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农历七月十五,也就是一年一度的中元节。中元节人称鬼节,传说每年的这一天地狱之门大开,是孤魂野鬼,妖魔鬼怪放假来人间猎奇玩耍的日子。
于是,这样的日子,无鬼不欢。而港产片中的奇谈怪闻,鬼故事又最是出彩。
怪力乱神,其乐无穷,看了这部电影更能体会中元节的乐趣所在。
自2002年的《见鬼》、 《三更之回家》等片后,“港味鬼片”几乎绝迹,取而代之的是迁就内地审查制度的合拍惊悚片,许多观众早已被这批“没有鬼的鬼片”败了胃口。
号称“10年来最恐怖的港产鬼片”的《李碧华鬼魅系列:迷离夜》(2013年7月11日),在香港公映一周录得超过523万港元的票房数字,这对近年生存空间越发狭窄的纯港片市场而言,可谓是一支令人欣喜的强心针。
《迷离夜》是安乐影业斥资投拍了《李碧华鬼魅系列》的上部,而下部《李碧华鬼魅系列:奇幻夜》8月8日在香港公映。
这两部“鬼片”分别由三个小故事组成,梁家辉、陈慧琳、任达华、陈法拉等艺人参演,李志毅、陈果、刘国昌等执掌导筒。部分剧组人员只收取“友情价”,而初执导筒的影帝任达华更导演了《迷离夜》的第一部《赃物》。
1997年分别由邱礼涛、郑伟文、谭朗昌三位导演执导的《阴阳路》第一部,讲述了三个相当港式的“鬼古”,创造了小小的票房奇迹。
此后类似的小成本港产鬼片层出不穷,高票房的《三更》也是借鉴了《阴阳路》“三个鬼古合集”的模式,《阴阳路》系列更一直拍到2003年的第十九部,去年邱礼涛又拍了《阴阳路之常在你身边》。
《阴阳路》系列
《迷离夜》的导演之一任达华曾在受访时笑言,在午夜场看“鬼片”本就是香港人谈恋爱的方式之一,现在不过是“老调重弹”。
李碧华是香港著名的作家兼编剧,她的《秦俑》、《霸王别姬》、《青蛇》等等作品都被搬上大小银幕或舞台,她最擅长就是——好看的故事不外八字,痴男怨女,悲欢离合。
《迷离夜》讲述《赃物》、《放手》和《惊蛰》三个故事。
香港是世界上著名的人口爆炸城市,人多地少注定了超高的房价,这也是一般平民百姓所承受不起的。
穷困潦倒的中年人关富强(任达华饰)无工可开,渐入绝境,他怨天尤人,憎恨命运的不公。
正所谓穷则思变,穷怕了的老关剑走偏锋,铤而走险盗取他人骨灰,企图勒索赎金求活。黑天黑地,人鬼难分。
“人穷比见鬼还凄凉”道尽《赃物》的主题。
老关住不起公寓房,只能棲身狭小的“劏房”,若没工开,很快就会像小女鬼一样,成为路边无主孤魂。
同样身为房产经纪的邵美琪为了要给先夫找一处安葬之地,花了高额代价才找到一个小格,而外面占着大片墓地的都是生前就住着豪房的有钱人,这种对比讽刺了香港社会强烈的贫富差异,因任达华本身是会摄影的,故他拍出的画面拿捏精准,但就鬼故事而言,惊悚度不够。
提倡音乐驱邪的风水师父何可(梁家辉饰)迫于高昂租金准备关张,在最后一天他邂逅一对自称撞鬼的夫妇,因感事态复杂,遂将夫妇介绍给同行好友水晶占卜师王兰(陈慧琳饰),但他的最后一天营业却没这么简单结束,紧接着一名紧握左手的学生妹找到何师父。
《放手》看似是一个恐怖故事,但其实是一个爱情故事。梁家辉在其中扮演了一位爱妻子也爱儿子的父亲,虽然被牵扯进了一件诡异的事情当中,但是他却凭自己对妻儿的爱化解了怨气,最终解决了危机。
梁家辉对恐怖和喜剧的表演分寸都拿捏得相当到位,而初涉鬼片的陈慧琳则将角色演得颇为夸张和神经。但故事对婚外恋并无任何批判,“手心的一个字,‘爱’变质了腐败了,别执着,放手吧。”终成了结尾一句苍白的感言。
惊蛰祭白虎,朱婆婆(邵音音饰)照例来到铜锣湾鹅颈桥下摆摊打小人。是夜,先后有阔太太(顾美华饰)以及名为梁震婴(卢海鹏饰)的客人上门。当朱婆婆准备收摊之时,一名面容阴森的少女(陈静)坐在旁边,要求打小人报复三男一女。
《惊蛰》可谓是这个系列中最出彩也是最感人的的故事,导演是拍过《三更2之饺子》的陈果。
