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又或者是序:
最近在刷知乎的时候,偶然看到一则对知乎泛左圈“纪念十月革命”的评论,这里就不直接复制原话了,大意是说:
「纪念十月革命的行为,大体上就是在玩左派游戏,不管是“纪念十月革命”还是“武装保卫政委上坂堇”都只是一种符号化的消费主义“拜物教”行为。就如同蜀汉亡国后川民依然野祀诸葛亮一样。」
虽然笔者在另一篇文章中也对这些“共产主义厨”批判了一番,但是考虑到此人的措辞十分尖酸,言语之中把自己化为另一个道德制高点的守备团团长,仿佛“Legal High”之中的古美门律师附体一样教训着眼中的末人,
笔者忍俊不禁的同时也清楚地明白历史上断然不是没有这样的著名人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论是马克思还是恩格斯,考茨基还是托洛茨基,列宁还是斯大林,在理论之争中,或多或少都扮演了这样的角色。
我并不是想扮演一个所谓的客观的“第三方”,因为如果这样无非是陷入大量的诡辩和贴标签中开启无尽循环,笔者更看重的是这一过程本身的意义。
要知道,这种“大议礼”式的互相攻伐在马克思主义的传播与发展过程中是屡见不鲜的。
虽然,在十月革命的百年之后,在“新时代”的今天,在对晚期资本主义近乎完美的无尽循环无计可施的绝望中,这种“四大自由”之中的“大辩论”是通往彼岸的必经之路。
不过笔者还是认为,在这新时代的全民大议礼中,还是少一些尖酸刻薄,毕竟,因为措辞而导致的内耗在今日严峻的情形下实在是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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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当我们谈到十月革命,除了歌颂这开天辟地的第一响的伟大之外,更多的是这一响的延伸:俄国问题(当然这些讨论是排除了那些明明人均土地还不如沙俄农民却还给被杀全家的沙皇“伸张正义”的奇怪生物)。
澳宋帝国的马千瞩总理在其发表在知乎上的一篇如同野兽先辈一样又臭又长的文章中指出:“苏联正是一个无人订做的怪胎”,这一论断直接反映出当前所有的左派(又或者自以为是左派)对俄国问题的认知。
而围绕这一问题的攻伐证明了卡斯托里亚迪斯对俄国问题的评价:俄国问题是自称革命的各种理论和实践态度的试金石。
遗憾的是,以政治与经济为核心讨论议题的传统马克思主义在两大社会主义国家的某个时间点(时间点不同且存在争议)之后,处于实际上的停滞状态,而致力于研究和批判文化与意识形态发展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则在这段时间发展迅速。
出于历史和地缘政治因素(例如笔者之前提到过的,资本主义在二战后需要不催生暴力武装斗争的修正理论来给自身续命),“西方马克思主义”又被理解成“非苏联模式及苏联模式衍生的马克思主义思想”。
而当前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研究者(各种形式上的)又因为阶级,个人经历,时尚潮流等原因难以对这一文化研究意义上的马克思主义进行客观评价(包括笔者),这一现状又强化了宏大叙事和现实困难之间的,所谓应有和现有之间的矛盾。
热爱宏大叙事且衣食无忧的吟游诗人们,指责对现实困难进行攻坚的石匠只知与鸡毛蒜皮的小事死磕,而不理解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建立理想国上————毕竟只要理想国建成一切都迎刃而解;
而进行着愚公移山式挖掘的石匠们,则嘲讽吟游诗人们想吃着火锅唱着歌理想国就能自动建成了。
这种以互相贴标签为表现手段的分裂主义与宗派主义构成了当前网络议政圈的普遍现象,这一现象也可以说得上是马克思主义研究中长久存在的马克思主义本身的变异和转型在新时代的体现。
除了上述的,对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传统理解之外。荷兰西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马歇尔·范·林登(林登万?)又提出了另一种理解方式:
「政治上独立于苏联的马克思主义者们如何在理论上解释马克思主义在苏联的发展(即俄国问题)。」
虽然开除左籍身份是一个十分时髦的行为,但发放左籍身份却很少见。这世界上依然有很多人在广义上毫无疑问的是一名马克思主义者的同时却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
所以马歇尔·范·林登在其研究中采用了伯恩斯坦的解释来定义对待历史的马克思主义方式:
1. 物质因素和经济社会力量决定历史发展的方向和速度;
2. 历史由一个连续接替的社会形态的特定系列组成;
3. 从一个社会形态转变成另一个社会形态是一个辩证过程;
4. 从一个社会形态转变成另一个社会形态往往伴随着阶级斗争;
5. 平衡和停滞是虚假的,现实本质的变化和改造是社会常规。
历史观符合以上五点的,不管其人是否认为自己是一名马克思主义者,广义上我们都能将其看作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
