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布:在一个餐厅阅读曼徳尔施塔姆

吕布布:在一个餐厅阅读曼徳尔施塔姆

礼物诗刊 日韩女星 2017-11-08 12:44:54 214

吕布布 在沙滩

吕布布,本名吕艳,1982年生于陕西商州。著有诗集《等云到》《内心赤道》。曾获深圳青年文学奖,首届广东省“桂城杯”文学奖,2014年度“深圳十大佳著奖”、“第一朗读者”最佳诗人奖。现居深

圳。



梦是蓝色确信的早晨


梦是蓝色确信的早晨

老年的维持根斯坦

把兔子赶到鸭子一边

侧身时眼里的深邃。

像纵叠了多次的陂湖

忘记了逻辑,却也拦得住

倒霉的魏斯曼、卡尔纳普、波普尔。


或者是在我四周透明的老家

他忽然一笑,嘴里

飞出的“纯真俱乐部”

一个假定时空恰如其分的命名

一种人为的约束展开一段

 “希望如此”的对谈:


“眼前的透明化并非内容消失

一道光,一番纯粹的分享,一次醒来

你们尽都重现。

你看我的讲坛下

那群探寻与清除的亲密集体

专供纯文学才能的弱受与强攻

那些自带降落伞的哲学分析

还有合乎其天性的女人

都是一口无法度量的宇宙。

那些听起来不错的口才

逃离了只满足于建设的文本

而乐观的破坏者

他们凭着好运气

凭着能够全层理解的——颖悟力

他们,一个就善待了彼此。”


“现在的你就是我的好运气 :-D

让我成为一个破坏者吧!

点燃这片尚算友好的湖!”

(蓝色背景似慢慢隐去……

好像一切即将结束?)

我提高了音量:

“今天的人类,好运不算少

但没用,缺乏一个大的引领。

那些中途的所遇

都只是不起更新作用的存在而已

非得有神

狠狠地戳上一把!”


(蓝色背景在加深……

渐进的清晰,好像要拓出个究意)

“大的引领?

你看那帮悄言细语的家伙

一群牛,要将担纲的猪指出?

你——们,你——

假装跑到我的对立面

为了让我说出得更多?

这正是你们的虚伪和不直接性

所造成的:智—的—衰—减以及

熵—的—最—大—化!”


“我想让你说出得更多

是因为基础必须复杂

而真理取决于

这复杂基础上的一次提纯

至少,你现在显示出了激情

就像那只蹬上了织布机的蜘蛛 :-D

你怎么看待文学中的死亡事实?”


“文学工作者所做的

显然是对死亡的稀释。

他们的语言越来越严格

他们活得越来越正确

他们每个人的心里

都在等待着

下一个死人的消息。

郑重地讲,今天的文学工作者

并没有超出世俗者

在他们一齐看来

现实形势永远是——

‘绝望的,但不严峻。’

除了无聊在弱增猛减

一切现实事态的反应都很平平

残酷风景也只能成为

平静日子的作品

惟死人

直接参与了作品。”


“你的言说有点严重

不过也有道理。

我们无法看到时间的停止

就像死人无法说出——

活着,才是此生最大的不幸。

‘在永恒的的背景上’

我们确不及死者

能够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

除了死,什么也不能激活。

而我们早已成为那个

文学工作者与世俗者

融为一体的大平层。”


“是啊,你们的大平层

现在只剩下一个要义

就是努力去寻找

另一副健全的人格

隔着雾互相较量

然后无关紧要的衰老

连疲劳都是雷同的

一种世纪的灰光渍

漫延向世界的经验。”


“灰光渍、雾也可以

变成想象的定义。

乐观者总会刺穿它。

但现在更难深入的

是一般意义上的普通者

一群按揭中的灵魂

正在加速它自己的耗散

在死者跳出的实时共享中

在我们毫无节制的虚构中

下一位青逸深色者会是谁呢?”


“会是谁呢?

为什么他者之死是必须的?

反正迟早有一天

你们要面对这个问题。

你们会绝望的。

延续在你们空间的

辉煌而不确定的雾……”


“……是一种耗尽的感觉。

永远逼近却摸不到的手。”


“其实所有的问题都归拢于一个——

你们和死者

从未感到过亲切。”


“我们的一生被雾遮挡了

那使我们升起……又下降的

无穷无尽的灰光渍

无穷无尽的细节

还有那些貌似伤感

却又困住我们的所谓重要性

都无法使真理

重新隐藏起来。”


“再次触动心灵的

也许是一场细雨

也许是一阵来自外太空的兰草香。

轻轻地嗅吧

轻轻地醒来

像柏拉图穿过树林学园的黄昏

去重新发明苏格拉底

在那时候

世界消除了暧昧

回忆无法追忆

在不被表达中献出——

隔绝。虽然

这令人为难。”



“我知道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我们的一切相遇必须是

为了隔绝。

但这难道不是另外一种暧昧吗?

隔绝使我们的内心

有了罕见的沉思。”


“哈哈,你想的挺细的

但对观念来说没用。

最完美的暧昧

是一种既热烈又神圣的现实

雾从我们自身升起

释放爱和神秘

那时该相遇的又会相遇。”


“呃……那么我只能说

该升起的自会升起。

谢谢你今天的出场

使我的梦中人又提升了一个层次

记得上一次还是布罗茨基。”


“不客气,下次可以直接

从蒙田散文里的那条路

重拾古典主义者心照不宣的现代。”


“哦! 

我们不会就此醒来吧?

我好像看到了那只手掌

那逼近的虹彩!”

                                              吕布布诗集《等云到》


幽灵飞机


像飞翔的荷兰人那样,我假设了一架幽灵飞机。以它的视角,铺设几条线路。节奏慢慢推进,不断缓冲,有些节奏对叙事稍微破坏。外在结构上为螺旋结构,像一个不稳定区域,如同滇缅战场时代留下来的一些不安和矛盾仍然未结束。(2015年1月25日)



(契子)


这架夜间出现的幽灵飞机,
熟稔作战方程式,
更深知失败才是战争的主色调。
它有视觉,
直行/拐弯,在空中待着,
它无所不能——
不辜负每一场血泪相识。
时空与境界自由转换,
橡胶林里不断升起的腐烂气息
令机身微微波动。
这架夜间出现的幽灵飞机,
笑称自己是典型宅机,而
论识见,它远远超过了
大伽们的想象——





公路来自昆明的一端,
或者是游客到达的畹町,
它悲悚的过去作为它今天的信仰,
悲悚仍摆在那儿,未曾
消失过一米。
959.2公里,9个多月,以至理智被破坏,
大地之趣之恶为他们修。
他们修早晨的口粮和工具;
他们在高山峡谷中修,斗篷暗哑;
他们在激流险滩上修,主观荒谬;
他们在晚风中虚构了补给。
前方,那不能停歇的死亡之路
正由仰光走来。
蔗田已收割,辎重卡车已辗过,
有人已率先走到路的尽头,
为了看看那儿是什么感觉。
在姐告①再无法突破的边界,
一个穿隆基②的男孩,闪烁的像
来自外太空的信号。


                                   


它曾着迷于太平洋战场
别人那危险的历史,
那战火之境蓬勃的知己
越来越把幻想监视。
“迟读的缅甸会成为一种更大的鼓励。”
它晃了晃机翼,有一点唠叨。
那艰苦的一战,那月光上的术语,控诉
阴险又怯懦的亚历山大——
厮正提着酒壶,与
墙上的梦露练习缥缈的手风琴。
它承认,这家伙的战壕
修得漂亮,坚固如窄脸国
阴凉愚顽的鹰钩。
这场毫无深意的训练,
最后的等待,在无限的虚耗中,
契约是一张废纸。
热带柔软的黄昏慰藉了战士,
还有前方空虚的雷区,
因其对大地错误的治疗而更加醒目。





这一片陈旧无声的雷区,
弥漫着无踪的青春。
它平衡地观察这一切,见与未见,
那些年轻的、浪漫的学生,
在黑暗的丛林中,
不是黄色长江,
通过白骨的光幻想尽头有一个简单的早晨。
怎样才能告别这幻想,一个年轻鬼魂③
站出来说话——
“胡康河谷④的天空永远是黑的,
胡康河谷的土地落满了弹雨,
胡康河谷的丛林长满了吃人的东西!
而在胡康河谷与我同行着的
竟是一群诗意的天才!”

“疲惫的,未完全放松的意志,
热带的野果,是他们的幸运,真的,
历险而产生的友谊
让他们感到了真实的快乐。而这
是因为他们的胆子足够大。
当巨蛇在头顶凝视而人已
睡着,像来到天真的时代,
瘴雾中的利多⑤挺立在这神圣里。”

“好像只剩下了我。
我不想再走出去。
一种反推力平衡我正遭遇着的磨难。
那确凿的死亡感,绕着我
耳边一枝火色的兰铃。
如果可能,再让我写一首精确的诗吧。
这雨季,这雨季里丝毫不减的燠热,
脚边一只扭曲的号角,
一阵阵酸性的弟兄们的气味
指明了前方的路途,而
我那被毒蚊咬伤的臂膀已经腐烂,
说思想,它已经接近于巨人的极端
不再把时间等待!”

“远离文明,就是远离了更多的敌人。”
一个人命运的远征,以及
远征之后更大的风暴,
比雷区更险、更槌心。
他如实的倒影,今日深邃地树立。


                             

线


完全可以说,
这是一条死亡航线。
这是另一架幽灵飞机。
在莫测中飞,在善中降落,
在黑色的喜马拉雅山之夏,
它经常坠毁,执着而没有青春期。
无数个叫周炳的人,
指挥它直行,或是拐弯。
几乎没有什么精准明朗的事物,
他们的大脑就是一幅云贵高原航测图,
在无数条散落着飞机残骸的峡谷之间,
能够点亮愉悦中枢的
是高原密林的金辉。

它看见跳伞者,
在坟墓中飞行。
五万个死人一同尖叫起来,
毒虫野兽出没。
与轰动英伦三岛的战场不同,
航线的天空是陡钝的,
是消极的。
必须有一种冬天的视力
才能接受此地的严峻
和远处七月的白雪。



还没有战死的中国军人,
充满了悲壮色彩,暂时
被一种正规的管理教化,
这多国的文化在一级战备情况下
冲散了印度的静穆。
他仿佛是一粒印度神油,
在一个金黄的秋季
把哑剧擦得明亮,
把一粒花生米弹倒了几个回合。
国共在他眼里,
只是你认识世界的一小部分,
难以选中哪个名词来承载
这沦落的使命,这未来的整体。
在闪亮的抗战博物馆,
蓝姆迦的训练枯燥,
照片平静了炮火,
找不到一个悬念想象那喷溅的大地。
将军弓身回到了帐篷。
他有愤怒,持重的夕阳,一目了然。


“安

姆”

攻孟拱
后进军密支那
后向八莫发动进攻
后南坎
后在畹丁附近的芒友与云南西进的远征军会师
中印公路完全打通
后中驻印军南下
攻腊戍
后与英军会师乔梅
同时在菲律宾战败的鬼子
收缩战线
撤出了缅甸。

短焦镜头再拉近,
七十四年前的硝烟,
墓园中孤零的倭冢,
那些走失的、死去的人,
都已经发霉;
那些活下来的人,
他们所习惯的绝望成为
纪念馆里空阔的陈列。

荒原——岁末晨曦。
一面单纯的碑。
一个本地导游在深情地说。
一个老人献上一朵菊花。
一群人举着旗子证明在握的胜利。
它看见了,高黎贡山的云
变幻出的他们——

锤击的大雨汇入记忆。




线

一个敏感地带,
双螺旋其间不稳定的地缘世界,
它的秩序和文明
打乱了现代。
几乎没有记忆。
好比一道闪电打住一棵桉树,
闷烧后留下遥远的气息。
战争中留下的一切空虚
依然存在。
浓密的钢铁般的木材
大批倒下,
那抗议的软玉
在黑夜来临。

这架夜间出现的幽灵飞机,
它慢慢古老。
在竹林掩映的村寨,
在妇女们缝补的姿态,
回忆的机器

停止了。


(偷渡的中国人)


