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楚生:在操蛋的时代,我不能再温和

陈楚生:在操蛋的时代,我不能再温和

淘漉音乐 内地男星 2017-07-29 19:30:09 236

作者:乔子桥、 绿撸

编辑排版:婉盈


我们到达陈楚生工作室门口的时候,他正好送别人出来,戴着一顶平沿帽,一身黑。这样的装扮可与我们印象中的那个陈楚生大相径庭,民谣气质不多,倒更像一个唱嘻哈的了。但这都不对,他组了新乐队,名叫SPY.C,做起了这支独立流行乐队的主唱。这才是他的新身份,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心之所向。

 

他见到我们便上前握手,手指很修长,戴着一枚硕大的银饰戒指,领着我们进入了他的工作室。

 

工作室的装修都是陈楚生亲自操刀,这是一个两层的loft,墙壁采用粗粝的砖墙,楼下的排练室两面被刷成明黄色,一面黑色,一面砖红色,地上摆放着吉他、贝斯、架子鼓,楼上的录音室则是深灰色,张贴着披头士的海报,十足冷冽的工业风。

 

这个空间对陈楚生来说,是归属,也是自由。

 

我们在二楼的茶桌边落座,这里整齐摆放着茶杯、茶盏、茶壶。陈楚生面对我们坐在主座上,开始泡起了茶。


身价是音乐人身上的紧箍咒


侦探C,是乐队及新专辑的名字。他是一个35岁的音乐侦探,他的人生而立不惑,对音乐世界充满好奇,他是乐队五个成员共同品质的具象化人格。


这令人想起世界乐坛里的一些类似的形象,比如著名摇滚巨星大卫·鲍伊就曾在不同时期为自己创造过多个新的音乐身份——来自火星的“Ziggy”、 “瘦白公爵”,这对歌手本身来说,是一种音乐思路上的延展,也是商业价值上的开拓。

 

但陈楚生一直强调,这个形象或者说状态,代表的是这个团队,而不再是陈楚生个人。

 

实际上,陈楚生从来都不是我们所以为的孤军奋战,早在10年前,参加快男的前夕,他还有属于自己的乐队,那时他承诺参加这个比赛是为了乐队,而非单飞。虽然之后的一切事与愿违,但这的确是他的本心和初衷。

 

然而不为大众所知的是,在这些年里,陈楚生一直与现在这支乐队的成员一起参加演出,这个阵容早就固定,只不过一直没有正式出道。2015年,他们才正式以SPY.C的身份与大众见面,陈楚生将这一改变动作形容为“一个被动选择到主动选择的结果”。

 

乐队一共五名成员,吉他手王栋,键盘手陶华,贝斯手崔凯,鼓手大伟,主唱陈楚生。除了崔凯和大伟是后来加入的,其余的人在陈楚生出道前就一起玩乐队,如此长情的团队,他们在音乐理念上的共识和私下生活的和谐可见一斑。



不过对自身发展状态的清晰认识不是一蹴而就的。这个时代里的人们,感知日渐模糊,比起谈论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往往更容易脱口而出,陈楚生曾经也是其中一员。

 

陈楚生刚进入这个行业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是觉得不舒服,至于哪里不舒服,也说不上来,“有些东西不应该是这样子,我不知道什么样才是正确的做法。”

 

不舒服就会思考,一思考就会去探寻,只有在不断的摸索探寻中,才能最终找到那颗硌人的石子,找到自己适合的姿态。陈楚生坦言,目前的状态也谈不上舒服,因为做这件事(独立乐队)有难度,但能够确定的是,这是让他觉得开心并值得做的一件事。

 

35岁寻到了让自己高兴的状态、坚定了自己要干的事业,为时不晚。

 

但这次他面对的不再是个人的困惑、迷茫,而是整个团队在行业不景气的现状下的生存问题。于是我们能从这张专辑中听到的,不再是陈楚生个人情绪的表达,而是他所认可的由集体碰撞出的一种态度的表达。

 

成立乐队之后,在商演的选择上也与之前有所不同,乐队更加适合live house和音乐节,而这恰恰是陈楚生最喜欢的两种演出形式。



在一炮而红之前,他一直是酒吧的驻场歌手,后来他曾返回过酒吧,却遭到了歌迷的反对,认为那是自降身价的行为。“身价是音乐人身上的紧箍咒,那是对自己音乐的不自信”,陈楚生对于“身价”一词给了一个很好的注脚,“好的音乐不是说你要唱给什么样的人听,应该是大家一起分享,而且我觉得特别是乐队,非常适合live house的形式。”

