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北京糖果Live的一场小型演唱会上，《我是歌手》的总导演洪涛出现在观众席中。台上那个冷艳的歌手在唱完几首歌之后，忽然问台下的观众：“你们想不想要我去参加？”

观众们整齐划一的回答：“不要去。”

歌手笑了笑，笑起来时如冰雪初融，没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她说：“你们爱我。”

她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这个看起来高冷、迷人、不苟言笑的歌手其实很胆小，她那个如冰雪般的面孔下藏了颗害羞的心。她知道自己作为一个歌手应该站上更大的舞台，应该唱歌给更多人听，可她真的不敢：

“我知道一旦在电视台的话，可能不只是人盯着我看，可能还会有很多摄影机，其实从小我对这种事情会不自在。”

本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哪成想四年后，她的宣传照赫然出现在《歌手》的官微上，节目方正式宣布，她作为第二位补位歌手，加入这档节目。

照片中的她穿的很随意，条纹的大T恤和牛仔裤，仍是一脸的清冷淡漠，岁月没在她脸上留下什么，她好像也没被岁月带走些什么。20多年的时光，似乎只是与她擦肩而过。

这位歌手1997年便出道，20多年里只出了6张专辑，曲风横跨摇滚与流行，她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听起来高贵如女爵，人们总觉得她过于冰冷不近人情，但她自己总是叹着气反驳，自己只是太胆小，太容易紧张了。

这一次鼓起勇气参加比赛，她说是因为她需要钱来照顾家人，简直是女版“朴树”了。

她叫杨乃文，是华语音乐圈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杨乃文出生在台北，从小学习音乐，是当地合唱团和唱诗班的一员，并且还学习了很多种乐器，像是钢琴、琵琶、三弦、鼓、长笛等等。

小学五年级时，杨乃文一家搬到了澳大利亚。在异国他乡长大，少女时代的杨乃文不可抑制的喜欢上了摇滚乐。那时候她最喜欢听Radiohead的音乐。

不过这个一路和音乐结缘的少女到了选专业时却选择了生物与遗传学，当时杨乃文特别高兴，她想：“这个专业应该是全学校最不需要在众人前面讲话的科系了吧？ ”

但杨乃文没把大学上完，一年之后她就决定休学回台北：“因为我想回去唱歌，毕竟我在台北出生，还蛮想念那里的，可以吃喝玩乐，也想脱离一下父母，有个私人空间。那时候我就跟爸妈说，念了十几年的书，我要休学回去。”

起初回台北这个决定只是少女的叛逆，哪知道这一去就把此后的人生之路定了下来。

△杨乃文与赵传、周华健等合照

回到台北杨乃文开始在酒吧、Livehouse里唱歌，偶尔还会兼职做点模特的活儿，还因此作为女主角参与了黄立行所在的组合L·A·Boyz的MV拍摄。

那时候魔岩唱片正在寻找特异独行的歌坛新声，杨乃文的独特气质正好对了魔岩的胃口，所以几年后杨乃文修完学业再次回到台湾就顺利与魔岩唱片签约，正式成了一名歌手。

1997年，杨乃文发行了自己的第一张唱片《ONE》。 专辑由杨乃文当时的男朋友，也就是著名音乐人林暐哲亲自操刀，为她量身定制。

△《one》专辑封面

独特的咬字发音，充满魅力的声线和孤傲不羁的姿态，很快杨乃文就一炮而红。

之后的《SILENCE》、《应该》也都由林暐哲的身影，三张专辑下来，杨乃文已经得了个“摇滚女王”的称号。

但好景不长，这时候魔岩音乐已经日薄山西，林暐哲和杨乃文的感情也走到了尽头。不过四年的时间，事业与爱情统统坠落谷底，那段时间杨乃文差点抑郁，几乎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后来她把那几年称为自己的“黑洞期”：“大致来讲，就是感觉跌倒很多次，然后把自己拎起来。中间肯定有想过，那就先退休好了，或者想去找一个别的工作的都有。”

再出现已经是2006年，她签约银鱼后的第三年，发行了专辑《女爵》。

△专辑《女爵》封面

这张专辑中的主打歌《女爵》是杨乃文的“迷弟”吴青峰为她量身定制，歌曲大气磅礴，配上杨乃文独特的声线与发音更显得锐不可当，像是在说这位披荆斩棘而来的女王已经浴火重生。

不过这时候的乐坛早已今非昔比，虽然这首歌受到广泛好评，但生性害羞不善言辞的杨乃文却没能因此得到多少关注，她再也没了当初那份热度。

对这一点她倒是毫不在意，仍是默默做着音乐，一词一句的打磨着歌曲，六年一张《ZERO》，三年一张《离心力》。

 △专辑《zero》封面

慢、缓，却也稳。

她所求不多，所以这些年来哪怕只是歌红人不红也，她也丝毫不显颓势，甚至愈发悠然自得。

吴青峰在上高中时，特别喜欢杨乃文，到了高三的备考期他经常坐在教室墙边，盯着杨乃文的海报，后来他总是回忆起那时候：

“那一年她就这样穿着背心，陪我度过了高三。就高中生而言，会觉得超级酷、超喜欢，不需要理由，她就是所有人都会膜拜的那种女神。”