像梁震婴名字的梗,充满了对现实的讽刺和调侃。淡出影坛多年后的顾美华演绎出了一个善妒的阔妇,她跟邵音音的朱婆婆在片中讨价还价的对手戏,更是擦出一片火花。
而邵音音则将低下层妇女的的市侩、无奈、同情、追悔及对不孝子爱恨交织的心态,表演得层次细腻分明,她凭此角色提名第50届金马奖最佳女配角。
“血债一定要血偿”,少女终于将仇人送上了黄泉路,“但报仇后,只剩一片空虚”。在川井宪次淒清的背景乐下,昏暗的光影中,是流离于穿流不息的高架路上,少女孤魂苍涼的身影,令人不觉一掬同情之泪。
《奇幻夜》由《枕妖》、《迷藏》、《黑伞》三个故事构成。
在一次大吵大闹过后,男友阮浩康(林家栋饰)下落不明。失落的邹静怡(陈法拉饰)懊恼不已,遍寻不见男友踪影,导致晚晚失眠,白天精神恍惚。为求睡眠,她从杂货铺买来一个药枕,谁知在睡上好觉之余,诡异的梦境也悄然而至。
恐怖片其实并不一定需要制造一种恐怖的氛围,好的恐怖片可以用一种心灵深处的恐惧来叙事,营造出一种未知的恐怖。
《枕妖》比起原小说,加入阮浩康有第三者这段戏,使原本单讲痴情的故事更戏剧化了,但是陈嘉上并没有将内心戏铺开,使得躲在枕中的妖利用静怡的愧疚活生生变成了“采阴补阳”的老套故事,因为这戏使林家栋全祼出镜,陈法拉使用替身演淋浴戏,而这些却弥补不了空洞的剧情,更被某些观众嘲笑为“AV激情戏”。
原本“永远躲在梦里,自欺欺人,就不用面对现实中的爱恨忧伤”的寓意,也被大大削弱。
德信小学即将拆除,适逢好友CeCi即将生日,当年同在该校求学的肥强(陈耀荣饰)等好友决定返回学校庆祝一番。可是他们没有听从校工陈伯(黎汉持饰)的劝导在天黑前离开,甚至在漆黑的校舍里玩起了捉鬼游戏。不知不觉间,另外有“朋友”加入他们中间。
“当你玩捉鬼游戏时,其实已把鬼引出来捉你。”这种古老传闻似犹在耳边。旧学舍中那种鬼影幢幢的气氛有日本和韩国校园恐怖片的味道,而这个系列中最相似《阴阳路》讲“鬼古”的,无疑就是这段《迷藏》了。然抛开这些镜头营造的感官刺激,我还真无法理解那些因SARS而亡的老师和学生,当初是因为感染了SARS病毒而被关在这里直到死去的么?所以才有怨气而寻找替身?整段电影高潮不就是:“我想做人......”
落魄港府,泥泞湿漉,七月十四,人鬼同途。惨白的巷尾,走来身形佝偻的林伯(泰迪·罗宾饰),一路行走,一路感慨,人心凋零的年代,惟愿众生多多行善。不信鬼神和因果,作践了生前身后业。他知难而上,尽力行善。直至遇到站街北姑(莫绮雯),一切骤变。
《黑伞》讲的是一个百年老妖努力隐忍,想变成人的故事。但天下事奇妙莫测,莫绮雯身为人,只想做好最后一晚“鸡”,今晚过后重新做人。而这一老一少棋逢敌手,最终莫绮雯死在老妖林伯之手,这对老少都没逃过劫数,沦为黑伞下的旧鬼新魂。泰迪·罗宾导演的日式恐怖情节,倒是让观众体验了一把血淋淋的cult镜头,但就剧情而言,说教成份大于寓言,还有讥讽北姑之嫌。“哎,这个地方人鬼难分,做好人真是难啊。”这句台词的感叹远大于原著中那句:“每把无主的伞,都藏着一只找替身的鬼。遇到她问路,千万不要回应......”
当年陈可辛拍《三更》系列,虽说借用的是《阴阳路》的模式,但他的《回家》比起《阴阳路》这种借鬼故事吓人的纯追求商业利益,其立意和深度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他打的是恐怖故事下的爱情温情牌,起的是香港电影何去何从的忧虑。到了陈果的《饺子》,虽说他的借古讽今立意太过明显,但仍不失为一部用心的惊悚片。
同样借了《阴阳路》讲古的《李碧华鬼魅系列》,《迷离夜》比《奇幻夜》接地气,也真是借了鬼故事嘲讽了一把现实社会,但港片的风格说到底大多都是重量不重质的拷贝复制,所以《奇幻夜》最终和《阴阳路》一样,沦为无甚内涵的因果轮回报应故事。
唯有醍醐灌顶,如梦初醒的警示,方才是拍鬼故事的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