 

而他更喜欢的是音乐节,这几年,音乐节在国内如雨后春笋,与其说它是演出,更不如说是一场年轻人的户外大Party,啤酒、草地、三五好友,在宽阔的场地里肆意呐喊,畅快享受与音乐自然之间的相处,这是年轻人们真正喜欢的状态。而对音乐人来说,这不是比赛,没有负担,还可以变身听众去为喜欢的乐队喝彩,同样是一个盛大的节日。“音乐节是音乐人跟听众最直接的一个沟通的桥梁,它是一种正常的消费,就像我们去电影院是为了感受观影效果一样,音乐节也是用现场氛围感受音乐,是CD给不了的感觉。”


为了这种感觉,这张新专辑与往常不同的是,它在创作上做了倒推,先有现场的需求,再来进行词曲的编排,使得整体的风格更加适合现场演出,而不再是由感性、情绪出发,没有针对性。


超女快男就是早期的真人秀


在“一人一首成名曲”这种歌单中,一定会有陈楚生&有没有人告诉你,永远会有听众为此感动,演出商永远只认这个,你就不得不一遍一遍去唱,直到麻木。这一度是陈楚生的一个困扰,一招鲜吃遍天这种事对真正的创作者来说只会是一种痛苦,不过陈楚生很幽默地化解了这个尴尬,他称中国很大,他还没有走遍,还可以带着这首歌去很多地方。

 

于是他才需要创作全新的作品,希望“第二种状态”被大家接受。但那第一种状态却怎么也绕不开。

 

2007年的夏天,是陈楚生作为一个有音乐梦想的酒吧歌手的人生转折点。在一个综艺节目还并未爆炸式涌现的时代,爆款节目并不多,《快乐男声》就是其中一个。陈楚生将他称为早期的「真人秀」,“选秀给大家提供了一个平台去展现自己,短期内吸引了大众的目光,但选秀之后呢?是否有人跟每个人深入沟通过他的未来?选秀不是一件坏事,只是我觉得它可能没有做一个好的收尾。”

 

一个不完美的收尾就是让大量吸睛的男孩女孩每人拿一个号码牌,从舞台上下来之后被放进一个拥挤的仓库,等待着自己被召唤的那一天,他们满心欢喜地以为从此就将实现踏上舞台时的目的——有人是发唱片,有人是做明星,有人是挣钱。

 

他们初出茅庐,以为可以凭借这样一个万众瞩目的机会用自己的才华和勇气在一瞬间创造出一个截然不同的有希望的未来,却不知道社会的健忘、资本的虚伪,面对梦想这种东西的时候只是消费者和贩卖者的身份。

 

大家都堆在一个不透气的地方的结果就是,总有人要发声反抗。狮子座的陈楚生性格总体来说很亲切,不属于爱炸毛的类型,因为他总是不忍心拒绝别人,但不满的堆积总会有无力负荷的一天,一旦发泄起来,就会搞一件大事情。

 

2008年的跨年夜,当所有的灯光、舞美、音效、主持人、歌迷都等待着他出场时,他失踪了,这可能是这十年中发生在陈楚生身上的除了拿到快男冠军的第二件让人瞩目的大事了。即使是大事,他的行为——消失,依然是一种无声的抵抗,而不是任何撕破脸的过激局面。

 


一个音乐人能在毫无沟通的情况下,在商演的间隙中抽空,十天之内交出一张专辑吗?不能。那这样的时候需要反抗吗?需要。那是在所有沟通渠道都被关闭、所有事情变得彻底瘫痪之后的一次爆发,事情并非毫无预兆,如果有人曾真正感知过他的话。

 

但他也付出了代价,他说自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但如果理想折现,真是一个天价。2009年8月23日,理想主义等来一纸裁决——650万,创下内地艺人解约赔偿的最高纪录。不仅如此,他的身心更是受到摧残,他一度变得十分敏感,不敢相信任何人,于是他只能自救于泥沼,没有值不值得,只不过再不跳出来就被淹没窒息了。

 

“比如我明明喜欢乐队的表演形式,你非得让我跳舞,原因很简单,歌迷想看,我永远只能做别人想看的东西,谁来照顾我的感受?” 一个总是妥协的理想主义并不代表他就认可别人的做法,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来最大限度的容忍和面对。他的性格让他的自我吃了很多苦。

 