天上的云如生根一样
证明边贸交易的内容。
作为缅北偷运的要津孔道,
瑞丽平和的气氛里有难耐的悸动。
据老张说,
金三角是一条很流行的线路,
那时候他们这批打完仗没走的人,
穿西装打领带,戴着墨镜,
看起来很洋气,但
心里怕的要死。
若说欢乐,只有鸦片地里
罂粟花开的香气。
“其实我们并不喜欢这样的国家。
太小,也很破烂,
而我们的一生,直到最后,
命运赋予的孤独感跟中国完全无关。”

能看见他们。
就像看见我们的生活。
重(chong)视我们的生活。
这架夜间出现的幽灵飞机,
哦,这难熬的旅途,它
已经习惯迷失方向。
一个与历史相对的它,一种政治,
一片橡胶林里不断升起的腐烂气息,
掩护着偷渡的中国人。

①姐告:系傣语,意为旧城,是中国云南省的最大的边贸口岸,位于瑞丽市南面4公里处,是320国道的终点。
②隆基:一种长长的裹裙,是缅甸最常见的服饰。因缅地奇热难耐,这个地方无论男女,隆基内都不穿内裙。
③一个年轻鬼魂:指穆旦。他亲历了滇缅大撤退、败走野人山,由他来告诉我们有关战争的失败、个人的失败及晕眩感。
④胡康河谷:缅语为“魔鬼居住的地方”。它位于缅甸最北方,山高林密,河流纵横,雨季泛滥,当地人将这片方圆数百里的无人区统称“野人山”。1942年,中国远征军第5军撤退时,曾闯入这块禁区,损失惨重,遗尸无数。后中国驻印军新38师再次攻打这块禁区,见到的是遍地第5军将士的白骨,常常是一堆白骨围着枪架而坐。
⑤利多:印度利多,是陷入胡康河谷的第5军要走向的终点。也是史迪威公路的起点站,终点为昆明。



                                                  下乡听商州民歌


青年人


发现了大师的过人之处。——二零一五年五月


并不是只有你才说得出绝望。
我看见那消逝殆尽的云,
在旅途中逮住了继续虚无的机会
——继续热爱自由。

本该自然地热爱,而现在必须

以粗野的行为来消除那不自然。

一个从外发热,反过来的朝野,

一个被反复消磨之后绝没有浪漫的星球,

你在其间综合发展却还能独来独往,

这的确是一种幸运。而又是为什么,

在完美、黄钟瓦釜共振的天空下,
在大地重复头一天的衰老的微妙变化中,

你仍感觉到不自由?

那个以警醒的细节构成的时空
应当被你掌握。那些实力云,

在下降时刻臣服于禁言的权利,

应当勇敢一点去看看别国的云,把转移

的风暴投向更大的原野。强力,

强力,令众多的云形成王国的体积。


通过重新阅读,你发现了大师的过人之处。

你需要一些旧的东西,或

一些更具体的东西,让发言

在更长的时间内有效,像

石头和泥土在一起,令人人都能

说得出的实在感。

见于业务探讨中的双方极其真诚,

一路上帝城月季那鲜明的颜色,

装叉,在此地变得不容理解。包括

去到关键席中为一只螃蟹超度……

朴实的隐秘的力量,属于青果仁的目光

在你我不曾会面的变化中觉知。派遣

非凡的学者送去一份才学,那首诗

经由轻飘、暴跌,再次带回说服力,

给各种时评一副遗忘的嘴——

种种大战中有什么样的良币和劣币;

何种公知和母知。


在动荡的领土上服役于一种和平,

这负鼠满地跑的世界啊,你不能接受,

西南部,炮火养育的云从

边境连绵的绝望中垂落;

你理解这五千年未有的盛世,

与谁为敌才更重要。

仅凭蝉翼,谈谈苍穹,难以

使我们真正沉重起来。

在旅行中,你发现大部分的云

宁愿停留在小产权房的屋顶
也不愿为性价比更好的商品房添景。

——它们认同农民的思想。因为
“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

作为一种国度中永远的蒙童级别,

你理解你能看见的,

留下你不知道的。你亲历了

说出绝望。


如果不是刻意如此,尽量

把句子搞干净。但是你,健谈者,

你忽视了樱花和月季的内忧加剧,

坚定的声音向四环哒哒加速。

你的傲慢,是为了不被认识,

而不是为了将想象和想象隔开。有如政治

对感性的做梦者之所为。在你之外,

占据中心的写作,其实腾不出空间,

须保证未来写作的非资源性。

你不止一次感觉到青年人的持重,

那种清醒,抑或应对小时代的忍耐,

僭越了青春期追风的少年,老成

而平庸地写出那大陆的北方河山。

因此,你费尽力气地补充言辞,

在一个习惯老化的世界上,

那是你表现出本真的所在,

极有可能一辈子详细地写下去,

理智与情感退场,新血到来,

全身流动的是抵抗的智力。



对  峙


 ……别人听到的是话语,/ 你却听得到真正的林声 / 唯有你能理解 —— 我可以大胆声明 —— / 你与我共享森林有节奏的呼吸 / 因为你就是我的精神之精神 / 存在之存在!/ 题献算什么? —— 里尔克


你从陌生的敌人那里来

至今我还能清楚地看见——

你不偏不倚的视线

和多年前一样,对着黑暗。

我曾和你提过,你们的人

从头到脚硬到无比,内质

却生来绝望。我告诉你我的

忐忑,但你说在我们这帮无趣焦躁

靠实际力兑换来识纳朋友的

夯货中,硬和绝望本就是连根词

若你是后悔,早就不应该接近蓝派

还因此放掉了你的鬼魂。


那时候我住在旧楼

房子被大片韧心草掩映

整座楼的门窗没有一个是关着的

但并非人与人之间都有交谈。

尽管A队神秘、清澈

我却仍有质疑

成员统御各种资源,用接口传信

睡在不会失眠的平行线上

偶尔醒着,又下线

也仅和不超过三个的同行在一起

每个人都很忙,几年后

都会把自己的鬼魂

养大一点儿。但我们的老大——

那年头,拥有资源却不掌控

是A队的规矩——手下一百五十号

精英筹心筹议,从不会

把自己当做工程师;

他满怀欲望,并不着意于本能

他的鬼魂很大了——

信量高,温和,受主人所宠

对一切转瞬理解。

徘徊在凉荫处,他的命令

勉强维持已在松驰的权力

他开始溜出去,深入A区以外。

旅行的时间也拉长到超过一月。

我看到他回来总是很高兴,但也

常常忘记他出了门

到最后他满脑袋想的都是

找出一堆粘稠的中心

几乎变成一种执迷

此外再无其他事物能满足他。

有关这些他都只和我谈

仅仅因为这个原因,我和他的关系

越来越亲密,一种微妙的紧绷

令我们疏远的友伴为此着迷。

也因为这个原因,有人大声念出了

A队第十一条期求——


每日食取韧心草;

每日悬于平行线;

心有歪倒旧旋梯;

心有耸峙光明鼎;

心有明日之殊途;

心有昨日之安好!

我的鬼魂呀,

天太亮,肉体太沉滞

远方还是荒诞不经……

所以在天黑之前,

你一定要平静地躺着,

等星辰全部闪耀,

你再轻盈地舞蹈……

我的鬼魂呀,天亮了

你别想那副身,

也别想着赎罪。


我们的人终于散开。

我忍不住有点着急,我觉得

我们的世界尽管自律,出杰绩

但在我和老大的心里总觉得不够完整。

“何必去说服食草的人呢,我可卸任,

动弹到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十七岁,他交出了自己的鬼魂

背负原罪出发上路。

我心中清楚,他的极度外化

与我渴望外界还是有差异的。

我等时间来淘汰我的情绪总量

直至永无振动。

我不由自主地写诗:“无限焦虑的时间表,

无限焦虑的时间表,冲出无限焦虑的时间表……”

我的鬼魂剧烈地反抗我——


你问我在干什么?

我说我在筛旧事。


你来自于蓝派

革命城垣里的蓝色剧场。

你透过啤酒杯听完了我的全套理论和故事。

我们干杯,起身,闷头走向了辩论场

这是我们生命中一次偶然相遇?

两个陌生的敌人,无法克制地

要会面。

你告诉我,鬼魂是我们呼出的

淡蓝色的烟,像只飞出的野鸽

投向未知。还说,你热衷革命

甘于长期的潜伏。

我爱上你,便进入你的世界

只觉得我们是个难得的特例。

不是吗?弥漫与消散,隐晦与醒目

我们站在中立的边缘

并不想忘记与另一半的差异

因为你,我得以伤心,为了我

你最终还是奉上结果

可是,我们的历程充满了残忍

将息时听到风中传来你的声音

又使我脑中你的形象更加虚幻。


那段鬼使神差的日子

我常在你的附近

一走就是好几里,写下很多

荒谬的诗。不久我步入实践

别以为我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我是在抚慰我的心,用到不止用到以下元素:

夏天的乔木、夏天的冰水、大海、小孩、

有机茶饼、熟香蕉、出差、调研的计划表

和偶尔眼中,浮起的雾,以及表演……

我感觉自己就像提取了信量

几乎无所不能,就像你

坐在沙发边手扶眼镜

谈到你艺高心好的父亲。

你浑身发亮,有匕首之寒

长年运动的体貌有内心之苦

因为你的同意,我便反驳

我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

你也这么和我对着干

像两块发干的海绵

原本属于各自的水分

都退还给了大海。


这现实从不曾如此有趣

但在事中我并不知道

它在我眼中如此特殊

只因为它已形成悲伤

而我是A队壁垒中逃逸的分卒

总在速朽中看见令人哀伤的光华

我们怎样创造着世界,叮叮咚咚

又不小心把好事弄糟,迄今为止

生活不符合我们的期望,但还是

有未来的景深。我想它的变化无常

是它变化得不够。它委屈

它已走出很远,疲惫与吸引重复叠加。

还能怎样呢,你说吧,这整个事情

如罩在一张矛盾的网里?

还能去领悟么?

倘若你能像我一样不那么狭隘

在蓝派的角色名单中

让差异成为弥补之甜

我们,无须怀疑什么

就可以去早饭,去实现格瓦拉

投身于革命,这样在绝望和硬之间

不就分出了温柔的伤感么。


而我们,只能是两盆红红的炭

热量总和,数量两分,尽管如此

我仍乐观地看待,各自有轮廓

证明存在的有益;消极的一面

并不能起引导作用。

也有人赞扬我们不虚伪——

要么死杠,要么好得不得了。

但我都不当回事了。

理由之一是生活在不断回应我。

如你说:“唯有绝望是永恒的。

那是一群纯真的人在奋斗。”

就像是……真的,我想你是我在A队

曾丢下的鬼魂;我们曾有的共识

全部导向了分歧,多不友善,但差异

产生的新鲜感将永远保护着我们

——一个不断变化的共通体。 


                                               在榆林某广场


新年

——致兄长


你还是一点没变;

突然出现在混乱人群中

略显疲惫的面容体现着

一个小干部应有的年终表情。

我回来时经过蓝田县

平原上麦子已经绿了

之后是秦岭巨大的屏障

锈出冬季的独白。

归家心切,你把车开得飞快

一路上我们没有多说什么

一直都各干各的,我想,你适合地方

而我注定要转身,离开的路

并没有回家的路那么遥远。

关于这些,我从未想过

和你做进一步探讨

以至于多少令你为我担忧

如今我们都已成人,一切趋于稳定

我谈到未来,你也会开玩笑了:

未来,它在昨天晚上就到了……

假期很快,但我还是觉得

只有在南方我才能感到轻松

工作、写作,或是闭合

偶尔看到你传来踢球的照片

就保存下来

如果聊天,话题也都围绕着母亲

和父亲在家的表现所带给母亲的反应

而已。

小地方的生活使你安逸,也不失活力

就像你来接我时面容的疲惫

只一夜功夫就消失了

你还是那个长我一岁的对手

恢复力强是你的一大优势

应保持。

尽管现实让记忆有点崩溃

六月酷暑的晚餐还在厨房

院里朦胧而又真切的聊天

我怎样捉弄过你,缓解你

对高考的焦虑,你崇拜我

处理焦虑的方式,说我的眼中

有麦子梯田,连山谷

也不过是我的指纹……

后来,你常批评我既然走了出去

却还改不掉脆弱的毛病

这足以为失败。

一个人有好的记忆力

不见得是好的;现实的利益

在清扫残存的温情,令人

睡得晚……

这样的时刻,我恨不得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而

你的一切也是我的,我们还是原来

四个人的家庭——

窗外是沾满雨水的桃花(你一定记得)

