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韩国。
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大地上一片无边无际的金黄麦田,盛夏的炎热像是已经干涸的油彩。
一个小男生站在麦田里盯着不远处,他的猎物是一只黄色的,并不引人注目的蚱蜢。
这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部浪漫爱情剧的开端,如果不是后来在麦田里发现了一具早已发臭的女尸的话。
雨夜,一个撑着伞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子行色匆匆,然而迎接她的,只有恐惧和未知的死亡……
这部一上映就收获无数好评的电影《杀人回忆》取材自真实事件:韩国华城连环杀人案,包括在14年大热的悬疑侦探类电视剧《岬童夷》也是取材自这件杀人案。
对于韩国警察,或者说对于所有对解谜破案感兴趣的人来说,韩国华城连环杀人案无异于是一根哽在喉咙里的刺。
你捉不到它,可是一直存在的刺痛总在不断的提醒着你,这个身负10条人命的杀人凶手仍在逍遥法外。
更甚者,他可能就是你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你和他打过无数次照面,但你就是无法接近他。
(电影《杀人回忆》截图)
1986年9月14日,是所有噩梦的开始。
张恩秀今年71岁,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妇,身体也很硬朗,女儿出嫁后便从家里搬了出去,她有空的时候常常会去看望女儿。
这天和往常一样,从女儿家出来的张恩秀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条路她已经走过太多遍了,所谓闭着眼也能找到家门大概就是如此。
可是令她想不到的是,同样的一条路,今天并没有指向她的家。
和她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的,并不只有她一个人。
第二天,也就是9月15日,张恩秀的尸体在田地里被发现。
死因是勒死。
被发现时她下半身赤裸,但没有被强奸的迹象。她的手脚以X字捆绑,趴在田地上。
接到报案的警方立即赶来案发现场,并在田地附近一带展开了调查。
一个普普通通的,已经71岁的农妇,为何会惨遭此毒手?而且在案发现场警方并没有发现张恩秀的内裤,是否是被凶手带走作为作案的“纪念品”?这究竟是一起有预谋的凶杀案还是激情杀人?
一个又一个谜团不断的向警方抛来。
就在张恩秀尸体被发现的一个多月后,第二起杀人案接踵而至。
10月20日晚上20点左右,25岁的崔敏英刚刚结束一场相亲。
两个人互道了再见之后,崔敏英一个人走向巴士站搭乘回家的公交车。
可能是时间比较晚了,家住的又比较远,想要快点回家的崔敏英没有走大路,反而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
她走了进去,却再也没有走出来。
崔敏英的尸体在小路边的芦苇地被找到,找到时全身赤裸,也没有被侵害的痕迹。
她的死因同样是勒死。
和张恩秀不同的是,崔敏英的胸口处还有4处刀伤,但不致死。
相同的作案手法,相似的死亡时间,警方认为这两起凶杀案系同一个人所为。
12月12日,24岁的家庭主妇金恩娜和丈夫在外就餐后,于回家的路上失踪。
当时丈夫吃完饭因为要回公司加班,金恩娜只得一个人搭巴士回家,之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了。
131天后,金恩娜的尸体在田埂上被发现,案发现场离她的家仅仅只有50米。
不过遗体已经腐烂了,金恩娜的脸上被盖上内裤,胸部部分被凶手切下带走,浑身赤裸。
她的死因也是勒死。
就在金恩娜失踪的第二天,12月14日21岁的公司女职员韩彩轩,也在相亲结束后搭巴士回家的途中失踪。
7天后,韩彩轩被发现了陈尸在稻田的田埂,现场堆积了许多芝麻,双手被胸罩反绑,头被盖上紧身短裤,胸部有缺失。
这是86年第4起被勒死的案件,和前面几起一样,全身赤裸,手脚以X字捆绑。
越来越残忍的案发现场,越来越接近的犯案时间,一时之间整个华城人心惶惶,尤其是女孩子们,都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被残害的对象。
新年的到来并没有延缓凶手杀人的脚步,1987年1月11日,第5具尸体被发现了。
宋善美是一名刚满18岁的中学生,10日晚上放学后和同学分开独自搭乘巴士回家,然而在家等待的父母却并没有等到他们的女儿。
第二天心急如焚的父母终于见到了宋善美,然而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尸体在一片田地上被发现。
她的双手被反绑,嘴巴被袜子塞住,衣服被脱掉后再盖到身体上,裤子盖在了脸上。
宋善美的死因也是勒死。
同年5月2日,32岁的朴嘉熙因为下雨,所以带了雨伞去接下班的丈夫回家。
被发现时也已经死亡。
