黄轩和染谷将太的合作则可能是下一个合作阶段的开始。描写日本僧人西行来到大唐的影片还有1980年的《天平之薨》，刈间文俊笑称，当时电影过了一半，日本僧人都还没到中国。而《妖猫传》里的空海，只要几个镜头，就开始和白居易一起探案了。“他们俩是平等的，互相合作的，中国和日本现在也是这样。”

岩井俊二的《你好，之华》同样是一个突破，过去有许多日本导演都接到过中方拍片的邀请，但因为种种原因，从来没有谈成过，甚至有人已经到了中国了，也开始谈许多合作的具体事宜，但最后仍旧没能实现。岩井俊二是第一个成功的案例，也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刈间文俊认为，如今的世界电影局势可以说是“天下三分”。按电影产量来看，前五名分别是印度、中国、美国、日本、韩国。东亚国家占了三席，与印度和美国三足鼎立。

“世界的电影中心就在这里。”刈间文俊道。“而中国电影现在这么兴旺，这是一个很好的事情。”

【文/一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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