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海阔天空

XIV-1

在楚如海送出那封信后的第五天早晨，他在自己书桌的抽屉里看到了那本书——《雪莱诗集》。他从头到尾的翻了三遍书，没看见别的纸张或纸条，书上也没有别人写的字，他的心悬起来了。因为晨跑时彭玲她换到了没挨着男生的那一队，早晨她进教室时低着头谁也没看，如果说不回复表示默认的话，她的这反应不像是这样，如果不是默认，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不屑于回复，她对我是最大的蔑视；至于倒底是哪种情况，只有再观察才能得出结论了，他心里想。

到了这天晚上，他观察后经分析得出的结论是后一种，其概率估计在70%以上。明天就是圣诞节了，我怎么办？这张专为她而准备的立体发光的明信片还送吗？如果不送给她，那这张明信片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因它只属于她。

到了26号，他感觉她对自己是最大蔑视的概率已上升到99%，他在心底嘲笑着自己，原来人家根本就不把你当一回事！

27号他在那张明信片上写下：

青玉案  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28号中午教室里只有他一个时，他拿着明信片走向彭玲的座位，打开书桌抽屉后，看见了两张明信片，明信片倒是一般，翻过来看了下邮戳，都是寄自武汉，一张是男的字，另一张是女的字。

他悄悄的关上了抽屉，拿着明信片向垃圾桶走去。。。

XIV-2

31号下午，元旦文艺汇演中。

这一次，楚如海一个人坐在最后，他看到蒙怡和彭玲一排，彭的右手边是苏红莲。显然她的心情不错，一会跟蒙笑说两句，一时又跟苏笑谈三声。好吧，只要你快乐，尽情的蔑视我吧，他苦笑着。

轮到他了，他慢慢的走到舞台中央，四天来没说一句话的他，忽然感觉自己不习惯开口了，班主任郑老师见状拿来一摞练习本垫在桌上的话筒下面，这时台下传来一阵轰笑声，他更紧张了。

笑声还未停的时候，他听到舞台右边等街区传来孤零零的掌声，他循声看去，正是那一（四）班的阮春萍，她在这寒冷天气里穿着粉红色的表演服，腋下夹着花油纸伞，像极了古代的江南女子，她的掌声像冬天的一把火点燃了自己的乐感；接着，勇仔站起来鼓掌，随后，复读班的掌声响起来。

他伸出双手，示意安静，家驹的感觉来了——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漂远方，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天空海阔问你与我可会变~~”

“谁没在变？”没人和声，就自己给自己和，紧接着他爆发了——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哪会怕有一天会跌倒——OH~~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唱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双手都放开了话筒，右臂向前抬起，右手食指铁一般的伸直指向彭玲的方向，几乎是嘶吼的唱出，“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

终于那最高潮的一句来了，他的右臂高过头顶，食指像一把利剑一般指向苍天，“仍然自由自我，永远高唱我歌，走遍千里！”

头发遮住了他的双眼，这一刹那，他脑海里闪现的是家驹的脸。。。

XIV-3

台下的彭玲这才惊觉，原来你的头发竟已长这么长了？

听主持人报节目时她知道歌名是《海阔天空》，但粤语歌她听得少，谭咏麟、张国荣的知道几首而已，《容易受伤的女人》也蛮喜欢听，还有——《喜欢你》，以前蛮喜欢听，现在？因为不喜欢那个武汉的他以后，这首歌也不大爱听了。

你嘶吼的声音真不好听，你那僵硬的、突然爆发的动作让人感觉像疯子一样，原来这就是你的本色么？旁边的蒙怡竟也激动得像疯子一样，我真就不明白了。

她看到楚如海在唱完的时候，又望向自己的方向好一会儿。在稀稀落落的掌声里，她的心头隐隐流过一阵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的颤流。。。

难道这歌跟自己有关？她没劲的、慢慢的拍着手想，还是算了吧我已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还想这些没用的干嘛？

“他唱的太带感了，只是不知道这歌的歌词是啥样儿的。”她听到蒙对着自己说话的声音。

此刻，她看到楚如海正好从蒙的身旁走过，她于是笑着对蒙说，“你都不知道？那这歌肯定不怎么样，我也觉得不行。”说完她在心里暗暗的冷笑，你楚如海不就是在用眼睛、耳朵搜寻答案么？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

XIV-4

结束啦，很快就能回家啦，彭玲提起凳子开心的走进教室。

她在收拾时看到伍和姚的明信片，忽然的想起楚如海那张所谓“立体的闪光的明信片”，呵呵，你是不是送给薇薇花开了？

在她收拾好，站起身来准备出去时，她看了一眼楚如海，他无力的坐着，双手瘫在下面，低垂的眼神呆望着桌子上的书。那一刻她心中涌起了心疼的感觉，你怎么了哦？

她走出教室后，又转念一想，在你心中方——她不是最重要的么？你把东西也送给她了，为什么还这般神情？因为我？你别装了，好吧？等我走后，你又会欢快的去白鹭湖会面了，放假了不是更有时间了么？

书里的那张纸条你早就看到了，前几天你也没怎么的呀？今天听了我说你唱歌不行才变得如此神情？难道说“我没有喜欢任何人”这句话的份量还比不上“你唱歌不行”吗？她是越想越想不明白了。

那就不想了吧，回家啦，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我。

XIV-5

镜头转到楚如海这边。

镜头一：12月28日楚如海走到垃圾桶边，站了好一会儿又走回来了，他把明信片放回自己抽屉。

镜头二：12月29日中午，教室里只有楚如海一个，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把明信片放到了彭玲书桌的抽屉里。只是，他没有看到窗外走廊上的苏红莲，而苏却看到了教室里的一幕。。。

镜头三：楚如海在听到彭玲说《海阔天空》不行以后，在收拾东西时，把写有《海阔天空》歌词的那张纸给撕了，原本是打算给彭玲的，至此，他已明白，原来自己一系列所谓的惊喜现在却实实在在的成了惊吓。

镜头四：楚如海带着那本夹着纸条他却自以为空无一物的《雪莱诗集》径直回家了，并且，这本书再也没有带到学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