朴嘉熙上半身赤裸,胸部有缺失,全身还有多处刀伤,同样是被勒死。
之后的一年多凶手仿佛沉寂了下来,除了焦头烂额的刑警,这个杀害了6个无辜女性的残忍恶魔仿佛消失了一般。
1988年9月7日,54岁主妇李姬珍在帮长子打理完他所经营的食堂后,晚上9:30在回家的路上遇害。
被发现陈尸在农水路小河附近的草丛,阴道被放入桃子的碎片,双手被胸罩反绑,嘴巴被袜子和手帕塞住,死因是勒死。
犯罪现场是从水原市相隔了29公里的地方,巴士司机称有目击到凶手。
9月16日,13岁朴莉秀在晚上9:00前往教会的途中被人从后面持刀威胁,强行拖到稻田的田埂,双手被脱掉的衣服反绑,嘴巴被内裤塞住,头被套上紧身短裤。
随后被凶手强奸。
朴莉秀趁着凶手在翻自己财物的时候逃往了对面村庄,朴莉秀的勇敢和果断使她成为这10起案件的唯一幸存者。
警方在接到朴莉秀的报警后立即和她一同前往犯罪现场,发现了她遗落在现场的手巾上有凶手的精斑,此外还发现了一些凶手的阴毛。
这两起案件是在这么多连环杀人案中,最接近凶手的两起,有目击到凶手的巴士司机,有侥幸逃脱的被害者,还取证了被害者的精斑和体毛。
根据朴莉秀的口供,凶手的年龄大约在20多岁,身高165~170厘米,身材偏胖。
真相仿佛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然而又一年多过去了,案件仍旧没有任何进展。
可能是因为被被害者逃脱了,凶手怕自己被发现,这一年多也没有再对女性下手。
1990年11月15日,14岁的李美淑放学后,在地下道和朋友们分开,独自走回家,在晚上6:30在离家不远的石料店背面的山野遭强奸杀害。
尸体是由父母在警察的陪同下发现的,被发现的时候尸体被松树树枝掩盖,双手双脚被反绑,嘴巴被胸罩塞住,胸口有两道刀伤。
而且,李美淑的阴道被插入圆珠笔、叉子、汤匙。
死因也是勒死。
难以想象父母在看到这么残忍的犯罪现场以后是什么样的心情。
最后一起案件发生在1991年4月3日。
有居民在东滩面盘松里荒山上发现了遭到暴行的69岁的权某的尸体。
当时,权某的脖子上缠着长统袜,很明显,死因是勒死。
除了身上的刀伤,她的生殖器还被刀严重破坏,并塞入了长筒丝袜。
就在这起案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相类似的案件了。
(电影《杀人回忆》截图)
根据这10起案件,可以确定凶手有以下几种特征:
1.是当地的居民
凶手对周围环境非常熟悉。在第9 起案件中,他一定早就知道在树林后面150m处有一片空地。
2.一个具有性心理障碍并仇视女性的人
被奸杀的女人的尸体都被残忍的折磨过。性变态通常比普通罪犯更冷静,在案发后更细心。
3.20多岁甚至更年轻
从罪犯制服受害者的手段和作案的范围来看凶手很有力量。罪犯显得对性器官非常着迷,这显示他可能是一个性经验相对较少的人。
4.坚忍沉稳
在1987年1 月的第5 起案件中,凶手在零下15度的雨中等了超过一个小时才捉住受害人并将她拖了700m的距离。
5.大胆有方
尽管警方调查非常卖力,凶手仍然持续犯罪。他通常会使用受害者的物品作为武器。犯罪现场非常干净。
6.B 型血
在1990年11月的第9 起案件现场,在捆绑受害人颈部和手腕的尼龙丝袜上发现的精液显示罪犯是B 型血。
然而我们并不知道凶手是一个人、两个人或者是更多的人,可能是变态杀手的连环杀人,也有可能是模仿犯在模仿凶手杀人。
从第1起案件的仅仅是勒死,到割下被害者的胸部,到强奸后又杀害了被害者,再到不仅强奸杀害,还对被害者的生殖器塞进了各种东西,凶手的变态心理越来越严重。
(韩国警方描绘出的凶手大致长相)
华城连环杀人案是有史以来警方动员人数最多的事件。警方先后投入了205名警察,嫌疑犯和证人达到21280人。40116人接受了指纹鉴定。另有570人和180人分别接受了遗传基因(DNA)鉴定和毛发鉴定。
调查记录装满了5个大塑料袋。警方和检察机关决定,与上诉时效终结一年后销毁所有记录的其他事件不同,永久保留该记录。
尽管如此,还是没有能抓到凶手。
曾任华城连环杀人案现场搜查组组长的警察河升均推出了自传随笔 《华城尚未结束》。
他说:“推出这本书,是为了将案件的真相公布于世,并抓到犯人。”
“一定要在公诉时效到期之前抓到犯人。”
2006年4月3日,第10起杀人案的公诉时效也过期了,公诉时效的过期意味着就算最后抓到了犯罪嫌疑人,也没有办法对他进行处罚。
曾被制作成电影《那家伙的声音》的1991年1月李炯浩(当时9岁)“被诱拐遇害事件”在2006年1月后再也无法被列入调查对象。
1991年3月发生的“青蛙少年失踪•死亡事件” 的公诉时效也在同年到期了。失踪11年零6个月后的2002年9月,青蛙少年们的遗骸在大邱卧龙山被发现,但始终未能找到犯人的线索。
韩国15年的公诉时效对这些犯案累累的杀人犯来说,无疑就是一个笑话。
(电影《杀人回忆》截图)
在电影《杀人回忆》的最后,2003年已经转业的探警朴斗满故地重游,依然湛蓝的天空,依然金黄的麦田,当年那起骇人的凶杀案仿佛并没有给这个小村庄留下更加深刻的印迹。
一个小女孩看着朴警官奇怪的举动,说前两天也有一个人和他一样,在那里找什么东西。
朴警官立马意识到:可能是凶手。
他有些激动起来,追问那个小女孩:“他长什么模样?”