因此,马歇尔在介绍自1917年以来,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苏联批判中,将这类的马克思主义者包含了进来。通过对这类文本(因广义而大量)进行分析,马歇尔采纳了以下三种受政治经济影响的较为强烈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关于苏联的理论假说:
1. 社会形式(生产方式)及其演进的总体理论及其演进。自1917年以来,随着时间的变化,大致出现了三种在不同时期呈现主流的认识。
(1) 自1917年到1930年初,即便是政治上有巨大分歧的人,包括列宁和考茨基,都相信我们现在比较熟悉的单线论(李世默的TED演讲提到过)即:
「社会是从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再到资本主义社会再到社会主义社会,最终达到共产主义社会这一演进模式。」
同一时间段,另一部分人(the Aziatchiki, 相信俄罗斯的亚洲成分比欧洲成分更多的人)则以“亚细亚生产方式”为基本论点并确认了第二种可能的发展线索;
还有例如魏特福格尔这类的少数人采纳并发展了这一观点,并提出了三种可能的历史发展道路。
(2) 1930年到1950年下半叶,尽管单线论占据了统治地位,但依然有少部分人坚持“亚细亚生产方式”论(亚细亚生产方式:劳动密集型、效率偏低的传统农业为主导的生产方式)。
(3)从1950年代末开始,单元叙事的统一发展论(即单线论)概念开始瓦解,而亚细亚生产方式论开始占据主导地位。
随后一系列的理论发展导致了越来越多的“生产方式”被发现,最终导致对生产方式旧有理论本身的合法性的质疑。(这一描述像不像现在席卷美国的身份政治游戏的演进情况?)。
马歇尔认为,这一演进情况之所以重要,是因为生产方式的总体理论作为一个前提,存在的本身就已经决定了苏联的历史地位。
而根据单线论思想,苏联只能是封建主义的,资本主义的又或者是社会主义的;而如果我们把苏联的社会定义成一种新的社会形式,本质上来说,是抛弃单线论。
2. 对西方资本主义的稳定性和活力的认识。这一认识包含四个阶段(且这四个阶段对于中国读者来说每一个都耳熟能详)。
(1) 这一阶段从1917年开始终结于1950年,基本论述是这一阶段频繁出现的资本主义危机(例如大萧条)与世界大战预示着资本主义社会已经无法持续,即将灭亡。
比较极端的例子是亨利克·格罗斯曼于1920年代末设计的公式,他认为根据他的公式能算出资本主义最终灭亡的精确时间。稍微不那么夸张的例子有托洛茨基在其1938年的《过度时期纲领》的论述:“人类生产力走向停滞。新的发明已经不能提升物质财富水平”。
(2) 第二阶段从1950年代初期开始,终结于1960年代末期。这一时间段,随着资本主义世界本身内部的改良开始,经济开始增长。失业率开始降低。
除了马克思主义者之外的相当多的理论家开始质疑经典理论中的危机理论的有效性。(当然上帝视角的我们来看,这一时期过剩的生产力被战争消灭,急需重建的世界创造了大量需求,资本主义对无产阶级的中产阶级化已经开始,这些过程依然可以在经典中找到理论依据)。
(3)1960年代末以来的第三阶段基本上是第一阶段的重复,即资本主义不可逃脱的走向灭亡。
(4)1991年,苏联解体之后,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资本主义会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继续统治世界。(夸张点的如福山,直接就历史的终结了)。
3. 对苏联社会的稳定性和活力的认识。这一点同样包含了四个阶段。
(1) 第一阶段:1917年-1930年初,
整个苏联社会异常混乱(战争,政治斗争,战时共产主义,新经济政策等)。
(2) 第二阶段:从第二次世界大战持续到1956年苏共二十大
这一时期,斯大林主义已经完成了其自身的统治地位化,并将苏联改造成“计划的”总体。
(3) 第三阶段:从1950年开始~70年代末
苏联社会已经开始显现社会的断裂,日渐明显的政治经济上的弊端以及不断失败的各种改革。
(4) 第四阶段:1980年代之后
巨大危机深刻影响了当今的所有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广义上)的研究。
这些问题及其绵延百年的各种论战及研究使得马歇尔本人意识到,到目前为止,这些问题并没有有一个普遍接受的回答。
马歇尔本人则尝试去解决以下三个问题:
1. 在交替演进的生产方式形态中,苏联的位置在哪里?
2. 如果是以生产方式论为指导的讨论中,苏联内部存在的阶级斗争是哪一类?
3. 苏联社会的动力在哪里?
我想,这也绝大多多数关心中国,也关心共产主义运动何去何从的读者们必然感兴趣的问题。被沉思录小编的催稿逼得走投无路的笔者开始(过早的)去啃这块难啃的骨头并在接下来的几次更新(不连续,毕竟稿费太少)尽可能的把这一问题讲好,水平不足之处,请直接告诉我。
双瞳 / 传媒
关注传媒领域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希望和沉思录读者一同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