邻居都能看得到的

真实和朴实。

夏天一树绿色的桃子

考虑换个红点儿的品种

让被紧锁在家中的孩子

到时掰下生活的赠物。



海的今天


站在陆地的演讲台,海的今天

被它所创造的一切所支配。


一本教科书,哗哗运转

更多的诱惑无形上升

船只上耸立着航海家的圣像

渔民金光闪烁,偶尔尖叫

他们被文化中心的主义推动

效力发家之地,曲曲折折改造

每有跟随者必承认,分去急促偏僻的明天。

我准备炸弹、乐趣、各种学识、学识各种

因为感情充分,把精力

耗费在PPT设计上,投射一团无信仰的影子

办公室,各省质地的玩笑声

新的局面,反而异常的温和
没有因为锁定的屏幕而不前。

CD播放德彪西的伊比利亚

研究生吃卷心菜,味道硬而嘈杂

雷电落在混凝土板一篇道义不明的生物学

以上是:!偷懒的小白鼠,在斯金纳箱容易攻击

(每只鼠的反映,都将是人所希望的那样);

一篇关于孟德尔的豌豆的轶事

对不同代豌豆的细致追踪

觉察出:绿,是身心问题

而圆粒或皱粒,是每一个复杂的细胞

随机死亡的疯狂和生长的破裂……

耐心又严谨,这复杂的遗传学

更像是时间的阴谋。


喂,你,等一等

你如此急速地穿过人们的得意忘形

在寸草不生的厅堂

从青年的胸部溜走了

你使整个儿场面,莫名存疑

你奔向哪儿?

外面只会更糟,不可思议的真实

把住悲怆者的脚踝

把圣地亚哥带到没有桌子的角落

看,冷蓝色的大海,计划

增加了,水鹨静立贪婪的地区

而黑和尚一样的乌鸦,已成为猛禽

冲出无限焦虑的时间表。

哈利路亚!金黄的陆地,只有

一个侧面,在鳄梨替代柑橘的极岸

蝗虫并无意义,特别的事发生并无意义

在被移民的海域,渤海带着有病的基因

成为洼地和平原,在绝对自由的黑海

在提高嗓门的红海和退却的南海

一度开埠过的贵宾,有所顿悟

接纳吧,所有失眠的海将运动

所有石南花的香气

所有发光的岩浆

所有的屏幕流出

持续复活的泥炭藓

牛的呼吸,自海风送来

绿色海绵将协力,上升至

一座神采天真的山丘

令我们惊异!

夜仍清晰地下霜,单求现实的迷局

你,亦如云层的缝隙

带有硬边的颤抖

你,研究捕鲸人的基因狂想曲

或许和我无异。

我的自成机杼的英国文学背景

实在是一种内省式钻研

是何种困苦、相隔的直觉

驱使这冰甜的欲望

将我们镇静?

我,提议散会,去看一看

耗人的冬雨。


在一张环海公路的相片上

帆影奏乐,不毛的瓦斯

像一顶有见解的帽子,灰色

——集中了一切的命运

博学之士亦如此,目光

犹如硬扫帚扫过的地面,沉重

——成为现代的嗜好。

从柏拉图到北约历史

从每一只千年老二的活力之所在直到

开始喧腾的冰块压不住

最后的命运

——只有西藏人和玛雅人知道

秃鹫是可行的;而人

适合做一只鳟鱼

身体有野生天文馆的系统图

定义在新的熔融中心

没有州际交流会

几只磨圆的破石子儿

日升月恒,难以追忆。


与陆地吸引着身体不同

小国文明生活的一套

大海从没有接受。

每一次教育如一次种植

花园暴富,种子困惑地排序

每一细节的卷须张望

陆地从没有接受。

一辆芽状的轻型卡车,以送桶的方式

追溯侏罗纪阳刚之气

一个无辜的小肿瘤,胡椒大小

经过那么多的游离

当壳破开,在温暖的左肺

和上层决策者愉快为敌。

一个择乎中庸的今天

在边界党的南方

在另一个完整时期

鳄鱼爬向滑溜溜的岩石

空气中波长的存在,往下倾斜

族人的新邻居,来自沧海的旨趣

围建新特质的桑田

很明显,在人行道的裂缝生长的旱花

避开行人,仿佛在这个领域里

它们已经达成共识,而不论

这是乡村,工业区,还是郊外?

它们以为,这里是它们生活的主语

而PPT里的章节,只是

教育形成的区域,使得各种的知识

变成导演生活绝顶的才能。


而不是验船师——种上亮锃锃的灌木

演讲稿“在每只眼里,锁住和冻结。”



黑名单上的诗

  

1。

风吹弯了太阳与工业园的角度
山体、灰色情绪粉碎了丝兰。

如果你正走在城中村已经结束的噩梦

如果狗回忆起了前爪上的悲哀
如果豪猪和牛被山坡吐出
如果被钢筋撕裂的香樟众叛亲离。

整个早上风从一个生命到另一个生命
不懂得分配拯救与审问

翻新的暮光中断了他们的路

那段截面没法掩饰。
封锁由下至上的世界没人可以指望

你是做什么的?南方人?还是北方人?

都消失了,或者都还在其中。
建筑变得容易理解

变成尾巴

腼腆而沉默
此地本身。
 

2。

有人吹喇叭

吸气与鼓气间发出的

一去不返。

等到雨水收线,许多企业

像是理解了离别的含义

要么上了黑名单,要么再回来

一切多么神魂颠倒。

猛跌

借助一只老水牛的过去与未来

忘记猛跌。

均匀地找,一与多之谜。

左腿绑着绷带的工人已经把速度放慢

里面是否还藏着自己人?

易拉罐在闷葫芦里叮当作响

毁了游客在天幕下

被太阳掩埋的想象。



曹溪镇


从山中经过
洞里寒气邻近水口瀑布
一只不辨方向的鹰
飞向我,瞬间又飞出
我暂时是黑,虚无
在砂砂的空气中无法停止
碰上神龛,我感到阴凉
手机信号消失连绵雾中
走出,又见一片闪光的丛林
云打扮得像在浅河的天鹅
草地上风化的那些砖
持续地寂静和振幅
一个戴绅士帽的老人
漫步在秋天的最后几周
白发或比艰苦的日落
她挥挥手,含糊地说,来
她说她朴素的一生:
晨光移进平林,星光掘阅蜉蝣
她的肺还泵涌
她的脉搏八十次每分钟
她在应许之地,诗梐一生
瀑布接近但安宁
我相信老人,她的枯笔充满了威力
我悔天真没有搕搕之思考
我也抵御中国式智慧
变身躲进每一寸溪水
我失调的星座,失去增量
由冬至日刚硬的反光
收到神的门下

*传说六祖慧能曾在曹溪沐浴净身,一夜之间顿悟佛理。



茶的对弈


在星期天,他的脸像一个房间

腾空造访者的怀疑。

经历了灾变与病变

他用茶疏通命运的否塞,为自己

扎实健康的根系,天天向上。

面对失败的秋天他发射自己

从云南大山的一个窗户

进入阿姆斯特丹的下午

飞离了银杏控制的范围。

“大学时代我热爱摇滚”——他的声音

纯正、不计较,从地面发出来

驼到九十度的脊背助益他各方面流畅。

他身形清瘦,却有着轨枕的气息。


“喝茶是件枯燥的事,

手仅仅是一直重复心。”


在一个靠近角落

又与锋利的门交接的

更恰切格局,光线奇特

透明容器里的茶竭力要开放。

他说,每一杯要喝十八次

用沉默和出汗来感受

北京此刻的停顿。

杯子有些力巴,逐渐舒展的叶子

有我想紧紧抓住的事物——地图无法标注的某个小镇上

冲沏冷意的人

正用减法提取我的纯度。

减去昨天消亡的真理

减去电视某个频道的普通话

那声音只说给全无所闻的人,而

世界需要一位父亲式的男人

来跟死亡握个手。


鸟声在窗外。

一群人,何其脆弱。

青年的新发型被雨打湿

在即将勒成死结的绳上。

一对明亮的玻璃裂纹

一种浩瀚如今天的灾难

一阵黑——

蘑菇云上走着的弟弟,神

雇了他坐在一起过夜(白天略)


一个下午空无的对谈……

“站在北极,看任何地方都是南极”

反过来说,站在南极,看任何地方都是北极。

世界,本来就不缺乏哲学,但痛苦

还是像矛一样穿梭。

他找到一个目标去阻止它。

“在自己的世界,与自己雄辩。”

缎面风吹过不可控的观点

华灯初上。

他沉重的眼皮

看上去刚搞定。


(严绍云老师小记。2015年8月 。)

严绍云,茶人,精通古典。大学期间热爱摇滚音乐,烟瘾重。毕业后身患重疾,曾被某医院判下死刑。后习茶多年,心无旁骛,不但活了下来,而且活得很好。



马炉①


艾略特说过,上世纪六十年代的遗产是一种永远年轻的信心,一种坚持把游戏、爱情、浪漫和理想主义变成现实的能力。此时此刻,那个时代终于淡化为背景。——2010.12,2015.7

五年前,我们下丹凤县看刘西有②故居
沿着那条狭窄的乡村公路走过去的冬天
闲和宁静,山萸散落。在阴坡
一群羊孜孜不倦地吃着积雪,无视
矗立的包米秸子像战场上潦草的士兵。
人少却不寂寥,在那次行走总是出现的
奇迹里,朋友不耐烦地停止和回顾
他的严苛疲惫的身影,以及粘在
笔记本中的身世,让我们的步伐有了理智。
以贫穷写贫穷,并不需要完美的心智
就是这样,水库仍是马炉唯一显赫的建筑
苦楚,笨拙,一张立着的干枯的明信片
温柔地被一个假想的时代
盖上其他观点的邮戳
两棵柏树是它的鲜活映衬,历史的
修辞。朋友坐在墓地,劳动者的声音
还在腮红蜜的天空,发其困难,发其
每一天的贫穷,成为传奇的要素。
望过梯田看云彩,一个老人的目光
收回我们的比喻,清晰的农村并非
自然,而主题大多都来之不易
在这个越来越平坦化的世界,朋友
你不觉得眼前的梯田
是一种有趣的视野吗?
过去它缓解了人地矛盾,如今它拦截
那碾平一切的技术,更重要的
存在的它也是我们的命运——
地平线就在那儿,我们却得回转,回转,再回转。

①马炉:商洛市丹凤县月日(发音:儿)乡马炉村。
②刘西有:马炉村农民,全国老模,于1981年因肝癌去世。诗中的“朋友”指刘西有之子刘丹影。
42年前,丹影的生父屈超耘因为一句承诺,把他送给了刘西有做儿子。
屈超耘,1936年生,户县人,作家。建国10年大庆时,省上筹划编《农村干部教材》,分配给屈超耘的是写马炉大队支部书记刘西有。二人尽管差异不小,却彼此感觉有共同的东西,后来成了影响彼此一生的好朋友。



迷离与意志(组诗)


迷离


那些具有古典性的人

一生只读古典作品

谁也不会使他们柞木一样的心变软

但只要他们还活着

就是一件让人幸福的事。



被欲望召唤的提比略


很久以前,他是埋头于古籍的少年

和我拥有同样的暮晚

一个人在一个个人身后

如同交出生活,仍有挚爱抵掌


“只由自然产生,却未被自然完成的怪人”

他在痛苦声中,却仍有突出成绩

用创造性思维对历史有了一番见解

还与屋大维的阴影摆脱了干系


尽管如此,当他单独面对着母亲

仍然感到自己身处一个足够宏大的

悲剧序列中,自由只是一种虚构过的奇想

直到五十五岁,他当上了皇帝


突然变得开朗,与所有人相互合作

还算成功,也挺可恶,没过多久他便隐居了

这个跛子king、老色鬼、虐君、优秀CEO?

