窖藏是古代人们由于某种特殊原因（ 如战争、自然灾害）而埋藏于地下的相关遗存， 它同古遗址、古墓葬、窑址等诸多历史遗存一样，保存有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和重要的研究价值。窖藏出土瓷器种类丰富、多数保存比较完好，不仅能够代表当时瓷器烧造的技术水平， 而且也从不同的侧面表现了当时瓷器行销路线和各窑发展的影响范围， 进而分析时代的手工业和经济发展状况。因此，窖藏出土瓷器也是宋至明代瓷器考古的重要内容之一。

　　一、宋至明代窖藏出土瓷器概况

　　宋辽金元明时期的窖藏出土瓷器， 大体可以分为宋辽金时期、元代和明代三个时期，每个时期各有特点。据不完全统计，北宋辽金时期的瓷器窖藏发现四十余座， 出土瓷器达到1800 余件， 分布于12个省、自治区， 即河南、河北、山东、陕西、甘肃、宁夏、青海、黑龙江、吉林、辽宁、内蒙古、江西。除了江西省外，其余均发现于北方地区。具体地点包括河南禹县 、长葛县 、洛阳安乐乡 、方城县 、登封县 、宝丰县 ， 河北承德县 、沧州 、曲阳、怀安县、滦平县、邯郸峰峰矿区， 山东淄博市临淄区2 处，陕西铜川市、彬县、旬阳县； 甘肃武威县、甘肃华池县、平凉地区， 宁夏灵武县， 青海互助土族自治县， 黑龙江双城县、哈尔滨； 吉林省镇赉县、前郭县、农安县， 辽宁本溪市、朝阳市、清原县、西丰县， 内蒙古伊金霍洛旗2 处、准格尔旗、林西县， 北京门头沟区，上海奉贤县， 江西高安市。

　　北宋金代瓷器窖藏涉及的的窑口有北方的定窑、耀州窑、磁州窑、汝窑、钧窑、灵武窑和南方的景德镇窑，还有窖藏邻近地区的窑场。瓷器的品种有青釉、白釉、青白釉、黑釉瓷器等。器类包括生活用瓷和祭祀用瓷。根据窖藏瓷器数量有学者将窖藏分为大、中、小三类，大型窖藏出土瓷器50 件以上，中型窖藏出土20 件至50 件， 小型窖藏出土瓷器20 件以下。其中上海奉贤县窖藏出土800 余件瓷器， 数量最多。

　　南宋时期的窖藏则主要集中在四川地区， 迄今己经发现30 余处，其中遂宁市2 处，成都市6 处，德阳市4 处，南充市2 处，眉山市2 处，巴中市1处， 乐山市2 处， 绵阳市4 处， 广安市3 处， 雅安市2 处， 广元市1 处， 内江市1 处。出土器物中数量最多的是景德镇窑青白瓷， 其次为龙泉窑青瓷，少部分为广元窑系黑瓷和四川磁峰窑系白瓷，耀州窑青瓷、定窑白瓷和钧窑青瓷数量则较少。器型多样，大多数为实用器，有碗、盘、杯、碟，还出土大量陈设器。出土的景德镇窑青白瓷和定窑白瓷口沿大多镶金属扣，龙泉青瓷可见部分陈设器皿， 如凤耳瓶、三足炉等。根据窖藏出土器物的数量，大致可将它们分为大、中、小三类。大型窖藏以遂宁金鱼村南宋窖藏为代表，出土的瓷器成百上千件，中型窖藏出土瓷器一般为数十件，小型窖藏出土瓷器仅数件，质量也较为一般。四川地区宋代窖藏出土的瓷器品种和装饰风格较为一致， 集中代表了当时四川地区的时代特色。

　　从宋辽金窖藏分布及出土瓷器窑口可见， 定窑瓷器不仅在北方窖藏中占主流， 而且还销售到了南方四川、浙江等地，南方开始出现仿烧定窑工艺的窑口， 如四川彭县磁峰窑、吉州窑、景德镇窑都有一定数量的仿定产品。南方景德镇窑青白瓷，在北方窖藏中有少量出土。

　　元代的瓷器窖藏分布于全国各地， 包括北京、河北、山东、陕西、新疆、内蒙古、辽宁、安徽、江西、江苏、浙江、四川、湖南、广西等省均有发现。其中黑龙江省1 处， 辽宁省7 处， 内蒙古自治区19 处（ 批），北京5 处，河北省5 处，山西省1 处，河南省3处， 山东省3 处， 安徽省4 处， 江西省6 处， 江苏省2 处， 浙江省3 处， 湖南省3 处， 广西省3处， 四川省5 处， 陕西省1 处， 新疆自治区2 处（批）。

