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过天堂
蕊蕊张
如果说十几年之前由于B超检查出左肝的边缘有一个囊肿,而在心理上经历了一次“死亡”的考验——似乎到地狱走了一趟,那么五十一岁第一次坐飞机的经历,又好像是到过一次天堂一样。
经历过死亡考验的人不怕死。依然清晰记得那次查出肝脏边缘有个囊肿后的心情,尽管不止医生一人在说,良性囊肿没有问题,但在乘火车回家的路上依然心事重重、心情凝重,尽管心有不甘却也在无奈地安排着后事……。回到家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做进一步检查,选择核磁共振也更多是因为这种检查结果出来得快一些。记得那次检查,我在门诊挂号用的是假名,那位坐诊的中年女大夫个子不高、微微有点胖、面色和善,她安慰我说,事情没那么严重……。我紧张和消沉的神情显然给那位做核磁共振的医生也留下了深刻印象,所以当片子出来,他轻松、高兴但显然也是在安慰、鼓励我说,你看,是良性的吧——它的边沿很亮、很清晰;不过你的肾有点大、有点积水,尽管有许多人的肾会偏大一些,但你还是要注意一下。我当时情绪的突然转变或许是容易理解的——我一把夺过医生手里的片子,高兴地蹦了起来,连声谢谢都没顾得上说,就跑去门诊看大夫了。不过大夫这时的和颜悦色以及“怎么样,没事吧?苦尽甘来……”之类的话,我实际上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了,我心里急着要去告诉我的家人(爱人正好下课来医院接我,我要先告诉他,然后他用自行车载我去父母家,再告诉爸爸妈妈)。
不怕死却并不意味着能轻松放下功名利禄。说来有些不可思议,连死都不怕,为何偏偏放不下这身后的荣誉?事实上是,陷入追名逐利的随波逐流中不能自拔。所以,发表文章也依然表现出很大程度的急功近利——问题不求深度阐释、语言不求给人带来美的享受,经常是自己都不愿多看几遍,却急着拿去别人看,因而结果总是不难想象,也不难理解,自己都不愿多看又怎能期待别人会看?自己都不会被感动又怎能奢望去打动别人。
话尽管是这么说,道理也并非不浅显,然而,一次又一次的挫败,也的确让人意冷心灰,并几近失去生的勇气。我正是在这样一种心境之下,开始了自己平生第一次飞行之旅。好在我尽管五十挂零,但童心尚未泯灭干净,我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飞机起飞前翅膀的变动、起飞瞬间自己的感受;我还通过右手边的小窗仔细地看着窗外,房子越来越小、朵朵白云也逐渐跑到了脚下边。再后来是绵延的群山、壮美的云海,我明白了为什么把云海叫做云海,它的壮美让人震撼。我突然意识到,在巧夺天工的自然景象面前,任何美妙的语言都会感到苍白。我也终于明白,让别人接受所写东西的关键可能还并非是华美的语言?
如果说经历了死亡的考验再也不害怕死亡,甚至随时升入天堂也无妨,那么平生第一次坐飞机的经历,却让我再也不向往天堂。因为我觉着天堂(的美)也不过如此,就是在云彩之上。或许真的并不是任何困难都不能克服,但关键是要克服自己的恐惧,而且要时常记住不要总试图教育人或写给别人看,写给自己有时可能会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