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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常以“罗生门”形容一件事的千万种说辞可能，当事人各执一词，犹以黑泽明的代表作《罗生门》为释义典范，树立了一种叙事模式，通过不同人物的叙述来完成一个开放式架构的电影故事。

在90年代初期，就有这样一部不失为经典研究文本的电影作品，而它与《罗生门》不同的是，《罗生门》的着落点在于讨论人性的多面化，而这部电影则更倾向于女性主义的探讨。

这部电影便是至今看来都能渗出寒意的

《阿婴》。

该片是编剧、电影人邱刚健毕生唯一执筒的电影作品，改编自蔡康永的同名小说，而蔡康永本人不仅参与了影片的策划、编剧，还为影片的主题曲《小小一个小女人》和插曲《如果曾经拥有》作词。

故事发生在明朝时期，女主角阿婴由鬼魅专业户王祖贤饰演，自小生长在知府的封建礼教之中，母亲由于“淫罪”而被判骑木驴，执刑的就是他的丈夫，碍于尊严与情面，身为一县大人的父亲岂能容忍在这样一个家庭内部有此等女性的出现，即使是爱妻也不可饶恕。

而阿婴在幼时便目睹了这一惨剧。童年的这一幕也为后续故事的发展埋下了伏笔。

成年之后，美貌如花的阿婴深得众人宠爱，衙门的霍捕头（高捷饰演）也是对阿婴怜爱有加。阿婴与武举丈夫新婚半月，返乡探望父亲，却在半路歇息时突遭凶猛的熊艳（单立文饰演）围堵，誓要杀害武举丈夫并侮辱阿婴。阿婴随之失踪。

父亲急忙勒令手下调查此案，声称目击此案件的卖货郎（黄耀明饰演）将剧情再次分支，究竟谁的证词才是真实的。失踪的阿婴突然又出现，又说出了另一番令人咋舌的现场回忆，这场《罗生门》究竟谁才是真相的传达人，又或者都是自我的辩护者。

电影以类似《罗生门》的方式将上半部分时间投身于审问与答复的交互之中，以闪回的方式将不同人物的阐述现场叙事出来，同时将知县内部的人员以旁观者好角度来分析案件现场，有意思的是，由于霍捕头本人对于阿婴另有隐情，使得整个案件的审判过程中充满着抑制、自私与舆情的冲动。

再者，身为阿婴的父亲的知县大人，一方面需要站在法律的公义面，一方面作为封建礼教的家长，内心深处他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亲口陈述真相，而那个真相必须是符合他的自尊，也就是“阿婴是清白的”必须无误的成为最终的真相结果。

这些设定使得原本就多线发展的案件显得更加妙趣横生，而阿婴这个女人，初看是一朵不染尘泥的莲花，却在最后承认自己是与母亲一样“荡妇”的事实使得整个剧情推向情欲阴暗面的高潮。主动献身的阿婴似继承了母亲“淫乱”的元罪将整个案件顷刻颠覆，如同那一幕光影的投射，阿婴的脸庞一半黑一半白，至看不清完整的面目。

而最后在监牢内的熊艳与卖货郎皆死于阿婴诡谲的手法之下——用头发丝将其窒息、亲吻眼睛而死亡。阿婴的爱意轻如发丝穿透熊艳的喉部，还来不及还原真相便被这狠毒的美丽穿肠肚烂；阿婴附身亲吻卖货郎的眼睛，卖货郎还来不及品尝这一口余香便猝死闺香。

这场案件演的何止是《罗生门》，更是女性欲望压制男权的鬼魅叹咏，阿婴究竟是人还是鬼？

每一个角色在这部电影内都异常出彩，特色鲜明。武举丈夫与阿婴是恩爱有加，却在喂食时距离甚远，相见如宾；土匪强盗裸露上半身看似凶猛强悍，最后却轻易地被卖货郎的木梳击倒丢弃阿婴；卖货郎似乎老实可爱，也早已对阿婴动了色念。

男欢女爱在谎言与欲望的裹挟下，是阿婴深不见底的女性霸权。所有男人都围着阿婴一个转悠，男权崩塌，看似大男子主义，实则被阿婴一个人掌控。

影片给予观众的另一个直接感受便是它的服、化、道，经由美术指导叶锦添的审美创作，《阿婴》里的每一个人物都鲜明的美术化，王祖贤一脸白相，惨淡得令人感到惊恐，搭配惊鸿小红唇与飘逸的日式服装，带有东方古典文学与西方现代艺术融合强烈冲击性，让人颇感震撼。

而剧中每一个动作又经过戏剧化的处理，背景多以静止的物体为陪衬，不是一颗大树就是几何形态的物体转移摆置，有些怪力乱神式的观影体验。再配上冷不丁的演员一声哭号，在几乎没有配乐的情境下甚是唬人。

这是一部个人风格浓烈的电影，情节构架仿照《罗生门》，是王祖贤所拍摄影片中最具艺术价值的作品之一。她将阿婴这个人物表面及内心的复杂挣扎，以一种看似安然平静的姿态展现出来。

苍白诡异的妆容，淡淡的凄凉怨毒。一个被封建势力压抑扭曲了正常情欲的女性，企图用最决绝的方式，向这个颓靡疯狂的世界作出最后一丝反抗。不是没有渴望过爱情，不是没有体验过温暖，只是她逃脱不出命运的煎熬，无路可走。

影片还有另外一个译名为《圣女的欲望》更像是偏于韩国软色情黑色电影的名字，私认为《阿婴》这个充满古典韵味与主观式人物视角的标题更符合电影的神秘色彩。

导演邱刚健曾参与过《爱奴》及《唐朝豪放女》这一类新潮伦理电影的制作，《阿婴》的出现虽未在当年金马奖上夺下大魁，但在开拓文艺类型片路数上有着不少的贡献，这样一部极具风格化的电影处处充满着制作人的小心机，也是因为太过于风格化而使得观众选择敬而远之。

电影的制作班底也是颇为抢眼，除了编剧蔡康永，策划关锦鹏，监制片尾曲甄妮，还有美术指导叶锦添，剪辑廖庆松，演员高捷、王祖贤、黄耀明、单立文等，在90年代颇少商业气息的台湾中影公司麾下制作这样一部电影，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不过作为编剧的蔡康永，据说在电影上映后，不大愿意再提及自己参与过这部影片。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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