他志在寥阔,比我们想的还要寥阔。


                                         给李安看一张海的照片


隐匿的莱布尼茨


你常常激动把话说得太过:“那些早睡的人

只能写普通作品,并长期处于青黄不接的困境。

同样他们也无法葆持真正年轻的目光。”

有时你的语言直接泄漏了平庸,“我不写,

我也不讨论琐碎的事,我挑拣

每一天中的大事,训练管理者的使命感

和失手的不聒噪。我承受不写的焦虑,

假装没有遇见到可靠的启示,而未来几年

即便走岔路我也能保持速度,领先

曾被他者占有的我的词。”


我不知道该如何共话,至少我知道

那“曾被他者占有的我的词”可能是因为

异性写作的困难。而在数学和哲学中

每个人出现的性别都是一种态度,不超过

各自独领风骚的进步。


所以,你不必受限于真实。



砥砺时刻


只有一个问题迫在眉睫——永恒

要么成为永恒,要么思考永恒;

几番形而上后已至穷途末路

对我们没有实际的用处。

这个人,总结了又总结

他说宇宙中没有一条特殊的路

只有普通的路

虽然历经了前人的变迁

他已到达语言的附近

但再多的努力

仅仅是围绕着每个人小小的成绩

随时随地蓬勃透亮的才能

教人时隔四日当刮目相看

而最关键的是我们能否回应

那临时弹出的对话框

在十五分钟或者更长一点儿的时间

不会掉线

不快的考验还会越来越多

我们无须担心

将敏感交付于每一天的般若

诗为我们获得短暂的自由

为我们发起自我与非我的对话框

来谈论那种短暂的永恒。


※“他”为不存在。



田野忆


天空停满了乌云

楼群外的山也显得庄重

也许黄昏会下起雨来

盆子里的植物在暗色调下更觉可亲

有一排豆角已经老了

尴尬地吊在那儿

我替健忘的主人摘了回去

与市场那些绵绵瓜瓞作个对比

虽然年迈,但来源已决定了价值



惊蛰


眼睛闪烁一枚苦练的琴键

锈暗月下的红棉

随时进入凋零。雷雨,

将在夜之阑珊。

从一早的涂写进入一晚的率直,

孤境中的泯灭,是崛起

低下去的,形成芬芳的语境:

被单枞遗忘的满是灰尘的梅干。

迷惑的棋局戏剧性的对弈。

残忍的渐强的蛀虫。

当今“私人化”的艺术

成为对别人的侮辱。洞察

染色的城市,幻想那

里尔克回忆他的父亲

梳着母亲的头发。

夏尔和雅各泰张着嘴

走在巴黎的大街上。艾略特

写作水平的蓝色的奥秘

和勃朗特夫人的鹅毛。

汉普顿注册鸟儿的自留地……

这浪漫的想象而窗外轰隆声

在地面上形成数道阑珊的力量。



四月


到目前为止

所有的树皮似乎已经熬过了冬天

舒展着的丁香的身体

叶子慢慢积灰

我将一成不变的身影坐紧

一直轻率地相信——



下午的惠特曼


春天的下午,他睡觉,尽管还有太多的事没做。

他若有所思的脸像一只苍白的熟褐色的梨。


丁香犀子轻晃着,野蓟种子脱落着

季节走过,很明显,他已经成为了自己。


他让我知道,星星的种类比起盐的颗粒要多

一切奇迹,发生在有力的寂静之中。


他说,“我相信一片草叶不亚于星球的运转”

此言或是他一生的总结。而为此言感到伟大该是多么虚伪。


他一生的经验早已与平凡(草叶)分手,我不知道在未来岁月

我们是否也能随便指着一个什么,说那就是让我充满了希望的材料?



模糊限制语的意义


安慰一个人,和一条狗;

安慰一个女人,和一条垂死的狗;

安慰一个受伤的女人,和一条即将垂死的狗。


他杀了我;

他在心烦意乱中杀了我;

他在心烦意乱中忘了杀死我。


我们的世界是错误的;

我们的整个世界是极端错误的;

我们的整个世界充满了极端的错误。


嚎叫像一只狗;

嚎叫像一只狗被困在墙角;

咆哮的狗也有踝关节受伤被困在墙角的精神烦恼。


电锯削去了他的右脚;

工厂的深夜电锯削去了他的右脚;

工厂的深夜电锯削去了他的右脚他开始口吃。


无奈作为一个人;

他无奈作为一个非正常的人;

他无奈作为一个非正常的人因不太确定而口形呈“O”字。


模糊限制语——

自我悲剧意识的锐化渐虚化

一种模糊性所创造的陡峭的光

一种售价不菲的梯形的虚构力

永远不鲜活于松懈的现实

永远没有方方正正的平均



在理性与感性混淆时刻的意志


嬗变的天空,它和卷边的湖

坦坦相望,而动起来的中间

那里有一个什么东西让你加热

你很想挣脱了过去

在你到达损失之前,它鼓起勇气

朝你伸出了中指——



                                                阿婆,你好呀

天籁


从坳下村去仙湖,省了不少路。凉风

沿村间的残墙,吹过大街的脸,吹过幽深

植物园,黑暗虚空中传来你指引方向的声音,像

北方的石柱那般遥远。山与水,私语的人


慢慢吞吐,挥发胸中的黑森林,随兴地创造。

起初路是向上盘旋,渐渐竹林密布,

你能感知碎石的安祥。向西,是沙漠植物

时间的细刺刺人。你曾是它们的一员。现在的你


刺已被闷烧。内心气候唯

寒冬不能感知。此处三千类植物,

梧桐山为典籍,演绎大自然沉默的竞技场。诗人

在其中,变得更深。闪光灯堪比湖水银碗的清脆。


天赋中等美景,实际却是刚硬的胡茬,

生活的面目苍桑。一声烤焦的口哨,回应

远道而来的朋友,鹿还在吃草,鹰的开销太大,

古榕操纵着蟋蟀,我们都很好,越来越瘦。



年龄的大师


读里尔克的同时在读艾略特;

读茨维塔耶娃的同时在读普拉斯,错过了阿赫玛托娃;

读策兰的同时在读特朗斯特罗姆;

读米沃什的同时在读奥登与史蒂文森;

读弗罗斯特的同时在读沃尔科特;

读卡瓦菲斯、曼德尔施塔姆的同时在读聂鲁达、歌德……

这几年,我一直在这样毫无秩序地读。

不分节气的南方山水,处境,鸟迹,具有怀疑的慈悲心。

这几年,快闪、实用令我们不再看重历史。

打个比方,诗人某某死去,五年后将不会再有人提起。


在烧烤摊、大排档与一切可能的场所,我们

高声喧哗,偶尔论及诗,语调显得圆滑,

也许这让人误会,但内心感念,岁月漫长,

摆在餐桌上的那对酒杯,突然变深,令人痛苦的眼神

那是非常熟悉的、诗的颤栗。我想

交流也一样必有机缘,总有宁静的时刻,

我们围炉低语,内心最真实的煤被点燃。

源于某种乐观的理由,素食和健身,

活得像个二十岁的青年,你在其中

活力而有力,你成为我,成为极少数。

并深信自己的身手超过去年——


每一年都这样想。我们达成清晰的共识:

谁活得更长,谁将改写历史。



星期天的伊萨卡


烈日在星期天的公交车中摇晃

女人提着柠檬、姜、鱼头和香菜

慈悲的眼神和阳光之间有一道裂缝

似对玻璃之外的花草提不起兴趣

男人低头写信,胸中的虚弱浮上来

一张老年证,徒惹他灰白的鬓角

他们在西岭落车,带走新鲜的一天


窗外的深南大道不断上升

创建者的长青树叶仍动人

在每一次乘车的闲暇里

我都迷离,肃穆,内心翻涌

看左边巨木之间的撤速

我在8月17日9:12分看到

——一个人,一个中年男人

倒在峰景台泛水光的路面上

蓝色的手臂,衣裳伸展向天

象一个孩子。他露出侧脸

红色的血,淹没了我的嘴巴

4秒钟的空白,温暖到残酷

——速度超过了办案的警车


晨曦下没有一个围观者

画面切换布满了快捷键

车子拐弯,过桥,俯冲

荷花市场、华丽环岛、儿童公园

很快将驶向八卦岭九点半的人们


我在楼与楼之间走神

在与客户交锋之前

死亡和存在之间的奥妙

帝王大厦冲击云层隐约的狮团

那个过于平淡的死亡现场

即将成为野史的一幕?


只有我有机会确定见面

而那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

象走错路的小学生

地点和人物全成了错别字

他再也无法返回,或

神秘地赶赴一场约会


他美美地活了那么久

努力为达标的生活献血

开会,访友,替换女司机

为人消灾,去莲花山做爱

象一盏平日里不用的应急灯

从一打开便关上,如此适应


一时春风,一时斧钺

一生之中须上万次观察

对生活来一次彻底改变

遇到某个上年纪的女人

风韵犹存,思想象天空

大大的模糊,补偿严厉

她在纸上写下我的命理

顶部,不可思议的“5”

代表口才、绘声绘色的青春

我的情绪,从幼年就翻滚着

进入中年,变成嗡嗡的能量

令每一个感到的人称作独特


在一段很晒的路中昏沉

回到开满黄花的栾树下

城中村狭窄,海纳千人

粤商不间断的开口音

令童年玩伴涨红了脸

墙上色情广告撕成意境

离婚的业务员生机勃勃

他们正在 “分享”这个性感而肥硕的都市

从冷气,从幻觉,从永远无法逼近的现实中

他们随时会逃走。而写诗的老板,还在为

扫地阿姨的辞职难过。城市在快闪中

他们却要扎根奥德修斯的美丽新世界


夜深寂静的时候离家

看见比家更远的大山

看见每一颗星都立在最优的位置

此刻,他居北,水陆各半。他说

我想起你,聪明而独立

他特别强调,如果你是一个男的

会成为我最极限的敌人


作为情话是有一些美

一说尽就什么都不是

他又如何知道,我在这一天里

经历了怎样的美好,以及死亡


对观光的渴望加强

回到甜菠萝的年龄

我竟重温了少女梦

把他的性写出高潮

把绝情砸到冰上去

自发的独身主义者

对鼓噪者保持冷漠


(往东北走,越走越凉快,越空啊

顺着一个下坡就进入深秋。冷得很

诗情如霜,你那儿呢,写多点儿吧

深圳还热,早晚有不易察觉的降温

南北不同天,黑龙江,早已黑透了)


叙事的公交车一路滚过去

用比张枣晚二十年的语言

追寻鲜活直到生涩的强度

沥沥他乡树,酷暑独夜人

……

存在的现代

“这就是后现代,”他说

……

他看重明亮

——写作者的力不从心

——口语+深度的必要

我们的禀赋不会顺理成章地被我们使用

只有当意外产生时我们才又会恢复自信


(雾霾京城的传媒女来此越冬

她有传统的葫芦,时代的刺青

她在新婚姻法里刺激不同G点

她有万能的金融世界释放啤酒本义

她说,写诗是渐渐、渐渐荒谬的)


