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天辟地》与《翻天覆地》：

                     中国流行音乐最初的辉煌

                                           李广平

                                        一

  我多年的好朋友，香港永声唱片公司的创始人和老板，香港唱片界的元老黄怀钦先生，在1988年和1990年，曾经在香港和东南亚出版过两张惊天动地的唱片专辑：中国新音乐系列之一的《开天辟地》和中国新音乐系列之二《翻天覆地》；这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他用唱片的形态，保留了中国原创流行音乐在1978年改革开放后特别是1986年原创歌曲如火如荼的年代里的最宝贵的精华血气，不仅仅有宝贵的录音制作的留存，最主要的是让我们通过他们的作品和演唱，触摸到历史的脉搏，窥见当年那批优秀音乐人的思考脉络和歌唱情怀。后来，黄怀钦先生还在2007年前后在内地首次出版了CD唱片《开天辟地》。我特别推崇这是一张迟来的唱片，这是一份珍贵的音乐记忆，这是一道中国流行音乐的盛宴，这是一次怀旧的声音狂欢！

    黄怀钦先生我们习惯叫他阿KIM，香港出生成长，台湾大学哲学系毕业，后来从事唱片业，是最早进入内地的港商。他在佛山市的南海设立了一家叫南海音带厂的企业，是最早从事录音盒带生产加工的企业，后来介入录音制作：侯德健来大陆后的的作品《三十以后才明白》、新空气音乐组合的《新空气的声音》、珠江经济台“音乐冲击波”的录音带的制作，最早的广东原创粤语歌曲，都是他投资制作或者协助制作的大量音像产品中的部分作品。多年以后我们在北京见面时，“新空气”组合之一的作曲家张全复就曾非常感恩地说过：阿KIM真是个好人，我们那时候去香港，他二话不说，先给我们五百港币做零花钱，真是兄弟一般。阿KIM在唱片界的资格很老，老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跟你说吧：他是当年少数几个可以管李宗盛叫“小李”的人，哈哈哈，因为李宗盛当年的追的女朋友后来的第一任太太就是香港妹子啊。不行，这样写下去会成为非文集了。

                                                   二

    我们先来看看原版的《开天辟地》的曲目：1.最后一枪（崔健词曲唱）2一无所有（崔健词曲吴小芸演唱）3.黄土高坡（陈哲词苏越曲孙国庆演唱）4.别无选择（甲丁词苏越曲胡月演唱）5.错（小林词苏越曲王虹演唱）6.不是你的错（陈哲词苏越曲王迪演唱）7.血染的风采（陈哲词苏越曲王虹演唱）8.偶然相遇（张静林词苏越曲刘欢演唱）9.最后的时刻（陈哲词董兴东曲田震演唱）10.我们告诉世界（甲丁词苏越曲群星演唱）11.信天游（刘志文词解承强曲艾敬演唱）；《翻天覆地》专辑曲目：01.九十年代怎么样（解承强词曲唱）02.是什么在呼唤（毕晓世词曲 张银钟演唱）03.六月天孩子脸（张全复词曲 景岗山演唱）04.七字歌（陈哲词解承强曲景岗山&王越演唱）05.山沟沟/那英（陈小奇词 毕晓世曲）06.我家是个好地方/北京广播儿童合唱团07.真实的故事（陈蕾 陈哲词 解承强曲 朱哲琴演唱）08.不是所有的爱都能说明白（李海鹰词曲 陈汝佳演唱）09.死不了/景岗山10.倾斜的季节（许军军词 王文光曲 张银钟演唱）11.九十年代怎么样之天翻地覆。怎么样，这个曲目是不是很震撼？很颠覆？很宝贵？很值得珍惜？而内地引进版里面，阿KIM还增加了不少曲目。

  有些歌曲，一出生就成为经典：比如《龙的传人》、比如《一无所有》，比如《信天游》和《一个真实的故事》《山沟沟》，几乎所有中国人都会唱；有的歌曲，一出生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可是三十年后她还是经典，比如这张专辑里面的歌曲《九十年代怎么样》（解承强词曲演唱）！还有类似遭遇的歌曲《我家是个好地方》（陈哲词毕晓世曲广播儿童合唱团演唱），《最后的时刻》（陈哲词董兴东曲田震演唱）《不是所有的爱都能说明白》《六月天孩子脸》等等。

    《开天辟地》和《翻天覆地》真是两张奇妙的专辑：她让我想起了中国流行音乐奇妙而美丽的童年！她让我想起了中国流行音乐第一个辉煌的岁月；睁开双眼望外看的奇思幻想、无所畏惧的自由乐思、南北融合的思维碰撞、追问历史的寻根意识、理想情怀的温暖吟唱，在在都显示了一种童年的天真与浪漫特质；而这里面的有些曲目，都是辉煌的原创歌曲最真实的记录；真正是无法复制的青春，无法还原的才气和灵感。北京和广州，成为一代原创流行音乐最优秀者的温馨摇篮！