直到现在吴青峰都始终把杨乃文是他的偶像这件事挂在嘴边，甚至这一场的比赛他还特地选了杨乃文的《Silence》。

其实这首歌对吴青峰来说意义重大，正是这首歌，让吴青峰听懂了杨乃文，也让他明白了自己对音乐的一种想法。

△《歌手》第六期

当然，这首歌对杨乃文自己来说也是意义重大。

2000年杨乃文26岁，出道不满3年，就凭第二张专辑《Silence》打败王菲、张惠妹、范晓萱、莫文蔚这几位实力超群的歌手，夺得第11届金曲奖歌后。

那天的颁奖嘉宾是张学友和梅艳芳，当梅艳芳念出得奖的人是第一次入围最佳女歌手的杨乃文时，全场沸腾。于是杨乃文在一片欢呼中款款上台，接起奖杯后说了六个字：“谢谢大家，谢谢。”

这史无前例的简短感言，让见惯了大场面的张学友和梅艳芳都目瞪口呆。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杨乃文就成了话不多、高冷的象征。

这场颁奖礼的风波持续很久，有人说她“耍大牌”、有人说她“太冷淡”，很多年后她还特意作过解释：

“我不是一个演讲型的人，像大型演唱会讲一堆话我会更紧张，尤其在一堆人前面，这可能别的歌手会比较擅长。也许是因为我是个比较害羞的人，反正我很难想象在舞台上把所有认识的人从头到尾都谢一遍。专辑里也是，公司会问我要不要写致谢名单。我想了很久，要谢谁谁谁，但最终仍旧决定写：感谢所有人。没有指名道姓。”

说来说去，杨乃文的这份“冷淡”还是源于她的“胆小”，做什么都会紧张，说什么都容易脸红：

“不瞒你说，我几乎做很多事情都会紧张，所以这样子的表演肯定也是会让我紧张的。我之前也开过玩笑，跟人家说你们无法想象我多容易紧张。有时候打电话去银行，要问他们一些事情，我就开始紧张，开始冒冷汗。我不知道，可能是天生的个性吧。而且我讲电话，声音特别小声，对方还会怀疑是我吗。”

原来外人眼中的“冷艳”和“不近人情”正是她掩盖这份胆怯的保护色。

所谓物极必反，大抵就是如此吧。

不过杨乃文胆小了四十多年后忽然想做出点改变了。

2016年她破天荒的参加了《蒙面唱将猜猜猜》，那是她第一次在大陆参加综艺节目。

△蒙面唱将《忽然之间》——杨乃文

当初她的团队甚至已经做好了给她开一个动员大会的打算，但没想到经纪人一提出来她就同意了，身边的人对她这份爽快目瞪口呆，她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只是想挑战一下：

“因为前一阵子刚好碰到一些事情，觉得生活方面平时有一些不顺利，刚好前一天不知道看了一篇文章还是书什么的，上面写说，每个人应该天天挑战一件让自己害怕或恐惧的事情，隔天收到这个消息，我想说，好吧，就去了。”

冲动之下答应了参加，但真的开始了录制她又紧张的手心出汗，她有些后悔，所以不停地说：“我这次真的吓死了。”

她是那样胆小谨慎的人，总喜欢安心待在自己的舒适圈内。

就像是很早之前，杨乃文和顺子还有另外一位朋友去巴黎旅行，在火车站正好碰到有人抢包，身边的两个朋友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杨乃文却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有过“出格”的时候，比如多年前她和同事、朋友坐晚上的卧铺从北京去上海，几个人一整晚不睡觉挤在车厢里喝了一晚上二锅头。

害羞的是她，孤傲的是她，洒脱的是她，过不去的是她，摇滚的是她，流行的是她，清冷的是她，温柔的还是她。

人类的复杂性似乎在杨乃文身上格外明显，每当人们觉得已经了解她的时候，她总能展示出新的惊喜。不过对于这一点，她自己却说：“说真的，你们不必要了解我，这真的不重要，我有什么好了解的？我是歌手，听我唱歌吧！”

归根结底，她还是只把自己当成一位歌手，也希望所有人只把她当成一位歌手。

杨乃文不是那种多才多艺的人，也玩不来跨界，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歌者，出道20多年了，上台说句话仍会脸红。这次鼓足了勇气参加节目，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更勇敢。

这么多年来她几乎没有出现在娱乐新闻上，除了宣传新作品也鲜少出现在公众面前，她身处演艺圈，可始终都和这里隔着一层隔膜。

她能做的就是埋头执着在音乐里，之前有媒体采访她，问她如果不做歌手想从事什么职业，她说：

“我喜欢画画，但不会拿去卖；想开花店，又怕昆虫；想开图书馆，又担心未来都数字化了。”

绕了一个大圈，她还是说：“后来想想，可能音乐是我一生会去做的事情吧。”

岁月风起云涌，市场瞬息万变，创作者们的心也由此被扰乱，他们之中有的人迎合着市场不断变化，有的人坚守着自己苦苦支撑，还有的人早已放弃另谋出路。时代喧嚣着，奔腾着，迷失在其中的人也不在少数。

可杨乃文身处其中却显得格外与世无争。也可能正是这样的悠然使得岁月也格外偏爱她。

今年45岁的杨乃文，仍坚守着初心，仍相信着爱，眼中的光彩一如20年前，笑起来时仍是如冰雪初融，像春风拂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