在一个星期天里结婚,离婚、

结婚,搏斗,心中曼陀罗旋舞

所谓走过的路,远比戏剧跌宕起伏

我们说起当日,是真的还是不是真的

歌声顶破的天花板强加进一瓶七喜

他拒绝眼睛看向她脸上晶莹的果渣


死亡和存在,被压缩的星期天

被记忆绳绑,我在冒雨爬短坡

互联网产业园升级为罗湖硅谷

别墅区那棵挂满果实的龙眼树

被园丁砍去一半,象爱的厄运

从我家所在的梧桐山高地,到

仙湖集聚千年的郁悒,我深知

只有亲近山水的人们,才会在

枯朽的浅表下有一颗碧澈的心

而白天对城管嗤之以鼻

对金碧塑像顶礼膜拜

对火热的人墙失去力量

夜幕降临,才轻轻转松

被塑料带子绕紧的伞柄


狂野的海水和寥廓伊萨卡

甘棠树,稠密,空无一人

月近途远,夜间的黑散尽

我梦见那尚未足岁的小孩

用胖脚踢醒了外婆的午睡



在硖石镇志摩的墓前

假如并不喜欢他的诗
却在黄金般的热浪中,忍受着脚伤——
爬到西山将烟燃起在他的墓前
那青苔、碑文与未名的花束,在捶平了的诗里

真相如此清晰
我剥下了发卡与灰尘。我还是不能喜欢眼前这个男人
但伤感是有的。粉红的时间在降临



在路仲

在马头墙下行走,拐弯处决定
另一种人生,是鼓风机和盐钵组成的厨房
破损的纱窗和红砖垒起的床
那上面的人一动不动,听着炉子上铝制茶壶的呜咽

二楼的腊肉,一串受虐的壳被烈日狂吹
几只苍蝇,吮其胭脂的味道
挂满出租者红色短裤的院子,不能相信
这是女词人朱淑贞的故居

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头顶上的葫芦溢出秋的芳香
我,一个腰肢里同样掖藏着火的女人
趴在玻璃上,瞪着黑暗中
锈蚀的废铁,粮食,破旧的床铺
雕梁尚在,桐树分明在痉挛
抚摸我被洗衣机铰破的长袖衫,肥大桑叶
在云朵里轧乱,涌出了汁液

哦,这两个刚吃过蒜的人
以庸俗的摄相机,力图去重现
在时间里罹患重病的女人
痴笑着,产下逝去的流水才懂得的故事

随四棵凄凉的益母草旁扯动衣襟的你



在乌镇


炎热水乡,一只落后的姬鹟大叫一声,我

看到两株柚子树,被光照亮,果实漏下了。几乎看不见

我攀着树枝,手变绿,衬衫被风划开八月的镇


木篷船慢滑,桨叶裁水

作梦般带着我,水的告别,在崩裂的机器声里提醒

我,倾身丰花月季盛开的窗户


古镇的颜色,桐油浸透的乌木,反复织梭在黎明悬挂的布

孑立于石板下蟋影啁啾的巷子

夕阳撕裂,有人买了五片创可贴就很激动


而我的心

像雅致的小药店,摆弄算盘的桌子曾经多么年轻

乌镇一定耗尽了年华


我们鄙视没有水的村庄。坐在镇子的水底

一条腿跨过了窗栏(星星,是一篮篮张岱的心跳

丰富的诗,所有人朗诵同一首)


大多数台阶向下。照片中的人后来发布

温暖的博文,因当日静寂无声的桥上撑开了一把

红色的伞,那是你们的,哀愁



在一个餐厅阅读曼徳尔施塔姆


昨天,点了蒜泥苋菜红烧肉还有老青岛,

在旧天堂书店买的曼德尔施塔姆的《诗65首》也摆在餐桌上


我和对面的朋友手牵着手。

那一刻静候的温暖中窗外飞过翱翔的老鹰队,它们的爪子

紧扣,刺向大地,又刷地涌向天空深处。


朋友说,对于酒,不许喝醉只能喝多

对于诗,它永远不会袭来,要想取得,


你必须再大胆一些,再小心一些。

不会是一个急匆匆消逝的下午,我们翻开诗集,阅读。


死译与活译都很精当,总有令人惊讶的弹跳

65首,勾起了我对未来10年的想象。上旋的韵律,很秋天


“时间正在削去,如同削去你的鞋后跟”,

令人费解的曼氏,谁也不能像他,人民中永远牛B地昂着头。


眼睛自然地闭上,眼睛的表面有一层热,在熔化。

两个人,两个自说自话的女人,在空荡荡的餐厅


终于感到一种不可遏制的羞愧。走回家去,提前熟悉十二月的日子。



梦范宽


山中,农作物生长缓慢,年底

种下的菜籽,如今花开花落。
羊和兔在画布上慢跑
象年轻的宗教徒,成为时髦。
我忘记了我所在之地。
庞然大物产下幼子,月亮
从很高的角度照,让我觉得
象石上坐着古人,黝黑轮廓
将被闪电撕裂。批评家声音
阴森,但柏的用墨仍然加重
那画面一团漆黑,无声,不语
上方留白以覆雪,从远方
迂回而下至谷。
这位昂扬的画家,头顶的绒帽
已经用软,他说:秦地沟深涧高
南方悟道队和亲爱的昏暗的鹅
不能领悟;
这位落魄的画家,生命和他的胡须一样
一再做着大雁反对的事。
那一群爱仪式的大雁
是浪漫的灰棕色,缺乏黑
和一颗拥有贫困感情的心。
五味子挤过我的鼻息
它表皮的阳光暗示我
不要醒来,为了完整并有效
我必须硬睡,但之前的原文已遗失
只有厚厚的黑树,在暮晚撕咬
柴屋下一坛有年份的酒
留字:臣范宽制
因年久,字迹变小,变柔软。

* 一个梦。疑似在终南山中,突然一个声音“柏的用墨仍然加重”,起来后,感觉那人是老乡范宽。



佛国仙境


曾经存在着的古老诸神的阴影,它们重访大地。——荷尔德林


这里有鸟发达的胸骨,我想象

它们梦一般的飞行。万籁俱寂,

飞过沿河的龙骨,它们以逆光下

紧凑的山地史进入人类史。


一个将军买下了这儿。

主要的原因是构造轻型的世界,

充满了云。山地崎岖,而

河流像赤道一样宽广,松散民居

跌落其中有点儿无力。


似乎是被意识引导的魔卷。

宏伟全景中的恐惧导致的幻觉,让我

不总是工作的形象,与珙桐合影,

而风中挺胸面对雷霆叮当的

画眉,使得这山谷更加孤寂。

有苗子的蛊术或荷尔德林式的神性。


一个远离了海洋和野蛮人的地区,

雨季增加了这里的重量。

经过一部分路面时银行消失了。

古老和曙光的重构行动起来去研究

这喀斯特地貌升起的佛像,它的头顶

绿植茂盛,应该说它是浓发的释伽牟尼,

还更有国际观,满足现代的A面或B面。


在更为狂野的基础报告中,

由聪明的农民和几副不详缺口的金牙

实现计划中的全部细节。儿子们

接受第三级教育,像哥哥一样

成熟。而女人是温暖的焦糖,

她们拜神,有一种要大放光彩的意愿。

当农民死去的时候,儿子们必须

结婚三十八年。


一个偏离了中心的地区,依赖

“穷”和“空气罐头”,但它又难得的

慷慨;它蓝图中的文化

与中心相比,差异是可观的。

无法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尽管它所拥有的已教它失去。

  

※ 2015年6月11至16日贵州之行而作。

※ 诗名起初为“六月日尔曼尼亚”。



仗境方生


傍晚的这场暴雨骤停使天边起了不小篇幅的红

正是令人适宜的光晖荡漾在手臂;

随着久远的时间到来,指认那次实际上

通用的旅行也许会一如此刻的黄昏,它的意义

由散场时矩形的黑暗去否定。

此地与异地总得的寂静

不知何故仍低于我思想竭力保存的水位

脱离奥登语境,桌面上埋伏已久的一个笑话

把灰黯导向明亮,天真宽阔的淡酒

推远了两节久违的杜依诺哀歌

一度自然地朝我们各自的方向迎上来的觉悟

永远地逃逸了,你令人不适的表情显得是我荒谬了

现在我才觉得那将我压垮的东西

不是早期写作者的能力接触问题

而是单向动量的观念,那最末了的道路。

从确立的计划中掉过头去

意义仍站在孤独的始端;

每一天的文本都能承接住后来攫获并解压了的奥秘;

写那总是不能符合我们意义的现实而“意义”就此显现。

我也总会释然那一次镇纸的移动。



生日


傍晚,雨中滑梯无一人靠近。雾

着陆的姿势,胜过月亮的清晰。

你的头发温暖,渲染腰部呵欠的陈腐。

在工作与生活中日益开阔,

你颂诗沼泽地的菊花,像

融化的黄油。这一盏是你的,

如玉烛光,蜡口保持着清纯的音符。


//


模糊不清的变形虫,一片星云,

皮肤上脆弱的热水瓶,如你。

大衣飞翔,你的眼睛

在冬天敞开雨水的颜色,静静地谈过往

碧绿的变迁。你的刘海被锯齿剪过,

睫毛固定成黑色的旗帜。

眼神犹如北欧逝去诗人手表的分针。


//


你已经暗示。一个桶状、胸前

一枚卷发的女人,带着龙舌兰来到你家。

严格的批评家不得不说,作为一个诗人,

在年轻时候,你的表现远远落在

客厅里的人后面。翻译,作为上升的神器

让时空成为活泼的马,任细长的风险扩张,

你饮茶,并感谢她那更好的逻辑。



九月颂歌


愉悦。心象秋天的叶子,

熟褐色的思想潜入甜汁,

长大的板栗树,爬上天空

随云的决裂加深果壳。


日日深寐。醒来奔赴猛虎的大厦。

一切都符合秋天的标准。我们

在唇齿中深锁和淡去。

在十字路口,你的眼泪寻求


我的眼睛。在傍晚五点我的沉默

如同你胸腔的巨响。而在梦中,

我们相遇在不同的路途。

迅速浓缩的时代,在你肩上


我抖落百无聊赖,我枯萎的

憎恨。我还是创造了诗人的生活。

没有政治的窗口,日子沿着

远海,飞溅出更多的天真。


无疑,你供有的翅膀与体温

令我愉悦,象你永在暗室的愉悦。

直入鱼肚虚白,和暮色的人流。

你坐地,亦是蓝天的鸟。


一墙素的海报,象镇静剂,

深夜的第一朗读者,强硬,

突然就动感了,就不停弹琴。

一架永不会发出声音的琴


回应一只飞轮如谜的手。多少次

英勇,在书房的小板凳上

把彼此的门角扳掉。这是近年来

我用尽却又不断生出的快感。



十点钟的午睡


人们在地球来回,尽量繁忙

我轻轻地在花园里走,尽量迟疑

每一个早晨的十点钟

木芍药的白花,我的午睡

我迟疑在每一个早晨

暴雨过后,太阳烘烤我们的城市

十字路口麻痹的红灯亮起

此刻,万物盛放正是时候

而我,在梦中把一生变现



暖冬


不仅是甜的爱,还要坏,像心情;

像她把诗写得迟缓,越往迟缓

她身上蒙受的棱角就越明显。

她将理解这种爱,理解悲欣交集的系统


以及幽深、封缄的他,不知何为阔边。

她将一直沿曲折的小径,每有直行

却并不比迷途的弯道更能打动

她和他分披的光线。


不仅是这样的爱;在不爱的人中间

冰碴也立起如怒发的喧嚣,

——她庆幸这严寒的考验、乐得像轱辘

滚过春草


那掉落的,醒来,带有各种不同的前途

——她一粒一粒地双手拾起它们



被释放的萨福


萨福,你曾让我浑身都很软,

你危险而引诱的

勒斯波思岛

曾让我往旁边轻轻一闪


然而那死里逃生的袒露

那在旁听的壁毯上织满的

姑娘们的微笑,

让为难的老法官眨眼。


他扬起浓眉——

因你拨响了诗句,

在你雪白的乳房面前,

光芒,呵退了死神。


这是温暖如海的希腊,

报信的海鸟欢呼着,

你自由了,你回来了,

我们的萨福,我们的岛主。



金发的赫米奥尼走到萨福面前


勒斯波思岛,第一道曙光

野菠萝林里的燃烧

哦,那些输给赫米奥尼的情人

灼热的气息,火红的蜜云……


16岁,她的尖下巴指向紧身胸衣

肉身是美好的行李

金发的赫米奥尼走到萨福面前

美丽的乳房,将秘密尝尽


金发的赫米奥尼走到萨福面前

时光再次被不幸唤醒

然而,姑娘们一个个离去

在别处长大


                                              等轮渡的人


热带教育


在飞奔的时刻谈自己受过的教育

从球场上,一个任意球

射向淋漓的网

这种明晦互现的机会是一种荒率。


你注重私下排练

加强状似傲慢的形象,和忧郁

在操之中不急,在迷惑中绷紧

以更好地反弹。


你将反复绷紧身体,绷紧商谈、香烟

以及忽略了青春的终结、吹出高音的我

你将全部触及,每当反弹一种

都有高难度的重复。


在停车时,你说此地的稻田

信服于水的光彩

从藤本植物折向的健康,你理解了

我为什么写作。


天然的美歼灭了理性的所有

热带鲜艳与原色相合

你对“绷紧”有了特异的怅然

开始习惯性反弹——


捷径地反射

你一点一点地坠落

直至炙热地区,语言的斑驳达到抚慰

营造了恋爱的赋格。



缓慢


冬天的植物园。灰色的

苦楝树在风中清新摇曳

山坡以低迷的力解构我

早上它消磨我的新鲜感

中午它使我喘息并年老

我干脆在背光的草坪上

睡着了。而那边有人在

朗诵,平庸的,也不很

平庸(声音很快消失了

“忠实自己的困境”)

我完全同意这最后一句

唯有困境是现实的,而

现实之上,人总要坦白

一个中午就这样过去了

我坐起来,船上老人在

砍伐衰木,充满理智的

馨香。我闭上眼睛,我

感到自己的膝盖在摇晃

阳光照过来,一切尚未

消逝,我撕去年票一角

游园结束,而沉下来的

时光,将使我多么……



考虑对谈之外的话语


考虑余音

一个激荡,而不仅仅是唇齿之间

他们周围正在下降的温度

或想法变动时的调皮:

当心智被启明的一瞬

它——心究竟是怎么想

又怎么从口里出来

再填回何等的抒情?


