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道歉，告别或承诺，乔欣都不需要。

从一开始就是。

”

四

厦门没有寒冬，过完年就能闻到初夏的味道。

乔欣喜欢踩着单车去海边，喜欢赤脚在沙滩上倒着走，看着一个个脚印出现在脚下。走到一定的距离，再踩着自己的脚印往回走。这种幼稚的游戏，乔欣经常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倒着走时，若走得太快，一不小心就会容易撞到人。有人会默默避开，有人会用眼睛对你说神经病啊，而有人会加入你。有好奇的小孩子，还有奚流。

乔欣当时没仔细看左侧身后那个大个子男生，只察觉到有个脚步随着自己的节奏也一步步的后退，印了一串串脚印。微微斜眼，能瞥见那些大脚丫的痕迹。

乔欣心想能跟着一起这么幼稚的人也怕是不太正常。于是她开始停止后退，往前走。

过了几分钟，身后没了声音。乔欣这才回头，只看见了一个背着墨绿色大画板的背影。

两个多月后，乔欣又在海边遇见了那个大画板。

这次画板被打开，架在画架上，旁边的地上摆着五颜六色的画笔。

画板前，一个白T恤背影正在专心致志地画着远处的岛屿。乔欣走过去，瞥见了背影的侧面，应该是张溢满青春气息的脸。

“嘿，送给你。”背影突然叫住乔欣，手上拿了一张白色的卷纸。

“我吗？”乔欣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背影笑了，乔欣这才定眼看清他的脸，一张清爽的年轻面孔。

卷纸递到手心，乔欣下意识握住，便完成了交接。背影转身回到他的画板前，继续作画。

乔欣低头打开手里的卷纸，是一幅素描。

一个女生的侧颜， 高马尾，宽松的衬衫，挽着一高一低的裤脚，她的身前身后都布满了脚印。女生低着头，凝视着脚下的脚印，手里还提着一双简笔勾勒的鞋。

右下角署名，正楷字写着奚流。

乔欣扎马尾的次数不多，最近一次是上个周末。但乔欣记忆里没有遇见他。

五

奚流后来才告诉她，那段时间只要没课，奚流就会往海边跑。只有周末，才能看到那个在海边踩脚印的身影。他不敢擅自惊扰，便将思绪宣泄在画纸上。

乔欣请奚流吃冷饮，算作礼物的答谢。了解到奚流是美术专业生，乔欣便建议他可以给游客什么的画素描。一来锻炼自己的画工，二来还可以挣点零花钱。

无意的小建议，奚流听进去了，后来便真的开始在海边帮游客画肖像画。因为长得清秀，奚流还挺受游客里年轻妹子的青睐，加上收费也不贵。一天下来，还能有个几百块的收入。

再去海边，乔欣时常能看到奚流画画时认真的脸。有时候没人光顾，奚流就会拿乔欣当模特，然后将画送给乔欣。

乔欣27岁生日那天，奚流又送了两幅画给乔欣。

一张是睡在摇篮中的婴儿，一张是满脸皱纹的老人。无论哪一张脸，都是嘴角上扬的微笑。

卡片上写道：我眼中的你，生日快乐！

仔细一数，连同这两张，奚流送给她的画刚好27张。

那天晚上，乔欣将这27张画都摊开摆在床上。画中有面朝大海消瘦的背影，有低头沉思的皱眉，有仰天的狂笑，有盘腿坐在岸边微微的寂寞。

看着黑白交错的画笔勾勒出的自己，乔欣突然湿润了眼。乔欣给奚流打了电话：“如果你喜欢我的话，我们就在一起吧。”

半响那边有了回声，“好，明天早餐想吃什么。”

