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门口是个小广场。十点一过，小广场上的人就渐渐多起来，下棋的、玩扑克牌的、打羽毛球的，热闹非凡。

老崔家住在小广场旁的6楼上。

到饭点了，老伴趴在窗户上喊，老崔，老崔，吃饭了。他应着声，却不挪步。老伴一个劲喊，他才不情愿地回家。匆忙吃完饭，又往小广场跑。

广场拐角处，有个跟他年龄差不多的老头，摆了个卦摊。时日一久，他与算卦老头就混了个脸熟。看棋牌烦了，就拿张报纸坐在老头的身边跟他说说话。

“闲着也是闲着，给你算算，不收你钱。”老头倒是挺热情。

人常说，无事不算卦，他更不相信这个，笑笑，没回应，算是拒绝。

“准不准，权当说热闹哩，你也别上心。”老头继续说。

老头仔细端详他五官，又捉起他的右手，低头观察他的掌纹。

“老哥你好福气呀，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仕途顺遂，子孝妻贤，这是神仙过的日子嘛。”

他被老头的话逗乐了，开心地笑起来。摸出烟，敬了一支。

“其实这算命吧，你信则灵，不信他就是个‘零’。有一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他笑笑。

“卦相显示，三年内你要遭一场车祸，危及生命。如躲过此劫，定能活个高寿……”老头未说完，他就哈哈笑起来。心说，信口雌黄，我岂能被你糊弄。然后推说有事告辞。老头对着他的背影喊：“切记，以后尽量少出门啊！也可找我破解……”

有一日，他去菜场买菜，过街时，一辆出租车急刹车，差点撞倒他，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大叔，红灯啊！”司机探出头，语气里全是不满。他抬头瞅，果然是红灯。怪了，刚刚明明是绿灯啊！

回到家还心有余悸。忽然记起算卦老头的话，他坐在沙发上开始发愣。晚上，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翌日，起个大早，来到小广场。十点过了，那算卦老头竟然没来，他就坐在老头出摊的地方等。

“老崔，老崔，吃饭了！”老伴在窗户上喊。

“哦！你自己吃吧，我不饿。”他哪有心思吃饭。

等了一天，老头也没来。一连几日，也不见人影。有时，他从楼上向下望，老头出摊的地方一直空空的。

他没敢对老伴和儿女说，怕数落他好好的算什么卦。以前，在单位也算个不大不小的干部，现在迷信还不被人笑死。

熬吧，熬过三年就好了。以后还是离车远点，他连小广场都很少去了，因为要穿过一条窄街。

放国庆假，儿子女儿都回来了，要带他和老伴去一个景点玩，他一口拒绝，弄得一家子老少不开心。

春节，一家人去街上吃饭，他坚决不允许家人开车，也不让打出租，否则不去。大冷的天，家人陪他走了几条街。这天，儿媳陪老伴去买衣服，他带孙子。三岁多的孙子闹着要下楼。无奈，他和孙子来到小广场。

小广场还是那样热闹，有熟人和他打招呼，他微笑着点头。到了原来算卦的地方，还是不见算卦老头，两个人在下棋，几个人在围观，争论不休。

他拉过一个人，敬支烟问：“算卦的老头咋不见来了？”

熟人抽了口烟说：“你说老孙啊！死了半年多，在街口让车撞了，没救过来。”他哦了一声，脑子有些转不过弯。

那人又说：“这老孙，给人算卦，总说人家三年内要遭车祸，这不，人家都好好的，他自己却被车撞了……”

又一个人说：“别提老孙了，他哪会算卦，打了半辈子光棍，字都不识几个，净糊弄人呢！”

先头那人又说：“你还别说，就有些傻瓜信呢！”转过头又问他，“是不是老孙欠你钱呢？”

他脸一红：“没有，没有。”

老崔心里却如释重负，忙喊孙子：“走，跟爷爷上街去……”

（刊发于《渭南日报》2020年5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