考虑到未尽

一次争吵后,恋人之间

试图改变镜子的内容

在多年后重温的一句:

我们共同走过的路。

现在过的简单,而临终前

帽沿里滚出:

不平静多年,充满了险情。



在北京看见一条沟叫朝阳沟

  

蜿蜒如家乡壁藤,

它似乎是马齿苋,在风中移动了一片。

抬起了灰绿色的头,身体一马绳,

杂草覆盖中心哑然无声的沟。

在此地散步,三个儿童把守

回头路,秋蛇滑过最薄的声音,

我的腿绷直,在发抖中保持机智。

                            

没有太多时间去更远的地方,

看房子倾斜向山,

看山远,灰蓝色的天,

折回院子看到菜地里笔直的大葱,

莲花盛开于大殿前,

看到和尚的膝盖上跌满了心经,

看到园子上空的那朵云,

比其它任何一朵都白。

看,对于年青人才会有的励志,

而明天的霾已融入呼吸。


一群准备南下的鸟,

离线收到秋葵若干。

黑色的,盘旋、覆盖在树荫下。

随着时间的过去,

除了每片树叶阴影的颤动,

蔬果,有些沉默,渐黄,驱动

危险或复仇。它们必须有已知的命运。

但因顾城的白桦伫立在门口,

秋夜,给人这样的感觉——

夏天花园,一种我们在等着什么来了的——

时刻。



青岛笔记


大部分时间的感受如同秋雨刚过,海水蕴含暗示,

偶尔会波及对岸。荫蔽的核潜艇基地喷涌出现实之外

必有的幻景,在森严转角,六棵古银杏就要被云遮蔽。

它们是崂山颗粒状的风,或少年法显,闪烁在出版物中。


记得机场附近青啤飘逸,原浆的浓郁之后,是漏电感的

苦。返回旅馆又看到海,人们在如幕深蓝中起舞,景区

苹果园进入最后的成熟。我独自经过橙色的教堂,无梦,

无对待“随俗”的态度,以至盛夏雾重、如秋、浮生浅。


太阳转至躺椅背面,劈柴院人声渐至,我跟海鲜店老板说

可不可以带走一只活的海星,她告诉我的同时手指在流血,

所有的海星都是活的,你放心。那洁白的硬壳对称的三角,

反弹胶东口音,让我想起日韩,站着睡去的人,纤细如鼠。



马峦山


山泉流动处的那棵树庞大如伞,成熟的荔枝闭目等待。

这里路少雨又下起,五个人徒步汗水播下了盐和剽悍,

遍坡海鸟,展翼的速度参差不齐,从梧桐山的塔顶到

马峦山的洞背,我更愿意快走。向前是海暗绿的面容


久思而起皱。我和朋友在盛夏横穿马峦山,第几次?

村子门口的高跟鞋在烈日下饧化,寂静的狗一脸淤青。

两瓶冰镇红星,炝土豆丝,椅子上热切的鼾声,还有

不幸跌落的雏燕,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他又提来百威,


“我们活着因为越过了绝望“,我们对月举杯相照嘛!

路灯像不断延续的时间突然关闭,小超市老板也睡了,

我们还能喝点啥,虫鸣总使人愣怔,所有理想无异于

大汗淋漓之日。窃喜的是桌上那本书最近我们都在看。



小妞,那年……


那是一个离她的星宿最近的夜晚。

把学生气嵌进相框

双手交叉在金沙江的背后

再往后,是黑色高层

摇摇晃晃的春天,她预感到

愚笨的分身

轻轻地,好像透明的狐狸

溜进母亲的子宫

好像古酒囹圄了魍魉!

她甜腻的发丝纷飞,未及向同党告密

就要出发——

1989年,她成为鼓胀的女人

把胸罩当飞行帽戴

穿越海峡,荧火虫汲取胖儿草的流光

陪伴她行于水上

慢悠悠的日子,从中国

到他乡,她的发丝点缀着

椒盐,绵密的爱欲沉睡都引人入胜

她相信春天的小风

小的像一个孩子的棺材

证明她的身体原是一只飞蛾,曾

被雪浇烂。


醒来,发现别人已认不好她。

一切都得重头来过!一切

都得从最热的地方,特别

是那别无去处的胃——

火旺哦,柔柔的花椒痛。



蝎子天生


想想梨

澄黄表皮上态度不明的颗粒

只一个通宵就老了


在你们馋嘴的角力中

它成为羸弱未来的第一个段子

被闷烧后丧失


想想羚羊

它满身水波似的细条纹

轻易变形,而不违反


它乐呵乐呵的信仰

会让你不论谈到什么

谈到就是乐呵


想想吧,蝎子先生

你毒刺的尾巴多么像雷雨



雪后的世界


这是自然的格式刷。就像雄辩者输给了沉默者

雪一手拂过大地,我拼命控制自己

但仍禁不住要加入

所有平等的、突兀的,以及

被白色盖过的世界。

言辞的危险,听力的崭新

作为叙述者的你突然变成了我并且

参与得太多

——语言的伤害性,

一片一片地不断重复的形状,

你带我领略的一系列失去比较的现象

能修饰任何措辞

却难掩真相。

你给出的名单仍然

需要我来引领

我指间的雪,远胜于那些手指只练习过发绿的歌者。




旅途低沉的村舍涌出几个诀别,

石坡镇,我们遇见失落的金矿;

一百码的力回到灰色的靠背上,

来不及想,你与黑夜交辉的话语。


快走吧——走,突然成了一种娱乐,

告别宴刚刚结束,下一个阴天又在

招集,蹊跷的粽子在你和我之间

递来递去,铁板隐匿在失眠的角落。


从寺耳到胭脂河这片亲切的浓荫,

知己寥寥,凉风中饮酒的琰珺兄

抬平了脸往上看,若该有什么顿悟,

恐怕就是此时了。一群做梦的对手


视觉中易燃的洋樱桃不得不骤降

镜头之下,度外置之的时光显得

幽深。我看见被山巅和麦田定住的

老房子,用石头立栽起来的门廊


踏进当年欢然又孤寂的天井,狗

度过了今年最长的春天。黑白,

远非彩色,相机羽化了现实的蝴蝶。

忽而在水库洗车的吝啬鬼,浪笑


——或者风景,或者乡愁这种东西。

作为香樟树和凉粉店之间的夏,我

知道,真正的别离,凭玩笑顺利地

说出,消退那悲哀,翻倍唱片的密纹。



星期三或星期七


需要耐心等待

好意的橄榄汁。星期三或星期七的液体

魔力在加密,黑得像煤,并且一直保持着

内焰的流动。绝美,不可抗拒地

渗透。

但是纸张上的名单,很糟

也许还没那么糟

还是60%和40%的问题

我需要一个类似于70%那样的

并且无用不低于25%

否则5%的写作意义毫无意义

坦率地说,

每首诗都正确,正确得没了

活力,精明的探险者

也会反悔。而75%或85%的告诉我们

失败的秘密是——

知道的每个秘密都很关键



内心赤道


你只有一个时刻。夜幕降临整个世界聚在一个手电筒中,

记忆已经跋涉到耳边。在古老的泪珠里上升和散射。

象鲤鱼,象银簪浮在水面了。

象一颗松动的牙齿,逆光倒下。

只有最短的深圳,最短的平行,

还未来得及了解一个人就步入了下一次XX。

伪抑郁症患者,在力不从心中仇恨社会,这

往往被视为悲观和敏感(但绝非写作上的那种宝贵的

悲观和敏感),这其实是一种伪大师的伪情怀。

他的中年的老年症,蓝屏生活,几近乱码的大房

和死机重启的另一居,积极有序地建设

也无法调和敌对的两窗。你,

你必须得想一想,为什么会这样?

阴雨的天气,你似乎正走出去年的尾音。

你听听《紫罗兰》,茄子洁如刨光的腰肢,西红柿的软毛领子,

西葫芦一字排开波澜不惊的部队,洋葱计数器,大蒜导航,

丁香来到砧板,准备好你的指令。

——轻微黄昏虚空妄想的晚餐哦。

你记得两年来,你只有一个朋友,在抽烟喝酒应酬写作之余,

一起散步,聊天,坐在小店里,吃夏天绵延的热浪。

你得意忘形的快乐,那快乐使内心柔软,穿越漫长历史

依然让人觉得坚硬。

为什么,你现在独自一个走进黍子,齐腰高

鸣叫摇曳的黍子,在紫色的下午,重复地,

俯头注视流水的笔记——一个流离失所的人,

紧张,没有地点,没有时间,没有剑状物

收集你怀里的黄昏。夜里深色手指抚触的积尘,

以虚弱地飞翔别故乡。而此时,谁又是那写打油诗的

毛泽东,越实验越看不见?



