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热播剧《都挺好》完结。

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苏大强，到了结尾，赚足了观众的眼泪。

他几乎一辈子都没表现出对女儿的爱，却在记忆衰退时，还心心念念着要给女儿买复习资料。

患了阿尔茨海默症的苏大强 /《都挺好》

编剧把阿尔茨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症，但不完全等价）带进观众的视线。

遗憾的是，没来得及展开讲讲，就草草收尾。

剧情反转之快，让人不解：得了这病，就能一秒洗白了？

《都挺好》留下的疑问，这一次，黄渤带来了答案。

他们会忘记曾如何活过

久未露面的黄渤拍了部新综艺，《忘不了餐厅》。

虽然收视率只有热门综艺《奔跑吧》的三分之一，却在豆瓣有9.3的高分。

在那里，黄渤当起了一家“餐厅”的老板。

他“聘请”的5个服务员，年龄加起来已经超过300岁。

其中，3个患有轻度认知障碍，2个患有阿尔茨海默症。

“健忘”，是这家餐厅的主旋律。

65岁的孙丽君，是一位退休的妇产科医生。

她爱热闹，喜欢和人聊天。

偶然间和客人四目相对，都凑过去主动挑起话题，热情攀谈。

她说，我平时就像个孩子一样。

但不幸的，她同时是一名阿尔兹海默症患者。

店长黄渤在开业前组织了一次排练。

也许是因为紧张，在别的老人争先恐后回答出问题时，孙奶奶总是慢半拍。

好不容易回答出一个问题，她会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客人问，我发现，您这边服务人员年龄可能稍微大一些。

孙奶奶有点尴尬地说，我们是特殊人群。

她想解释自己患的病：“我们有那个……”

却着急又努力地想了十几秒，才想起这病叫“认知障碍”。

看到可爱的小姑娘，孙奶奶开心地教她扭秧歌。

小姑娘临走，孙奶奶依依不舍，叮嘱她：有空常来找奶奶玩。

可只过了一夜，当第二天小姑娘再次上门，孙奶奶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关于小姑娘本人、她们一起曾跳过舞的事儿，她一点都不记得了。

阿尔茨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是一种会随着时间不断恶化的神经退化性疾病。

可以理解为，患者的大脑在不断萎缩，逐渐失去各种功能。

于是，患者可能失去方向感，容易迷路（定向障碍）；

可能性情大变，有被害妄想症和暴力倾向；

可能失去短期记忆和长期记忆，就像人们常说的“老糊涂”，逐渐遗忘亲人；

可能渐渐失去沟通能力，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 ；

也会渐渐失去运动能力，甚至无法吞咽。

用牙膏打电话的患者 /《人间世2》

为了不让自己遗忘，不断翻看相册 /《人间世2》

老年痴呆症患者，情绪反复无常 /《人间世2》

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苏大强，就是渐渐出现各种症状，脾气暴躁无理取闹，有时走出门会忘记本来想做什么；再后来，会走丢，出现时间错乱，忘记亲人。

这些症状，在台湾导演的纪录片《被遗忘的时光》中，展现得更加直接。

81岁的许景真，几年前被诊断为阿尔茨海默症，她无法记住刚刚发生的事情，认不出亲人朋友，忘记所有人的名字。

女儿带她给过世的老公扫墓，她先是不记得“张国栋”是谁，在女儿的提醒下才知道是自己的先生。

然后突然嚎啕大哭，说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先生过世了。

而这样的扫墓经历，已经是第二次了。

女儿说，“不如以后不要带她来扫墓了。”

不知道先生是谁，先生已经过世的老人 /《被遗忘的时光》

因为女儿不能天天照顾她，大部分时间，许景珍都住在台湾一所失智老人养护中心里。

刚去的时候，她天天给女儿打电话。

后来，女儿渐渐接不到她的电话了，问她怎么不打电话了，她说，打了啊。

她拿起电话就喊“张淑洁”，以为电话就通了。

女儿才知道，没有电话打来，因为妈妈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打电话了。

短期记忆障碍，女儿来看她，刚走她就忘记了，让人哭笑不得 /《被遗忘的时光》

在这个失智老人养护中心里，还有些其他和许景珍一样的老人。

“水妹”因为一次脑出血丧失了大部分语言功能，她经常无法用准确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思。