　　元代窖藏中出土的瓷器主要包括青釉瓷、白釉黑花与白釉褐花瓷、黑釉瓷、酱釉瓷、褐釉瓷、白釉瓷、青白釉瓷、钧釉瓷、卵白釉瓷、青花瓷， 以及少量茶叶末釉瓷、孔雀蓝釉、宝石蓝釉瓷、釉里红瓷、三彩器、米黄釉瓷、绞胎瓷与绞釉瓷、白釉红绿彩瓷、红釉瓷等品种。景德镇窑类型和龙泉窑类型的产品在南方窖藏瓷器中占有主导地位，其品种包括了青釉瓷、青白釉瓷、卵白釉瓷、青花瓷、釉里红瓷等。和南方相比，北方地区窖藏瓷器的窑口类型多样，各大窑口及民窑甚至土窑都占有一定的比重。从数量上看，磁州窑类型和钧窑类型产品较多。

　　从1955 年发现第一处明代瓷器窖藏至今， 全国共发现明代瓷器窖藏34 处，出土瓷器数量大约2600余件。这些窖藏分布于11 个省、自治区，其中四川省出土数量最多，达19 处，其余的还有辽宁省1 处、山东省1 处、山西省1 处、陕西省2 处、河南省1 处、安徽省1 处、湖北省3 处、湖南省2 处、福建省2 处、广西省1 处。

　　明代窖藏瓷器的品种多样，主要包括青花、法华彩、绿釉、青釉、白釉、青白釉、黑釉、酱（ 褐） 釉、红绿彩、斗彩等。明代窖藏的分布范围大致可以分为四个大区域，分别为东北华北地区、华东地区、中南地区和西南地区。其中以西南地区发现的窖藏数量最多，共19 处，且均集中在四川省，其他窖藏各省份零星分布。总体来看，南方的窖藏多于北方。明代窖藏瓷器，多以碗、盘、杯、碟、罐等日常用器为大宗，另有陈设类器物， 如炉、灯、壁瓶， 还有人物、动物塑像等观赏类器物。南方地区的窖藏瓷器以景德镇民窑和德化窑的产品为主，品种主要是青花、青白瓷、白瓷、青瓷，北方地区的窖藏瓷器窑口主要是磁州窑，以黑瓷、红绿彩瓷为主，还有山西窑场的法华器。质量较差的瓷器可能为窖藏附近的当地窑场所产， 例如生产青花瓷的窑口还有江西的乐平、吉安，云南的玉溪，福建的德化、屏南，广东的博罗、澄迈、揭阳和东兴等。

　　二、宋至明代窖藏出土瓷器研究阶段

　　综合以上发现情况并结合研究资料的积累， 试将建国以来对于窖藏瓷器的发现与研究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末，随着基本建设的开展， 窖藏瓷器在全国各地不断被发现。本阶段主要以发掘资料积累为主，深入研究较少。元代瓷器窖藏发现略早于其他时代的窖藏，比较有代表性的发现有1964 年河北保定窖藏，1980 年江西高安窖藏和1984 年安徽歙县窖藏出土的瓷器精品，1958 年集宁路古城遗址窖藏的首次发现以及1977 年的第二次发掘，这些发现都极大地丰富了学界对于元代制瓷业的认识。此时期窖藏瓷器的研究显得较为薄弱，多附于简报（报告）的结语之中，内容一般为对瓷器窑口、年代的推断等。宋辽金时期的窖藏则主要发现在20 世纪80 年代， 深入研究亦不多。四川窖藏宋元明瓷器，20 世纪七八十年代开始大量发现，也处于资料积累阶段相关研究很少。研究处于起步阶段， 有的用窖藏资料佐证名窑某种工艺， 如《从高安、乐安两处瓷器窖藏看元代景德镇的烧造工艺》。

　　第二阶段，20 世纪90 年代至20 世纪末。进入90 年代以后， 各时代的窖藏瓷器仍陆续发现， 北方宋辽金时代的窖藏发现相对多些， 研究开始走向深入。1990 年， 桑坚信《综谈元代瓷器窖藏》一文发表，其首次系统论述元代窖藏瓷器，开创了元代窖藏瓷器系统研究的先河。1991 年遂宁金鱼村南宋窖藏的发掘， 出土了985 件瓷器， 还有少量铜器和石器。据初步研究，出土瓷器以龙泉窑青瓷、景德镇窑青白瓷为主， 另有北方著名的定窑白瓷以及当地彭县磁峰窑白瓷，少量吉州窑和耀州窑产品。这是我国陶瓷考古的一个重大发现，引起国内外学术界普遍关注。此后，学界开始深入研究四川窖藏瓷器，尤以遂宁金鱼村窖藏瓷器为主要研究内容，发表了一系列文章。如《四川遂宁金鱼村南宋窖藏》、《遂宁窖藏宋瓷浅议———兼谈成都附近县市窖藏瓷器》、《遂宁金鱼村窖藏宋瓷三议》、《遂宁市金鱼村南宋窖藏的发现与初步研究》等。同时，还出现了对于高安元代窖藏出土瓷器的专题研究。