陈楚生文质彬彬的外表下的骨头里一直是叛逆的,小时候别人都想做老师、医生、科学家,唯独他拿个吉他每天弹,父母的冷水泼得很难听:“你弹吉他有什么前途,天涯海角那个拉二胡的拉了二十多年还在路边拉。”陈楚生无奈:“这都什么跟什么嘛。”

 

后来他问父母要了一间宿舍,独立出来住,双方都清静,在汽修店干完活可以回去吃饭弹琴,再后来想要报考迷笛学校,也因学费太奢侈作罢,辗转去了深圳打工。从小在音乐路上就是孤立无援的,而这风霜十年,更是让他明白了,必须自己支持自己,因为没人能帮你,而他也一直不觉得自己在反抗什么,只是因为音乐让他感知到自身的存在和价值,人都不愿做一个麻木的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能在一个模子下过一模一样的生活”,仅此而已。

 

今天我们听到一个不一样的陈楚生,是因为他觉得这个时代“太操蛋了”,而他不能在温和下去了,比起“文青”,他更觉得自己是个“愤青”,“这个大环境已经扭曲了,大家没有人尊重音乐了,不尊重音乐了”,这是他的失望与无力。



未来只需做值得的事情


2017年1月3日,陈楚生再一次让所有人意想不到,他带着乐队成员又重新站到了湖南卫视跨年晚会的舞台上,用《有没有人告诉你》和《35》两首歌,向所有人展示了自己这长达十年的蜕变。最终,“胳膊”拧过了“大腿”,再回来时,他只用他自己喜欢的方式。

 

关于这件事,他只在微博用八字总结:“往事如风,浅笑而安”。

 

面对这件事,媒体又揪住不放,问询是否会来2017年回归的快男做评委,陈楚生委婉回答“会考虑”,但面对我们的采访,他用口头禅“说实在的”来回答这个问题:“说实在的不太想去,我不太善于通过这样的形式去交流。”

 

陈楚生铺陈在我们面前的这十年,是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十年。作为草根,凭借选秀节目一炮而红;一年半后,选择失踪,主动与天娱解约,陷入漫长的官司之中;而后签约华谊5年,老板曾看中他区别于一般人的特质,一度想要将他打造成“小齐秦”,但他很反感这样的标签,这期间他零星参演影视剧,曝光度极低;2015年成立指弹工作室,成立SPY.C乐队,不再孤军奋战。

 

冠军虚幻的光环,光环暗淡后的迷途,迷途清晰后的重生,陈楚生并不是那个人们眼中节节败退的失意者,他才是这个时代敢于反抗不纯粹生活的勇者,是经受住大起大落后依然保留本真的胜者。

 

而该有的他也一样没落下。采访当天晚上,陈楚生有个聚会,这期间他的妻子一共打来过两次电话,从声音上判断,应该是个有些雷厉风行的女性,商议的过程中陈楚生一直轻声细语,不疾不徐,我们也听到他的孩子叫Demo(录音样带),这是一个和谐稳定,又有着美好寄托的家庭。


工作室是他的另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就不那么好对付了。身为一个老板,必须有在资金变现方面的能力,而这个能力目前除了一些商演之外还在摸索更多的有效形式,而陈楚生喜欢的音乐节正是一个正在成长的机会,他喜欢可以在这个模式上下更多的功夫,做得更好。如果这种模式成立了,他也不排斥会继续复制下去,吸收更多的年轻人和乐队加入到工作室中。

 

关于改变,他从未想过针对听众,他的音乐自始至终仍是美好的,带着希望和向往的,让他心存感激的是一路走下来的歌迷,这是一份珍贵的情感和礼物,喜欢慢情歌的朋友也不必失望,他认为情歌永远不会过时,只是他找到了新的表达方式。

 

经历创业、成家有小孩这些人生大事,谈起它们对自己的改变时,陈楚生显得有些茫然,他说自己是个反射弧比较长的人,所以也许又一个十年之后,我们有机会再次坐下来聊一聊时,这个答案才会慢慢地通过时间呈现在他面前。



至于接下来这十年,就像他的新歌《最后我们都一样》中唱的那样:忘掉身上的泥泞不堪,没人为你悲伤/穿上自己舒服的衣裳/学会自我欣赏/别听说路有多漫长/要像野草一样的疯长/朝着让你心跳的方向/就算那一刻死在路上/不必再猜不必再问/为什么/为什么/不必害怕/不必闪躲/没什么/没什么

 

他说:未来只需做值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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