父亲


他说明天有雨,

将一直持续到五月如鼓跌宕。

我在楼顶拨弄花盆,

光在眼前摇撼,蓝在身后静止。


他躲开母亲在抽烟,

以最慢的速度吸。

雨前的那种闷静

在我们之间形成高空的

季候感。


整整一天,我什么也没干。

我在屋里写他,

除了现在,

他咳嗽,说话,喊我吃饭

去楼上收被子。


天渐渐黑透,

我独爱这一天艰难。

他一边捣蒜,一边扮演孙悟空。

大力听到他发出“哦吼吼”的声音

马上不哭了。


面对弱势群体,他把自己

降至最低,

不遗余力,“扫却愁怀万古”。

但,他有尊严。


1944年生,属猴,双子座。

他出生那年,

中国物价飞涨,日军突入洛阳

罗曼·罗兰逝世


城墙上,命运的烟灰

落在高山阴影。但

——尽管去考验吧。


榆树早已发芽,人们

在田野里留下迷人的脚印,

他的父亲刚好年满四十,

坐在祖传的贸易货栈,抽烟,唱戏

看生意清淡。


就是在昨天,

他十七岁,或是十八岁

再也没有快乐的希望。

一边种麦,一边背书

用知识消亡饥饿。

种吧,种吧,麦田的绿浪

是梦的安慰。

他经历的,是我们这一代人

所无法经历的。


就在昨天,

他考取了西安邮电学院,

在假期,组装录音机与台灯

晚上横车平炮,卧槽马

清早二胡,哑铃一百次

六块腹肌。


昨天是1968年,

他分配至成都,他念家,

从麻辣火锅里转回西安,到蔡家坡

回到魂牵梦绕的商洛。

青逸才情、万里的行程

都步入了枯萎的真理。


他对青年的理解就是:孝。

而他,绝不表达这些。

真的就是在昨天,

他丢掉了祖父的椅子

和景德镇出产的青花土碗。

你无法和他谈论“过去”的意义。


但他并不独断。

我若说留下,

他就绝一个不扔。


“生活中的小事,怎么样都行”,

他是这样的人。


对一只老狗,不离不弃。

他说,那是一条生命(没有“也”字)

他乐于养活过气的生命。


在没有遗迹的街边下棋,

在夜山上找跑失的狗,

我想,他已绝然忘记了

他曾有过的黄金年代。

喘气,激动,不获而归,

他那么失望。


七十岁了,已经快没有昨天。

他的步子还是跨得很大。

鬓角的白发

象充满经验的石灰。



到万湾的路上


你感到一阵疲倦。耳边

传来其他人有关雨果的交谈:


“人有石头,上帝有云”,

你闭上眼,感觉曙光在眼皮的猩红。


你睡着,都知道秦岭在闪光,

无尽丹江抽动,你默享这快慰。


棣花镇清静,绿蓬蓬的梅李

当值壮年,填充着四月的晴空;


荒芜泥淖,两头牛心照不宣,

你睡着,你知道窗外正驰过一排古屋,


车身沐浴雪白杨絮,

朝向刻有“贾家”与石狮的农家乐。



北边

——致春夏之交的冯小姐


中午酷似自己,烈焰之余的啜饮,

梧桐倾覆的树阴很快就要过去——

我少时同学王永红正经过疏影路,

两眉间一条清晰竖线,不经意邂逅。


再次回来。图书馆被漆成湖水颜色,

我望向窗外怜动的蝉翼,突然觉得

故乡的每一个下午都堪称广阔——

阳光破裂,黑皮肤的李子挂在天上。


多少年过去,多少事,多少人,当

我站在豁豁山的峰顶,白杨的枝梢

越过人民英雄永垂不朽的浮雕,越过

薄暮,惟有你理解我此刻的心之大方!



春天


在阴凉的三月,

为“丘八派”献上格仁拜因,

为闪翼者,

德语系一颗狭窄的心,

在羁旅中,囟门恢复了单薄。


为慢慢幻念的诗加强差异。

我的煤灰意志,

不考虑日常的鲁莽,

只有受限的未来,

只有提出几条尖锐的伪价值


诗必然地抽象。

诗的自由深陷

自由的异端,

总让软弱的我投效幻象区,

雨,低压着眼睛


找寻新的面孔。

他说,要把诗存档银河系,

把盟友的名字缩写,

在咆哮黑海和绕极的希腊之夜,

播下盐的字段。


当奥维德的爱药散尽,

伊卡洛斯拍打着他自制的翅膀飞升,

当我玫瑰颊的男孩,

拥有纯潜力,

在苍茫尘世,我又听到他说


地球是盲目的,

老于打转,而我

是地球的弯曲和扭曲,是

多维时间的一截缓期。

激进退去,我的遗忘


在另一人的汉语里,

另一种反刍与词对峙,

是诗增加了记忆的重量。

一次傍晚敲下的回车键

成为命运的欧米伽点。


是诗与现实相互动量

产生那种独特的伤感,

让我迷失,让我沉浸于无人!

而他,倾向于失建的机房,

不提示,他痛苦的木马


插入式嵌入了我,

他的血,甜,

有惊人的易融性!

因此,我的情感甚于初始,

我的场,瞬时地伦理了——



我的岛

(赠友人)


在悬崖边,如何

加宽一道不诂的沟壑。

痉挛的风中人不寒而栗。


但愿荆棘未曾刺我,化成流水的落日

作为静音搂紧——

一种在危险边缘的心力交瘁。


我们不约而同,滚烫的时刻

涌进了漫长的岛——

此刻抵消了被遗弃的那时。


未出嫁的岛,亮出

寂寥而合理的根,它的古老

突然照耀了十月的幼婴


和百灵鸟唱响的大路。

我们哪,意味着满腔的沼泽,

假日弥漫的石灰收集了所有的泪水。



莲塘


我习惯了八卦岭的嘈杂,

修建地铁的人,打夯声

和京基大楼美妙光芒,对过,一条食街


各种情绪晃动的酒和盘子。

每一个沉溺于琐碎与虚荣的夜晚,

我探着小腹,一种顽固而沉默的力量,一个海


缓慢地涌动。发生在别人身上的

在我的身上同样发生,五个月

悉心准备,迁往仙湖的生活就要开始


安静的莲塘。它很快就会与我息息相关

暗黄的街灯擦过我的手臂,碧绿的群山多么周全

这是诗人住的地方,一天中雨落九回


阳光凛然而不知所谓。我挥舞着消毒水

朝电视塔方向喷射。“这里不是绝望的地方。”

“是的,没有绝望,我失去了我的方式。”


在城市的东部,密林啃掉了忧愁,

现实,一匣无痛的牙签

就要剔出酸楚的物质。雨打弘法寺


我捧着香,我看到天空的云,实则是

孱弱的,易怒的,正在隔膜的

人心的黑洞,就要呼出



两性关系


乌云聚集过来

大雨将至。带伞的人

开始小跑起来,

没带伞的,慢慢走着

有点沮丧。我打起精神

扬起湿润的头

除非来一道闪电

把我照亮

高台的广场,走过

一个熟人,仿佛按久了的按钮

到目前为止没有弹起来。


定晴看去,一块石板上

阴湿的草苔

生死的交错,避光、显贵

年份已经不重要了

城市里流转的男女

或多或少的虚伪,滚烫

已经不重要了

老了的时候,坐在磨光的椅子上

摸自己浑身的干燥

年轻时锋利的大雨

已经不重要了



 熟木瓜


你有你的微软皮下脂肪篇

膨胀出耀眼的金黄


我把你领上楼梯,而你没有

为我加倍地膨胀


我向窗外望去,看到一棵老树

仿佛活了几千年以上


它内部的汁夜,我担心

已经凝固,而你


事实是,所有的木瓜

都不会说话,当我看你


你的汁夜也会凝固,当我转身

你不是火焰就是水


你像我失去的头发,撕了的指甲

从你的沉默中,我


切开了你,金色的你

黑色的永不会生锈的眼神


既然你已经温情满溢

为什么你,还不告诉我



童年(给梢梢)


时间比敌人给我们更多的朋友。

你曾沉迷的科幻,气味和“战场”

你的沉默,物理天分,塞满棉花云的思想

陆续在活着的人身上应验

这些人,都被我遇到了。

你清洗一只麻雀的尸体

然后用针缝缝补补

你弄死过老鼠,烤过蝉,你爱的眼睛

让位给了黑暗

用手电去找时到目前为止,如此之深。

在被宽限的时间里

你毫不犹豫地破冰,更深入地进入

冬天的电流

那么独立,谨慎,打破了完美。

儿童节,我为你献上的野玫瑰

它是免费的,附有方言的恩赐。



预感


她躺在沙发上想让自己的头脑再清醒一点儿

凉风直直地吹向她的脸

仿佛永不会结束

她观察墙上那幅潦草的中年男人画像

宁静阴郁的眼神流露出忘我

她侧身看见墙面上他留下的书法

一笔一画凝固不息的未知

四周灰蓝色的书籍

她相信那是他理性的来源

覆盖了他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的形象

整整一个下午啊

他谈到自己的父亲、母亲、弟弟和妹妹

他所有写作的源头

夕阳散落在沙发的左右

她看见他就要变成一个名词“准确”

在黑漆漆的房间里



岛上云


第一片是我久违的海发出腥气;

巨大的海磁,吸紧虚幻的谜底。

我伸出手,昂奋的缉私艇

忽略过沿途的野豌豆。


渔民在沙砾路细长的清早,

天空通红,云由暗深机构可见,

一只黑犬在香蕉林低嗅,额头

结满宝石般的老茧。


第二片是沱泞山的弯道,众人

抡起锨镐,随意剁在诗的根部,

希望的奥义来自警灯和号响中,

我看见了骑鲸者,宽阔黑发予我


山杜英的圆锥,鸭脚木的驽钝。

它们的中性,具有鲸的灰和深。

我感觉到了本雅明所说的灵光,

泼动饿鹰攒熟的木瓜。


第三片是空酒瓶在朗诵,通宵的

火边,却有一只冰凉的门把手,

用困倦的腰部说:后面还有谁,

在你离去之前。


其实已没有人。

在我的额边,是顷刻的雨

耦合那早班飞机,是怎样的馈赠?

漂流,饮云,海底邮箱幻视的信件。



醒来


醒来,秋天正落在草坪上,

我摸到黑暗将领的书房里——

赤裸和深处的发丝

拖着沙发上咯咯的傻笑。


我怕那个迭起如海的嘴,

我侧过身贴紧你形体的弯曲

你飞轮如谜的手

这会儿给我足够的亵渎和欢乐。



饶舌颂


高音和低音,命里的枝条

异端的,慷慨的,未注定

路此时突然失真,无间道

我提出的,你说,不算数


青瓜和西瓜,圆融的律令

清甜的咬头,追恨的节奏

我哆嗦,我滚动一滴泪水

抓住我的马和爱,我绽放


风在云周围,我不会停止

我淋浴,饶舌,满环,擎

我假寐,扑通一声,试试

最先理解,做,甜蜜生活



选择


避暑。八卦岭

以南是闪烁中的湖泊。


它记住每一次热浪演绎的消糜,

从深到浅,它有大体量的福尔马林。

它所积下的雨永远亮着,

心就在这镜子上。


而权力在无尽的职场上是一种软,

凉荫使得力的人

拐入单行道。


在八卦岭走散

是去找云的指纹。去明喻。

去修剪最高的枫香。


朋友,没必要在门廊上撼动,

悉心孤寂后你应沿着湖,

在夏天由衷地迷失。


湖顺着风荡起的人形

让你反复地清晰。


它们慌张地闪烁了几下,

它们说,你是非凡的。

那你发光。



小事


雪正在化成污水,化成黑

我躺在床上我醒着,我能想到

外间发凉的树木日益深绿

友谊在漫长的阅读中开始秃顶



再见


手头的书,一律是他们的

读着读着,感觉掉落的太阳,慢慢凉下来

卡尔维诺,你说过的那些话,也是我说给你的

火车出轨,唯一的结果是车毁人亡,而祖国

你仍有麦田、宽阔的玉米叶,有纯种的驴子

你只是

缺少一个为你写《乡村牧师日记》的作者

你追求亮光却近乎黑暗

再见吧,为你。为我。



知情者


每一次在漆黑的巷道哭泣

都觉得树在鼓掌。它历经着罕见的暴雨。


“病愈后成为新手”,停止长诗

《秃鹫在教堂之下》的构思。



莲花山


秋天来了,秋天

趴在每一个窗口,等待。

她认为,是绿,是红。

他认为,棕色,褐色……棕色。


他耸耸肩,灰色的莲花山,消瘦。

垂钓把时光留在湖底。

她除了试踏小山合理的宽

每天被西装的乏味延续着脚步



优雅


斑马线上,火星街,火柴旅店

多少玩滑板的青年,他们在邮票上颠簸

有轨电车,空啤酒瓶

嘣嘣,那里有青苔一样的呼吸,那样缓慢


我低头,图卢兹·劳特累克奇丑无比

他很迷人,他画下的洗衣女在浮桥船上

惺惺度春,因人生理想过低而荣

那件灰色的外套,拉链没法合上


我抬头,榕树叶咝咝地向下深入

沉睡的猫科边,一对南方老人经过

一辆绿色的运钞车向左,而星球上的纵队

拉着绳索迅疾地向下。山尖又算什么?