　　第三阶段，21 世纪初至今， 窖藏瓷器少量出土，研究向纵深发展。对于窖藏出土瓷器进行深入研究的学者逐渐增多，归纳总结性专著、文章陆续发表。比如2002 年开始，集宁路古城的考古陆续取得了重大成果， 出土瓷器基本上涵盖了元代南北各个窑口样，大多数为实用器，有碗、盘、杯、碟，还出土大量陈设器。出土的景德镇窑青白瓷和定窑白瓷口沿大多镶金属扣，龙泉青瓷可见部分陈设器皿， 如凤耳瓶、三足炉等。根据窖藏出土器物的数量，大致可将它们分为大、中、小三类。大型窖藏以遂宁金鱼村南宋窖藏为代表，出土的瓷器成百上千件，中型窖藏出土瓷器一般为数十件，小型窖藏出土瓷器仅数件，质量也较为一般。四川地区宋代窖藏出土的瓷器品种和装饰风格较为一致， 集中代表了当时四川地区的时代特色。从宋辽金窖藏分布及出土瓷器窑口可见， 定窑瓷器不仅在北方窖藏中占主流， 而且还销售到了南方四川、浙江等地，南方开始出现仿烧定窑工艺的窑的各种器型。以此为契机，学术界对于元代窖藏瓷器的研究也逐渐趋于深入， 在继续探讨窖藏瓷器的窑口、年代和窖藏原因的同时，也开始着眼于探讨元代制瓷业的新成就以及元代贸易的繁盛， 对于外销瓷的讨论也不断加强。《中国古陶瓷研究》第十一辑中多位专家学者都针对元代窖藏瓷器的一些问题提出了各自的独到见解。本阶段重要的研究成果还有《内蒙古集宁路古城遗址出土瓷器》、《四川遂宁金鱼村南宋窖藏》、《高安元代窖藏之再研究———窖藏埋藏年代及其主人身份考》、《宋辽金元窖藏瓷器研究》、《元代窖藏瓷器的初步研究》、《四川地区宋元瓷器窖藏综述》、《北宋金代窖藏瓷器考述》、《四川窖藏宋元瓷器的初步研究》、《明代窖藏瓷器初步研究》等。

　　宋辽金元明窖藏瓷器大部分是一般老百姓掩埋的，个别的是寺院、商贾、官吏阶层所掩埋的。每个窖藏出土瓷器的数量各有不同，有的窖藏仅出土几件，并与其它遗存并存，有的窖藏出土多达几百件。有的窖藏是直接埋藏在地下， 有的则是将瓷器集中放置在大的容器中掩埋，再以石块或木板封顶。

　　总体上来看， 宋辽金元明时期的窖藏在南方发现的多，尤以四川地区为最，这和四川地区的历史地理背景有一定的关系（多山地，战乱频繁）。北宋金代时期的窖藏大多形成于北宋晚至金初和金代晚期。北宋晚至金初窖藏主要集中于中原华北地区， 金代晚期窖藏在北方地区均有发现。北宋晚期至金初，辽金与宋金之间不断的发生战争。西北地区窖藏形成跟宋夏战争有一定的关系。金代晚期窖藏出现可能与蒙金战争和蒙夏战争有关。元代、明代窖藏的年代以各朝前期和后期居多， 受战争影响明显。但同时，不排除因战争以外的因素形成窖藏，如四川地区宋代窖藏瓷器风格的一致， 似乎也从侧面说明了其埋藏所具有的某种宗教意义。

　　综上所述， 出土窖藏瓷器所蕴含的丰富历史信息，使其成为宋辽金元明瓷器考古的重要组成部分。与此同时，窖藏瓷器多无纪年，其时代的判断要基于同时期窑址和纪年墓研究成果的深入， 性质的判断要与当时的地理环境、历史背景结合，不能孤立的讨论。所以，出土窖藏瓷器的研究必须走与窑址、墓葬出土瓷器研究相互依托， 与古代历史背景、政治环境、经济发展等研究相关联的综合研究之路。

（作者：王睿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原文刊于《南方文物》2018年第2期　此处省略注释，完整版请点击左下方“阅读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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