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唯:一个操着一口流利维吾尔语的和田姑娘

韦唯:一个操着一口流利维吾尔语的和田姑娘

最后一公里 内地女星 2015-05-22 19:55:07 391

这里没有青山绿水,没有瓦片青苔,有的只是满眼的土黄,干枯的胡杨和望不到边的戈壁;有的只是语言不通、相貌不同的维吾尔族老乡。父亲年轻时听说这是一个相对富裕的地方,想要干出一番事业,便来到这里。没有一技之长,只能靠出卖劳动力挣钱,驼铃叮咚,马儿嘶鸣,一个血气方刚的南方青年在西部的飞沙扬砾中淌着汗水,每一滴汗水都承载着无限希望……


怀揣梦想 异地寻梦


“不到和田,不知新疆古老神奇”,这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在和田大街上到处都能看到的一句宣传语。我就是来自这个古老神奇的土地。1989年冬天,我出生在和田地区墨玉县,取名韦唯。

 

韦唯,2014年拍摄于和田核桃王公园


我的爷爷奶奶是重庆大足县的乡下人,那时家庭十分贫困,父亲是老四,他希望能够快点赚钱,为家里减轻负担,所以跟着前辈们来到和田。当时的梦想很单纯,就是学技术,挣到钱回家,减轻家里的负担,没想到一直到现在,我和弟弟都这么大了,他还是很辛苦地在支撑着这个家,就这样在和田工作、生活了一辈子。



父亲韦用田和母亲文云玲,2010年拍摄于墨玉县人民广场 

 

我的父亲韦用田在三十年前跟随前辈从重庆来到千里之外的新疆,到达了新疆最边远的地方,那年他十八岁。之前,他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从村里到县上,除了知道和田好像有点远之外,其他一无所知。只是没想到,这个“有点远”的程度大大超过了他的想象,一路上汽车、火车反复换乘,最后他和小伙伴儿坐着毛驴车见到了接应他们的老乡。到达目的地时,已经走了大半个月。


我曾试想父亲的双脚在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内心会有多么地百感交集。因为这里没有青山绿水,没有瓦片青苔,有的只是满眼的土黄、干枯的胡杨和望不到边的戈壁;也没有家人朋友,有的只是语言不通、相貌不同的维吾尔老乡。我想当时父亲心中隐约是有自己的梦想的,一个年轻人听说和田是一个相对富裕的地方而不远万里来此想要干出一番事业,但他可能不会想到自己会将一辈子的青春都留在这个曾让他感到陌生的地方。


父亲文化不多,全靠体力挣钱。他总是能回忆起刚到墨玉县扎瓦乡时的情景,因为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在建筑工地上干些体力活儿,一天四元的工钱,一顿得吃四个馒头,和十几个单身汉睡在大棚里,嘴巴因为干燥咧了口,一笑就扯得生疼,经常渗着血。就这样,父亲慢慢融入这片纯净、善良的土地。驼铃叮咚,马儿嘶鸣,一个血气方刚的南方青年在西部的飞沙扬砾中淌着汗水,每一滴汗水都承载着无限希望。父亲说,那个时候从来不觉得苦,好像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劲儿。在我看来,一个顶天立地、胸怀坦荡的男子汉大抵就是如此。



韦唯和父亲韦用田、母亲文云玲、弟弟韦疆川 2013年拍摄于家中 


在异乡度过美好的童年时光


时隔五年,1988年,父亲回老家探亲时认识我的母亲,不久两人结婚了。母亲同样没有出过远门,却为了爱情,离开父母,离开家乡,义无反顾地跟着父亲来到墨玉县。我觉得用世间所有优美的言语都无法形容母亲的好,她代表着一批在那个年代坚强勇敢、吃苦耐劳的女性。她用自己温暖的双手在大漠边缘的小县城的黑夜里点亮一盏明亮柔和的灯。和父亲的汗水一样,那都是希望的归宿。  


之后便有了我。母亲说,出生时,我被一个维吾尔族接生医生提着双脚拍了一下屁股,才狠狠地哭出声儿来。就是这一声嘹亮,诞生了一个完整的家庭和一个崭新的开始。她说从小我就爱逛巴扎,每个星期天都是墨玉县的巴扎日,乡下的农民们把自己种的粮食、养的牲畜拿到巴扎上卖,各种吆喝声不断,到处都是热闹的景象。巴扎上的东西又好又便宜,母亲娇小的身影穿行其中,每一次都收获颇丰。农民们是那么淳朴、善良,胡子又白又长的大大(维吾尔语意为爸爸、伯伯)赶着毛驴车,笑容又甜又温柔的阿娜(维吾尔语意为妈妈、阿姨)守着摊位,好多时候,我的手里都被莫名地塞上各种各样的好吃的。所以,平日里,只要有哪个阿姨或叔叔说“走,上巴扎喽!”,我准会屁颠屁颠地跟着跑去。