海上


盐田港伸出波纹疲惫的拖轮

刺痛了皱巴巴的锡纸补丁

中午的海,散溢平坦光泽

只有云的沉闷回声中断

不知道过去析出的盐到哪里去了



延龄草


一个人以后,我感觉到时间的冗长。


砍刀般跨过黎明的重雾,我来到

河边柳荫下,在长满延龄草的地方

“我的良心在我的面前发着白光。”

延龄草,三片单叶托起粟色的浆果

那三片,成为唤醒我的翅膀。


还要继续一个人,多年不再变更。

在这片空白里我建造房屋、鸡笼

修菜园子,一旦那些菠菜

长出嫩绿,小鸡们的通风得到解决

某个失落的人,与十月份草的种子


很深刻。我发现那是一种顽固性繁殖。



给高中的同学


你倒在老虎崖黑色的岩石上,大雪停止。

我的兄弟,回来坐在我身边一起写首诗

狩猎的时光,哦曾经的恋人,哪里是我们

那愤怒的年代——七月,野草丛生、

田鼠、野鸡,还有善良的灰兔子

你校正准星,朝山下放了一枪,星光全部消失

现在,1997年仍挂在半山腰上

只要我一抬眼,就能看见树后乌黑的枪口



八月


秋天是一个上升的季节。

荒野里,塌陷的玉米地和沿阶草

初次燃烧。青烟、风和灰烬

因为谁的意志在飞,又把

温温的气息释放,勾起回忆和欲望

一辆外来的山地车

性能是那么好

它重复我的轨迹,历久而弥新。



南方初夏


许多年前,多情的虬汉在热风中躺下,

此起彼伏,大腿绷直微茫的诗意。

饭盒仍在扇叶怆惶中翕张——

外婆牌辣角,下一顿鲜奶独白。


如今鸟鸣又一年顶翻惊蛰的乌云,

门第敞开,一株纤美的树与一株桤树

亲密如玉,如厕成癖的女职员从此经过,

腹部如圆锥尖,小面积吃进难忍的麻痛。



春困有益


八卦岭想必有更热的天气。

有一瞬我疑惑眼前的摆设:

破旧机器,新乐敦,更远一些

是单枞旁边斗胆拨通的长途——


隔着海倥偬,他规矩而老实的一天

总结为“未雨绸缪”的一句;同时

爆破的小芽苞,懒洋洋的女春困

皆为博大自然中迷惘的黑森林。



致蒲柏书


赏我诗者有友而无妻,缪斯陪伴了这一生的病体。

——亚历山大·蒲柏


晨起,轻咳放一边,走进两片猛灌的海水间

洗脑。而昨日退潮后散步,漆眉陷入四只车轮

略略低了些,只眼光没变,两滴滚烫的泪

如云一样有水平,涌向更深的纸,任杯盏犁动

一盘“外婆牌”青笋下肚,突然想起他的鬓角

他二十又五十的样子,童年喜欢骑一只木马


现在,李氏,王人,张五常?也许只因人都尽来

是顿挫也是开阖。飞机一头扎入了诗群

迫使我们注意那灰白单翼,领奏何尝不是独鸣

少年新意啊,这么多年我们还一样生涩

还在为青春加冕,你读书我读书,吃进一些杂念

也适当地勃起水纹,仇恨与关怀都是真感情


结束之际问一句:“这几天你还好吗?”

“试单衣,试酒,虚掷一夏。”

《英国史诗》416页,最先念、枯乏的内容

像一个太轻的梦,竟然记不住

哦,书中未被译出的波,和雪,都在指间

……踌躇中,如初次见面,“雨下得真大啊!”



变化

   


从深圳到梅州是一次美观地偏移

小心保重对这个偏移的突如其来有好处

在这个月里长袜是必不可少

颜色深绿,经纬交错

有足够的弹力应对我的恍惚。

在枯树和狂风把我颠得几近无力的时期

来到一个小城出差

眼前的浓荫、丰饶物产、绉纹纸

对我来说都有静定地狂飙

分秒变化着,一秋与一秋有大海的差距

真实感来自裤脚因雨水而变深的颜色

那是母亲判断性的忧愁

大哥醉酒后从不曾有过的痛哭

对此我一再表示决心:迎风而上。

虽不容易做到,但却是像我这样的人

承受悬在讶异空气中的机构的关键。

临走时,带了较多的行李

为能在用得着的时候即时出手而不至于手忙脚乱

机会不就是热衷于有准备的人吗?

每天饮柚汁,倒进呈凹痕的杯子

避免遭人设计,不死于鲁莽

更不能暗自得意,一个好运

可能突然变坏,那指引我来到这里的

本就是一个颜色和质感都相当深算的提示。




天黑前的冬天,项目组的人带我闲逛

江北一带那些年旧失修的房屋

对老城区来说,既是慰藉

也是返送苦涩的雾气

踩单车的学生与开“电麻木”的人掌握精确的奥义

中速移动的美,不自知地抵住

一下子让人想到老家愉快的冷空气的早晨
傍晚燃起的炭——火红,并且一直保持了

新鲜地燃烧

心里知道,越往后,会越冷。

后来,在广东的六年里,我每天在晨光中快走

意识到冷从来没有变化

真悲伤,火车上的不为人知

出站后一瞬间开来的红色出租

没有确切目的的人,从影子判断

自己已失去了优雅,即使这样

连摆出看法的力气也没有,孤孤单单

从又多又混乱的椅子中,判断人们对刚才会议的讨论

为当地报纸撰写楼市的绝美,我只需要把这一点“绝美”放大

让不能相信的人也变得不那么讨厌

井然地面对市场的谈论、粉碎和夸大

在需要喷射的时候——

撼动他们的沮丧

劈开确凿的前方,看起来像是有一个尽头在那。

我也在同行者以外,求证过单行路面调头的可能

却毫无把握,最后因此而沦陷沧桑

成片蔓延的黑暗丛云又一次在头顶设置了巨幕

无法知道这有多危险

无法知道这有多离奇。




我遇见你,便有些波浪

你写诗二十年,如今却像一座废弃的影剧院

黑漆漆,空洞洞,缺乏生机

当你说起巴列霍、辛波斯卡,或者你所认同的韩东、朵渔等

分别对应于思想、口语、异性和保持反抗

我完全同意你。接下来我提到艾略特、茨维塔耶娃、策兰

还有我所知道的西川、孙磊、于坚等

我相信神秘和命运的关系

探索到一定次数

必有出神入化的极地。

我并没有否定你说的;我说的,和你说的,也没有矛盾

为何却引发了不快?

没有彼此沆瀣,不足为大

没有彼此裂变,不足为奇

看来是我高估了你对飞快地撞击和永不满足的嗜好

尽量像调低的二胡

只满足自己的情绪,孤僻,昏沉

作为初冬某场落叶中

淡薄又困惑的丧失。

想象的诗意的生活被驳回,屏幕在亮度大增之后

出现你21:32分献上的小花一朵

几度灰下去的心,又随机亮了起来

发送旧诗稿的时候显然包含了求理解的确切启示

这么长时间,你我都清楚诗观是否一致也会影响到感情

但你不明白,我根本就是同意你的

更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建议,因为叫人想笑的是

我认为你听了我的话,你会占有永恒领域

好精确安排自己的真实想法。

至于我,你根本不用太过操心,我的一只手就在沸水上

随时抵抗幻觉和尴尬

我知道写作的惩罚和嘉奖的合理尺度是什么

一个人坚持自己的冰激凌

需要太阳晒一晒,化一化,并不是只有

冰凉的口感才会“感觉真爽”,你是爽不爽,要看天气;

男人和女人的关系,没必要露怯

战胜一种心理恐惧,走上彼此相爱的道路

前行中布满疏松空间,以容纳百分之零点几的虚无

这是能继续写作的希望。

这思考

由三天静坐和七天奔走引起,最后坐在墙角的玻璃上三七二十一想定

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

情绪被激起如同毛发上的水光

你就是我夜里入睡必须要听到的空调启动的声音。

你不要,有时松开手,更多时是攥紧了我

任我在低血糖中下沉……

一生当中最缺乏人情味的时候,最饱含热泪的时候

几乎是最无间隙地扭转……

我们太成熟又不可能冷静

闪烁

知情者说我们带着镜子一般的诱惑。




对于写作,我实际上有着更为清晰的想法

就像两个人系在一条绳子上,只有跌落的时候

绳子才会有用。

天真与感伤带来经典伤害,人们羞涩地捂着脸

如同刚做过心脏瑜伽

这时我忍不住想丢一把剪刀,它很小

很轻巧

我想的诗,它也应该很晃动很干燥

像一串银质链子暴露在凉爽的空气中

像秋天携带熟果缓慢撤离。

现在想法更多,不喜欢令人丧失力量地写

不喜欢受人指使

不喜欢改良后的舶来品并增加了有颓的麦浪

每次看诗,都是一次悄悄地回忆

并且琢磨当事人谈起的温度、声音、形势、困难和质疑

我不确定要不要通过这一句“除艺术和力学外,除纸板和钟表的法条外别无所有”

来印证“马车赶到并停止的时候”

根据这般的那般,都是不预期的“无效写作”

如同无激情之夜所做的

淡淡一次

不好启齿的感受,浮上来

比无聊无聊

比疲倦疲倦

应该把红色灯光减退,把肤浅与肤深颠倒

符合诗“煤块”的形象。

一位诗人说,我可以忍受寂寞些,但绝不能忍受热闹的同质化

即使正当时大家都叫好,也没劲

他这么多年一直是在一种自由的境地下

让自己干着一堆不自由的事

他称之为真正的快乐

对于周围那些沉浸欢乐与虚假的人,那些无法克制地讨论的人

他报之于完全不知的微笑。

夜里摸着黑走路,我常想起他说过的话

想起那些看不见的树和影子

这些似乎和现实无关

却对想象的需求超过了生活的细节。

我无止境地看着那黑暗

想知道光照来的刹那

面对一个红脸的观察家

谁更难释怀?




[2007年夏] 一天我站在窗前看外面工地上黝黑发红的臂膀

觉得很牛逼。人家怎么能把那么艰苦难耐的工作变成自己的日常工作?

而我的工作,简直就是瞎折腾,没有太大的意义。

如果让我有一支建筑施工队,我会因过度劳动

而感到疲惫

我会请求你

为我俯下身子

倒一杯白开水

我会觉得

满足。

[2008年冬] 我开始写诗

每天充满活力,但同时也觉得好像马上要死了

我从写各类杂志稿转到写诗

好几个方面出现了问题。

[2010年春] 我明白了自己有意想不到的

缺点和优点

也发现了别人生活里让我微震的戏剧。

2010,我还能写,全都是抒情

不过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个特能抒情的人

我只是讨厌枯燥无味。嗯,我会口干舌燥的

那一阶段发现了很多人的乏味,毫无吸引力,可惜

文字留下的风暴依旧。

在以后,我会读得更仔细点,不光是风与风之间的

暗号、密语,还有所见交锋之际的雨点、气味

都会不同程度地恢复我对枯燥的品识。

[2012年秋] 晚餐时

我遇到了手捧甜提的你

你关上了我的门,求一个确切数字

我的胸口似乎也是带着这样的想法。

你笑眯眯地问我,又在写什么呀

我说我不喜欢你一句话后面带个“呀”字

听起来

是可有可无的夸张

你于是一脸严肃

像一个哲人

直到我们出去散了趟步

在豆荚树下和高大独自的老榕树下

你说:人生如此复杂,

我们是其中比较敏感的到来。




现在我戴一顶在这个季节非常适宜和扎眼的帽子出门

是个灰谐的开端

我一边走路一边在心里想着一个美国人的诗

并且我想你所说的“敏感”是对的。

你说现在你和我都一样面临阴沟到头

那么,我们近段时间的写作和生活

就当是一次集中的锻炼吧。

我说,好,这三个月我看够了破碎的风景。





点击下方链接可以阅读《礼物诗刊》的诗作

礼物诗刊 



饶佳:刺猬的生日

胡桑:滞留者素描

赵俊:洞背村的插花师

小雅:弥尔顿的晚年生活

颜久念:拥抱月亮倒影的人

汪剑钊:或许是多余的话——序《礼物诗刊》

石黑一雄:小说提供了一种探讨人类意识和内心世界的独特形式

胡桑:胎记那般熟悉的语言 ——论小雅





取消

感谢您的支持鼓励,我会继续努力的!

文章地址:

用户邮箱:

打赏金额:USDT

点击”去打赏“,即可进行打赏支持本文章哦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