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佩斯离开春晚已经20年了。
那一场著名的侵权官司之后,他不玩了。这20年,不管落寞、清贫、纠结、费劲,他忍着。
与光鲜相比,他选择了“一个艺术家在艺术面前的脾气,尊严和气节”。
“凭什么就许你们随便说N0,不许我说一回?”他说。
陈佩斯
陈佩斯是个较真的人。
因为较真,即使在1999年的那场侵权官司之前,他与央视也早有抵牾。
1988春晚,他排小品《狗娃与黑妞》,要求使用电影蒙太奇的手法,别人没当回事。
1990年的《主角与配角》,他让叛徒反串正面人物,结果遭到一片反对,不是老导演力挺,早就“死无全尸”。
1991年,他的《警察与小偷》又被删去50%的戏。
1998年,演《王爷与邮差》,他再次要求采用高科技,人家还是没搭理他。
《主角与配角》剧照
“一年一年的,我们提出的意见总是遭到拒绝,所以矛盾就变成针锋相对了。”
终于,1999年的侵权事件成为矛盾爆发的导火索。
那年年初,朱时茂拿着一套VCD光盘找到陈佩斯,那是人家擅自发行的他们的全部作品。
他们让律师找对方,结果人家的话还很难听。
陈佩斯
“那怎么办?告呗!”陈佩斯说。
他们赢了。
但这次“说NO”的代价太大,他再也没有出现在春晚舞台。
“但我不后悔。必须有人发声,否则的话,后人会怎么看我们?他们会愤怒,他愤怒不是强势,而是愤怒每一个接受强势的这个人。所以,我争取不要让后人嘲笑我。”他说。
陈佩斯与朱时茂
艺术上,陈佩斯更较真。
他和朱时茂的每一个小品,几乎都是吵架吵出来的。
一次争执中,朱时茂半开玩笑说:“你,陈佩斯,不过就是演演甲乙丙丁出身。我,朱时茂,在福建电影制片厂可是演主角出身的,咱们出身不同,档次不同。所以有时候我看的角度比较高。”
这直接成为了小品《主角与配角》的创作雏形。
朱时茂与妻子
但更多的争执,他俩还得靠老婆解决——朱时茂的妻子以前是搞舞台剧的,到最后,陈佩斯也听她的。
所以,后来别人问他,为什么现在小品不好看了?
他会说:“现在谁受这个罪啊?当年,我们一年只拍一部电影,等于是半年电影,半年弄小品,但今天,没任何人能拿出这么多的时间来做一个十分钟的小东西。”
陈鲁豫一度劝他回归:其实大家都想让你再上春晚,因为现在只有看赵本山了。
“那就看赵本山吧。”他说。
赵本山
1989年,较真的陈佩斯不满足既有表现手法,创作了几乎无台词的小品《胡椒面》。
但是之后,他更较真了,甚至陷入苦闷。
他在昌平的农村盖了个土房子,一遇到瓶颈就跑过去住。
困惑时,他甚至想到最坏的结局:去离家不远的十三陵摆摊刻字,一个字100块钱。
青年陈佩斯剧照
后来,陈佩斯做话剧,也“遗传”了这种较真。
2001年,他做话剧《托儿》。
有人给他算了一笔账:全剧组30多人赚的钱,不如他演小品走穴20分钟赚的钱。
但他咬着牙一定要做,“电影不太好,我的喜剧实践又不能停,所以选话剧。至于能不能赚钱,无所谓。”
陈佩斯与梁天
虽然资金短缺,但他没拉赞助,“怕骗了朋友”。
陈鲁豫听说了,采访他:“你陈佩斯排话剧还缺钱啊?”
他有点不高兴:“我当然缺钱了,我是一个民营公司,不拿纳税人一分钱。饭都是我一口口吃来的。”
结果是,第一轮演出就火了,33场票房累计4000多万元,成为当年最卖座的话剧之一。
但是朱时茂不干了,“一场戏下来,人跟水耗子似的,受这罪干嘛啊!”
陈佩斯与朱时茂
“你一晚上最多有两千多观众,可如果我拍一个电视剧,一晚上也许就上亿的人看。为什么你每天晚上要吭哧吭哧演话剧呢?”
朱时茂不只一次劝他“干点别的”,甚至两人拍着桌子吵。
可陈佩斯就是享受舞台,“当你抖了一个包袱,观众笑了。你满足了。当潮水一般的笑声涌出来时,你再把新一轮的包袱扔出去,它再回来……这事太享受了。”
“真的,我佩服佩斯,他耐得住寂寞。”朱时茂后来说。
陈佩斯
但是较真需要精力,64岁陈佩斯精力不多了。
话剧是体力劳动。
2006年重排《托儿》时,一个月下来,他痩了6斤。
排《雷人晚餐》,他每天工作11-12个小时,形容自己“苟延残喘”。
陈佩斯与杨立新
有次演出,他下场后晕倒了,到了医院,医生说,“你们这些做演员的,怎么会这么累?”
他听见有点不高兴。
以后每次演出,陈佩斯都会在场边搁几瓶生理盐水,换场时他赶紧喝一瓶。
舞台上的陈佩斯太需要精力,但又甘愿耗费精力。
人群中的陈佩斯
话剧《戏台》彩排时,有一次,他一句话抠了不下10遍。
反复几次,他自己也忍不住感慨:“也许80后90后也听不出来,但你还得演出来。”
一个下午,他用6个小时抠了4段戏,总长不超过半小时。
一位明星看了彩排,感慨:“抠得这么细,跟陈老师演戏太累了。”
陈佩斯听见了,“嘻嘻”一笑,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