韦唯和家人 1999年拍摄于洛浦县花园


小时候,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坐马车了,那时候马车是城里主要的公共交通工具之一。一匹又壮又骏的马儿,身上绑着很多铃铛,母亲说那是因为马儿喜欢铃铛的声音,听到铃铛的声音它会跑得更欢快。马后面驮着一个用木头特制的四轮车,非常结实。天热的时候,维吾尔族大哥就会在四轮车上撑一块遮阳布,十分娇艳的颜色,所以在天朗气清的日子里,你总能看到欢声笑语的人们坐在马车上,维吾尔族大哥用马儿才能听得懂的语言指挥着马儿向左拐、向右拐,马儿尽情地在马路上驰骋,清脆的铃铛声和嗒嗒的马蹄声响彻街头巷尾,带着一抹绚烂的色彩……我总是坐上去就不愿意下来,任凭风儿拍打在脸上。现在仍能想起,我和父母站在路边,看见马车来了就招手,就如同现在打出租车一样。马车才是我这辈子享受过的最安逸的交通工具。而随着时代的变迁,它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小时候,我家大院里小朋友非常多,各个民族的都有,我们相互追逐,玩着大人们不懂的游戏。我和比我小两岁的弟弟靠比划和面部表情同维吾尔族小伙伴交流。


印象深刻的是,我们在马路旁边的水渠里玩,水渠放水的时候,我们就玩水,干涸的时候就在水渠里玩沙子。水渠两边有很多桑树,密密麻麻的,到了桑子成熟的季节,我们就一起爬到树上摘桑子吃,吃得嘴巴都变成紫色,大家都张开嘴相互扮着鬼脸吓唬对方。那时,咯咯咯的笑声是记忆里最美妙的歌声。



韦唯和同学 2000年六一儿童节拍摄于墨玉第二小学校园 (后排右一努尔尼沙)


随着慢慢长大,回忆也越来越多。我们周末骑着自行车去努尔比亚乡下的爷爷家里摘杏子。还有小伙伴麦尔哈巴和木克拉姆,每天放学后,我们都会去跟人一般高的铁皮小商店,买一些好吃的。在节庆的时候,我们一起表演节目,跳的最多的就是维吾尔族舞蹈,努尔尼沙长得最美,跳得最好,我跟着她学会了维吾尔族舞蹈,还会扭脖子。还记得,去学校时,我和阿布都拉顺路,他眼睛很大,睫毛很长,笑起来的时候特别迷人,简直帅呆了,我喜欢算好时间和他一起上下学。


“白驹过隙 他乡已变故乡”


慢慢地,父亲和母亲就像沙漠中的胡杨树,坚忍不拔,落地生根。他们也带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亲朋好友在这片土地上安家落户。如今,父亲操着一口川味的维吾尔语和维吾尔族老乡交谈,母亲也能做一手地道的新疆饭。父亲虽然总说以后会告老还乡,落叶归根,但我知道他早已深深眷恋这片土地。或许,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一种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情感,那就是——他乡变故乡。




韦唯和弟弟韦疆川 2003年拍摄于墨玉县客运站十字路口


这里有千千万万个像我们家一样的普通家庭,我们每一个人都很努力地生活。我们从这片热土中汲取,同时也回馈着这片土地。这片土地养育了我们,给了我们它最宝贵的一切。


韦唯及亚森·玉苏普一家 2011年 拍摄于家中


2008年我收到了来自新疆大学维吾尔语专业的录取通知书,这一学就是七年。随着对语言的学习,我更加了解维吾尔族。在攻读研究生期间,我对维吾尔族的历史文化等有了更加浓厚的兴趣和更加深刻的理解。每次假期,回到和田,我都会有不同的感受,感觉自己好像更加了解这里的人,更加了解这片土地。


一次偶然的机会,读到库尔班江•赛买提的作品《我从新疆来》,我感动于每一个真实的故事,看到字里行间都是生活的印记和梦想的音符。更有幸听到库尔班江•赛买提老师在新疆大学的演讲,心中那些难以言明的情感终于有了最好的出口。库尔班江•赛买提也同样来自和田,我们都热爱故乡和田。



韦唯 2012年 拍摄于吐鲁番


我有很多维吾尔族朋友,我们能用汉语和维吾尔语自由地交流。我们相互尊重,相互欣赏,相互学习。我很庆幸学习了维吾尔语,为所学习的专业感到无比的骄傲,更为自己生在和田、长在和田而自豪。语言是一把钥匙,它能打开尘封已久的大门,摒除了语言的障碍,我们自由地沟通,彼此信任,没有距离。


如今,我还记得阳光明媚的春风里杏花的芬芳,记得马路边水渠流水如音乐般的声音,记得门前维吾尔族老妈妈抚摸我额头,记得和爸爸一起干活的维吾尔族大哥脸上温暖的笑容。尽管岁月不断流逝,这些记忆都从不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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