于是周末开始，有了固定的“小卖哥”送早餐。

放假的日子，乔欣常被奚流拉着去参加野营爬山的活动。奚流下午没课的时候，会去接乔欣下班，而乔欣从不去奚流的学校。

其实乔欣心里是忐忑的，最怕别人问她奚流是不是她弟弟。奚流倒是一脸无所谓，总是光明正大的在公司大楼的正门等女友出来。

在一起的日子，奚流总是那么体贴和温暖，而又无惧。笑起来的时候，乔欣更是无法反抗的。吵架后最管用的和解方式，是奚流切好一盘芒果端给乔欣，然后厚脸皮地让乔欣喂。

乔欣不太了解奚流在学校的风云，但也看过他微博里那些花痴的学妹们给他的爱心留言，心里涌起的醋意竟然让乔欣自己也吓了一跳。

还好，那些爱心，奚流似乎从不回复。

乔欣提议下周末去海边，是因为周日是乔欣28岁生日，也是两人的一周年纪念日。

而20天后，奚流将飞去巴黎。

告诉乔欣这个消息的不是奚流，是一个优雅的女人。一个未知电话，让乔欣见到了这位保养很好，笑容满面的母亲。

恶俗电视剧里面的情节没有上演，两人只是一起喝了杯咖啡。内容只关于当天彼此衣服的搭配，咖啡的偏好，喜欢的消遣方式。最后分别时才缓缓表明来意，奚流成功拿到去巴黎的留学名额，希望乔欣能放手。

乔欣沉默离开咖啡厅，是该好好告别了。

周末的海边人头涌动，奚流看着异常兴奋的乔欣一路狂拍。两人的各种鬼脸照被乔欣记录下来，再丑都不让删掉。以前常吃的小吃都扫了一遍，乔欣吃不完的就逼奚流解决掉。

“乖，要爱惜粮食。”

晚上的海风有点冷，乔欣不愿回家。奚流搂着乔欣冰凉的胳膊问：“你怎么了？”

“溪流，本来就是要流向大海的，对吧？”

奚流还没来得及回答，被吻住了口。乔欣手心的温暖传递到奚流被吹麻的脸上，一股热流通遍全身。

第二天，乔欣申请通过，被调去香港出差两个月，换了境外的临时号码。电话打不通，奚流写了一封邮件给乔欣。

乔欣没打开，删除了。

道歉，告别或承诺，乔欣都不需要，从一开始就是。

六

那辆奔驰又停在了酒吧前。

最近奔驰哥来的次数慢慢少了，有时候一个人，有女伴的话也都是那只小白兔。

喝醉的奔驰哥害得小白兔够呛，要不停给他擦嘴，喂水。小白兔心里会不会厌烦不知道，但看样子，奔驰哥只愿留她在身边，她也不忍丢下烂醉的他。

出差回来后，乔欣请了几天假在家休息，晚上无事也去那家酒吧喝酒。

看着小白兔半扶着醉酒的奔驰男离开。乔欣闭上眼睛，灌了一整杯红红绿绿的酒。

刚刚奔驰男，哦，是前男友，搂着小白兔对她说：这是我女朋友，乔心。接着踉跄地走过几步，指着乔欣大声说到:她，也叫乔欣。

小白兔礼貌地冲乔欣笑了笑，没有答话，她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显然有些游离，并没有与人沟通的欲望，彼此也都没有因为谐音同名而觉得多有缘。

奔驰男笑着凑到乔欣耳边，一股浓浓的酒味散开在空气里，伴着嘶哑的男音入侵乔欣的心肺：“你小男友留学去了...是吧...那个...是我托人帮这小子搞定的，他那个小学妹你肯定没见过，他俩是一起申请的，你知道的吧。”

乔欣匆忙结完账回了家，喝的有点急，因为酒精作用头脑有些晕眩，跌跌撞撞开门挪到飘窗边躺下，太着急不小心还磕着了脑袋。

满屋的灯光并没有让窗外的天空增添些许明亮，反而显得那片黑暗更加深不可测。

乔欣按了按疼痛的太阳穴，心想：是时候戒酒了。

之后，那辆奔驰车也再没有出现过。乔欣再也不让别人给她画肖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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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欣（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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