    《心愿》（任志萍词伍嘉冀曲王虹演唱）、《血染的风采》（陈哲词苏越曲王虹演唱）是当时所有晚会必唱曲目，风靡程度绝对超过今天的网络歌曲；《山沟沟》（陈小奇词毕晓世曲那英演唱）是那英的成名金曲，据说还是那英向毕晓世苦求来的演唱权利！《最后的时刻》也是田震出版三张专辑后才遇到的“一曲成名”的好歌！今天的国际级发烧天后朱哲琴，当年演唱的《真实的故事》感动了无数人心，今天有谁的“环保”歌曲还能超过这首歌曲的情感力度与演绎深度？《一无所有》是老崔绝对的经典，可是当年有好多女声争先恐后演唱这首歌曲，我们现在听到的是一个叫吴晓芸的歌手演唱的版本，她是谁？她还唱过其他什么歌曲？我也不清楚啊！《最后一枪》更是孤本版的存在，崔迷你听过这首歌吗？你听过孙国庆演唱的《黄土高坡》吗？你一定想不到现在“油腔滑调”的脱口秀主持人当年的血性嘶哑呐喊！大家知道艾敬的成名作是《我的1997》，可是你听过她演唱的《信天游》（刘志文词解承强曲）的版本吗？还有刘欢在《偶然相遇》（张静林词苏越曲）里面的深情与饱满的音色，毛阿敏在《什么也没有说》（谷健芬词曲）里面的生涩与怯意，都让我们感叹时光的飞逝与梦想的褪色。

                                               三
     

  兄弟我在上世纪80年代末进入流行歌坛的时候，正是“西北风”狂潮的风头浪尖上，我听的《一无所有》不下十几个版本，男声有名的有孙国庆、张伟进、霍烽、武夫等等；女声就更多了，我记住的居然有一个名叫无鸣的女歌手，好象后来还当过主持人，印象深刻啊，真是好混乱！不过，今天重新再听，还是有感动！可能是温暖的记忆柔软了自己的神经，回忆总是令人伤感的。

      这里单说《九十年代怎么样》。我认为解承强是“新空气”音乐组合中最具有思想家风范的音乐人，他的许多奇思异想，往往惊世骇俗的同时让人眼界大开；和他聊天是一件特别愉快的事情，但他的许多好的设想，因为没有人去具体操作而成为空谈；我特别欣赏他在流行音乐理念上的先锋思考和一些提法，给我许多想象的空间；解承强的作品出得极慢，但几乎出手都是精品。《九十年代怎么样》用一首歌曲概括几个时代的音乐特征，确实写得到位！“三十年代是懒洋洋，四十年代是柔断肠，五十年代是气昂昂，全国人民大炼钢！六十年代是唱下乡，七十年代是样板腔，八十年代是霹雳DANCE，外加一帮摇滚狂！”这是精确的写照，这是音乐的历史！太绝了！“还有好多好多的歌要唱，九十年代怎么样？也许唱得地老天又荒，唱得乌天黑地雨茫茫，也许唱得山转水也转，唱得星星是爬满山，也许唱得锣鼓是震天响，唱得天下鸟儿大合唱，也许唱得满脑瓜放光芒，唱得乾坤是转阴阳！”这是解承强最元气淋漓充沛、思想浩荡气韵贯通的一首佳作！可是这首歌曲居然从来没有出版过！所以我说，这是一首一出世就被忽视，但是三十年后依然还是经典的歌曲！

      我为什么对这首歌曲记忆深刻呢？因为我在陈凯的“扑通100”歌厅听当时在那里驻唱的广东那时最棒的摇滚歌手许志坚唱过这首歌曲，我还听过霍烽（也就是现在的火风）唱过这首歌曲！听得我那叫一个热血沸腾！顺便说一声：火风是第一个把老崔的《一无所有》唱到南方的歌手，那时侯他长发飘飘，一把大胡子，摇滚得一塌糊涂！

      从文化意义上来说，《九十年代怎么样》是南方摇滚的开山巨作，尽管许多人是在二十年后才听到他！但我依然要说，这才是解承强真正震撼人心的歌曲。

        四

《开天辟地》和《翻天覆地》的封面是一个站在窗口张望的中国小男孩小女孩，眼里有点迷茫，有点迷离，但嘴角却透出一股倔强和渴望；封底是站在窗台上准备破窗而出的穿着一套过时军装戴军帽的小男孩，他预示着1986年的那一声呐喊，中国流行音乐终于真正诞生了！

      记忆会老，人的红颜易消，可是歌声不老，音乐不老！那些童年和青年的歌声，会陪伴我们一辈子！

    2007年3月27日星期二初稿，2018年8月14日星期二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