有时候想不起来词儿，急了，她就用“妈妈……妈妈……”来代替那些想不到的词。

着急想不起来女儿的名字，只好用“妈妈”代替 /《被遗忘的时光》

水妹记得最清楚的，是她的老家西林村。

“西林村”这个名字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她经常跟别人说西林村很美，有时候在半夜醒来，她哭着闹着说要回家。

医护人员只好打电话给她的女儿，让女儿来安慰她。

可是有一天，她连她最爱的家都想不起来了。

她回到自己在养护中心的房间。

想说自己把养护中心当成家、想说到家了，却只能说出“已经到了……妈妈”。

她皱着眉头使劲儿想了想，才说“已经到了西林村家里”。

阿尔兹海默症，语言障碍 /《被遗忘的时光》

大脑功能逐渐丧失的他们，失去的不仅仅是记忆力，很多正常人看来很简单的行为，在他们，都可能难如登天。

失去记忆，就像失去灵魂 /《我脑海中的橡皮擦》，女主患有阿尔茨海默症

千万家庭的痛与泪

数据显示，全球一共有五千多万痴呆症患者。每隔三秒钟，新增一名。（ 阿尔茨海默病国际联合组织 Alzheimer's Disease International 2018年公布数据）

而阿尔茨海默症，是痴呆症中最常见的一种。

在中国，阿尔茨海默症患者数量同样庞大。

节目中，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神经疾病高创中心主任描述认知障碍的高发 / 《忘不了餐厅》

陪患者一起痛苦的，是千万名家属。

因为生病，失去方向感的老人，稍不留神就可能走丢。

有定向障碍的患者，走丢五天，才被警察送回丈夫身边 /《被遗忘的时光》

付刚40多岁，他的父亲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

这时，付刚的儿子就要高考了，他两头都要顾。

生活压力越来越大，旁人都劝他不要花太多心思照顾，多想想自己。

他自嘲地说，还是要“装孝子”。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而当父母真的病了，没有哪个儿女忍心不管 /《人间世2》

吴美兰照顾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丈夫十六年。

她说，如果养个小孩，十六年都是大小伙子了，但是照顾他，却只能眼看着他一天不如一天。

失去行动能力的丈夫，放弃治疗的妻子 /《人间世2》

阿尔茨海默症，死去的大脑

在正常的大脑中，神经元通过化学物质传递电流信号，而在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的大脑里，一种蛋白质（β-淀粉样蛋白）聚集在神经元周围，形成斑块；

还有一种Tau蛋白，会在神经元周围缠绕，阻断信息传递，最终导致神经元坏死。

事实远比这还要复杂。

阿尔茨海默症的病因，至今尚无定论。

正常的神经元和突触（上）阿尔茨海默症的神经元和突触 /《BBC地平线：治愈阿尔茨海默病》，BBC. Horizon Curing Alzheimer’s

神经元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细胞，它无法再生。

大脑里一个神经元的坏死，意味着神经通路被截断，其他神经细胞也将一个个死去。

也就是说，患者的大脑，在一点一点死去。

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的大脑，萎缩到只剩正常大脑的一半 /《事物的本质》 The Nature of Things，CBC（加拿大广播公司）

65岁以上，患病概率为八分之一 /《事物的本质》 The Nature of Things，CBC

值得庆幸的是，由于神经元是一个一个地坏死，这给了提前预防、尽早干预、通过药物减缓病情的机会。

黄渤《忘不了餐厅》中的另一位轻度阿尔兹海默患者，早在十几年前就被确诊。

但她没把自己封闭起来。

“我不应该把自己关在家里，我得到人群中去。”