“没什么特别的。”
“不特别?”
“就普普通通呐。”
朴警官的眼眶渐渐泛红,他呆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电影《杀人回忆》截图)
附录:担当警事致犯人的信
以下是本刑事担当——京畿(キョンギ)警察庁ハ・スンギュン捜査指挥官退任前两个月以信件的形式给犯人的讯息。
kaputori(韩国民谣中人名),我是这麼称呼你的。不知道你是否喜欢。为了不忘记你的存在10多年前我取的这个名字。虽然不知道你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还是更多的人,总之,为了和你,或者和你们相见,我至今花费了不少心机。你们或许会对此提出反对吧。
kaputori,去年末,华城归宅途中女大学生失踪并被杀害事件。该事件至今未被解决,因此我在这边做搜查指导。
不过,这真是不能脱身的恶缘啊。本次事件中女大学生失踪被害的场所就是那个城市。那个你或者你们曾残酷的践踏人们宝贵的生命的城市
第九回事件的公诉时效在下个月,最后的第10回案件则在来年4月期满。我也将在来年6月退休。这次(21日)是在职中最后一次迎来警察节了。时效期满加该案件担当人退休……这或许又一次成为世间众议的话题吧。我则更惨,当时想著一定要把手铐戴到你的手上,不过我快要不能使用手铐了。
作为刑警我觉得自己是受到恩惠的人。1971年当上警察开始到担任强力课刑警,以那292个杀人犯为代表,我送进牢房的人达数千之多。以上各点功绩被认同之故,2004年7月开始的一年间我还在全罗(チョンラ)北道・任実(イムシル)作为警正(总警之下的阶层)担任了所长一职。
可是,这又能怎样,始终没有逮捕到你。
第一次和第二次事件发生以来,也就是86年12月作为水原(スウォン)警察署・刑事系长执勤开始到华城事件搜查本部工作来年刚好20年。
几个月不回家,誓死要把你们抓住的念头下疯狂奔走。哪怕把妻儿的生日忘掉也能记得住你全部的犯罪日期时间和手法。
我有部下过劳倒下,至今半身不遂。还有另一个部下因为对疑犯乱审问而犯下了使疑犯死亡的错误。我也曾因此被解除职位。
就在这期间你也像嘲笑我们似的,从容的再次犯罪。为什么呢。
你一定已经到了中年了吧,有著极端内向无社交性的性格,你结婚了吗有孩子了吗。
那个电影,杀人记忆,你也看了吗?作为一个连犯人都抓不到的警察,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走进熙熙攘攘的电影院,只能一个人在汽车放映场观看。
受害人中连70岁的老婆婆都有。没有想到过自己的母亲吗?还有刚结婚的女性,年轻的20岁姑娘,尚年幼的女初中生,高中生。她们肯定有向你哀求救命吧。
我去了你去的地方,看到尸体的时候我怒不可遏。我发誓抓到你一定不让你站在法庭上,我要亲自下手解决你。
可是这又能怎样呢。我始终没能逮捕你,对于晚辈和被害者遗族来说是一生的罪人。
被全裸捆绑著施以充满变态的暴行的如姐妹、儿女的女性们。还梦到明天像你这般的恶魔们是没有公诉时效的,我退任之后我的后辈们会把你抓住。
得了癌症的话彻底的治疗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对于要从世上除去你这样社会的癌症而言居然存在公诉时效,你不觉得奇怪吗?
kaputori知道吗,但是还在华城。我打算搜捕你直至离任的那天。
然后只要公诉时效取消的话,没有我,后辈们也必定会把你逮捕归案。对比从前我们的变化也很大。
请务必不要比我先死。我们必定应该会晤的,对吧,kaputori。
还想看?那是要加关注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