因为原先是位英语老师，她如今也依然在老年大学义务教学。

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开心，同时，保持大脑灵活。

她努力学习新才艺，比如钢琴。

积极配合各种认知训练，硬是给自己的病情创造了奇迹。

所以，如果可以早发现、早干预，或许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我们能做些什么

阿尔兹海默在早期，比较容易识别的症状有：

• 记忆力减退

记忆力减退是阿尔茨海默症最主要的症状，老人可能记不住最近发生的事、说过的话；会反复问同样的问题，重复做同一件事；也可能经常记不住时间。

遗憾的是，发生这种情况时，家人经常觉得“老了嘛，正常”而不引起注意。

• 计算能力减退

算错帐，也是很容易辨别的早期症状。

医院测试痴呆症时，常给患者出一些“小学数学题”，比如“你用100元买了5块钱的苹果，还剩多少钱？”——这种小测试，在家里不妨常给老人做。

• 性格发生改变

愤怒、猜疑、反应过度和偏执，是早期和中期阿尔茨海默症的症状，也就是很多痴呆症患者说的，变得“不是自己了”。

比如，有患者会认为家人偷钱，有的觉得配偶有外遇，有的变得非常冷漠自私。

• 失语

像《被遗忘的时光》中的水妹，表达能力下降，说出来的话让人听起来不知所云，都是因为大脑负责语言处理的区域生病了。

• 走失

定向障碍，是中期阿尔茨海默症的症状之一，患者很容易忘记回家的路，走失，有的人甚至会在家里迷路。

痴呆症的早期症状可能只是生活中的细节 /《被遗忘的时光》

科学家们相信，阿尔茨海默症并不会永远无解。

2018年的《世界阿尔茨海默症报告》中写到，从1998年开始，已经有100多项药物被研发。

虽然目前只有4种被批准使用，但仍有很多颇有希望的疗法，正在实验和测试中。

对于病因的大量研究，也提供了一些预防阿尔茨海默症的思路。

比如，有统计数据表明，糖尿病患者罹患阿尔茨海默症的风险更大。

胰岛素与阿尔茨海默症密切相关 /《事物的本质》 The Nature of Things，CBC

有调查发现，北欧和地中海区域的患病概率较低，可能跟天然、多鱼类的饮食习惯有关。

也有科学家发现，现代加工食品中的亚硝胺，跟阿尔茨海默症有高度相关性。

加工食品中的亚硝胺骤增，与阿尔茨海默症的爆发正相关/《事物的本质》 The Nature of Things，CBC

通过吸入胰岛素，可以有效改善病情 /《事物的本质》 The Nature of Things，CBC

参加药物实验的患者，觉得“好多了”/《BBC地平线：治愈阿尔茨海默病》，BBC. Horizon Curing Alzheimer’s

找到预防疗法的希望或许不远/《BBC地平线：治愈阿尔茨海默病》，BBC. Horizon Curing Alzheimer’s

在有效疗法被找到之前，在父母老去之前，我们能做的，还有很多。

留意生活中的细节、多与他们交流。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父母变得像三岁小孩一样，也请用陪伴和耐心还对待他们。

Ella（陳嘉樺）的奶奶也患有痴呆症/《 被遗忘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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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到最后，他们忘记了全世界……至少还有你记得。

[1] World Alzheimer Report 2018，Alzheimer s Disease International

[2] Dementia prevention, intervention, and care，the Lancet

[3] 阿尔茨海默氏病和看护 (Alzheimer’s Disease and Caregiving)，family caregiver alliance

[4] Jill K. Morris and Jeffrey M. Burns, Insulin: An Emerging Treatment for Alzheimer’s Disease Dementia? Curr Neurol Neurosci Rep. 2012 Oct; 12(5): 520–527.

[5] 世界卫生组织：受痴呆症影响的人数在今后30年中将增长三倍，联合国新闻

[6] 患者数量不断攀升，我国患病人数已超900万：九大症状警惕阿尔茨海默症，人民网

[7] 新方法可从视网膜早期诊断阿尔茨海默病，新华网

[8]关鑫磊，阿尔茨海默病≠老年痴呆——阿尔茨海默病的四个疑问，科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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