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月5日是《开心辞典》的最后一期。

彼时《开心辞典》早已从知识问答类节目变成了歌迷互动的综艺节目《开心歌迷汇》。王牌主持人王小丫跟着一票年轻人载歌载舞一段时间之后，终于还是离开了。在节目最后一期，观众已经在这个舞台上找不到半点和知识问答有关的痕迹。

在那之后，问答类主持人各有际遇：李咏主持了《非常6+1》、上了春晚、离开央视后频繁走穴；王小丫发了福，低调地活跃在财经类节目中；尼格买提连续三年主持春晚，成了央视力捧的中生代顶梁柱。知识问答类节目也随着他们的另辟新径，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全家坐在电视前、跟随王小丫的“请作答”七嘴八舌的场面一去不复返。

五年后，王思聪的一句“我撒币”再次点燃大众对于知识问答的热情。这一次，秀场从电视换到了手机，答题者从家人变成了同事好友，背后的推动力从央视变成了王思聪、周鸿祎、奉佑生们。

模式：酒瓶装新酒？

事实上，无论是王思聪的“冲顶大会”、花椒的“百万赢家”还是映客的“芝士超人”，其模式并没有太大差异：通过直播的方式，主持人担任“出题官”，全部答对（或者答对一定比例）的用户就能当场瓜分现金大奖。题目设置难易不一，但覆盖面很广。奖金从5万到上百万不等。曾有人独享101万奖金，但一般拿几元到十几元。

从产品模式看，直播问答和传统媒体的知识问答并没有太大区别，典型的旧瓶装新酒。但在细微之处，依然能看出移动互联网为传统电视综艺注入的变化。

一是去中心化带来的体验快感。

直播问答的去中心化特征带来更好的参与感。有数据统计，“冲顶大会”APP上线不到半个月便累积超过100万下载量——是近两年最快达到百万量级的APP；随着思聪少爷的一条微博，“冲顶大会”首开当晚在线用户量一度达到20万，直接压垮服务器；花椒直播2天后借势上线“百万赢家”，在线人数突破百万仅需十分钟。

一场问答时长不超过20分钟，足以掠夺大众的碎片化时间，达到一次脑内高潮，完美契合移动互联网时代“短、平、快”的特点。一场午饭的休息时间足以让同事朋友组团凑在一起，其乐融融地配合答题。

在出题人的选择上，前期用李诞、汪涵、陈赫、柳岩等明星带动流量，后期逐步将吴尚嘉、陈凯、陈铭等在具体领域小有名气的素人捧成网红，为直播问答商业化的多样性埋下伏笔。但就现阶段来看，主持人的作用被答题行为所限制，用户的焦点更多聚集在答题行为的快感之中。

 ▲各家直播问答平台都噱头满满。

二是遵循实时反馈的游戏法则，刺激用户持续性。

随着题目的进阶，用户能够即时看到剩余玩家人数，这种操作模式大大强化了参与感。无论是正在答题的玩家、还是已经被淘汰的玩家，都能感受到战况变化对个人利益的影响几何。而在答题结束后，获奖人的奖励金额、顶级玩家历史累计奖金数量等数字更是如同伊甸园里引诱亚当夏娃的红苹果，鲜艳夺目，令人垂涎。

玩家奖励在游戏后立即兑现，这种激励——或者说刺激行为——带来了用户的强留存和可持续粘性。笔者身边的重点用户玩家不仅会守在每一个答题时段等候，还会集思广益、召集队友，自发实现病毒式推广。这在线上获取用户成本越来越高的当下是极其罕见的行为。

 ▲直播问答用户晒出自己奖金账户

使命：拯救直播行业？

移动互联网时代从不缺乏爆款，但爆款的命运各有安放。工具型产品往往有更强大的生命周期，甚至在短时间内成为国民级产品，比如美图秀秀、滴滴打车、摩拜ofo等；对非工具型产品而言，保持使用的可持续性一直是绕不开的难题，从脸萌、足记，到小咖秀、分答，都逃不掉被下一阵大风吹散的境遇。

直播平台也不例外。经历了2016年的百团大战，直播行业在2017年年中开始出现用户数断崖式下跌。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的第40份《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17年6月，网络直播用户共3.43亿，占网民总体的45.6%；而在半年前，网络直播用户规模为3.44亿，占网民总体的47.1%。

用户规模不升反降的背后是上百家直播平台的关闭，昔日行业老大映客更是被迫卖身于上市公司。有人形容，“直播行业已经不再是那个站在风口就能飞的宠儿，行业发展面临转型。‘高速路’上危机已经显现！”

某种程度上，直播问答给垂死挣扎的直播行业提供了一剂救命药，但它未必能成为长生不老药。

 ▲图：2018年1月16日，西瓜视频登陆苹果appstore免费排行榜榜首，冲顶大会排第9名，花椒直播第12名，芝士超人第31名。

直播问答目前已经展示——或者说表现出的潜力——包括在流量端的低成本获取、商业变现的无限可能。但这和两三年前直播平台路演PPT上列举的优势何曾相似？换句话说，直播问答延续了直播行业的优点，会不会也继承了直播行业的缺点？

目前，直播问答最被人质疑的两大弊端分别是高度同质化和陷入无限烧钱的无底洞，这和直播行业初期状态也非常契合。

从模式上讲，直播问答的产品、运营门槛极低。一位答题节目的内部人士曾向记者表示：“现在大家都是像素级同质化玩法，运营复制门槛很低，比拼的就是速度。”

此外，奖金刺激是用户的原始动力，这也促使直播问答平台之间走向烧钱的无底洞。仅1月6日晚上11点30分，西瓜视频的“百万英雄”、映客的“芝士超人”、花椒的“百万作战”就分别同时投放了100万、101万、102万奖金，20分钟内三家一共烧掉303万元。根据记者统计，目前市面上几家直播问答企业仅在一天撒出的奖金总额就接近1500万元！

 ▲四家直播问答平台对比。

不难想象，随着巨头的进入，资本的大力推动，进一步的疯狂奖励补贴正快马加鞭奔袭而来。直播问答平台之间的竞争无疑加剧了行业的运营费用，这点和直播平台的衰败因由如出一辙。

映客的CEO奉佑生曾公开表示，映客每个月的成本在1亿元左右，广告投放更是从不手软。参考映客，直播行业的巨额投入可想而知。而相对应的是，2015年映客总收入3048.36万元，净利润仅167.28万元——还买不起北上深一套普通的商品房，但这已经是为数不多在盈利的直播平台了。

当然，作为直播平台的衍生品，直播问答先天就有多种可借鉴的商业化模式，还具备“踩着石头过河”的后发优势。

流量喜人的直播问答显然在冠名和广告植入方面不缺金主。1月9日，“百万赢家”背后的花椒平台率先和美团进行微博互动，并在下午开设美团百万问答专场，在12道题中植入4道和美团业务相关的问题，半小时吸引400万人参与；随后，芝士超人也获得趣店1亿元赞助，并在节目中植入广告和主持人口播。

此外，直播问答用户在碎片化时间内注意力高度集中，这对广告主来说更是绝无仅有的意外惊喜。有了直播先驱的开路、抖音等短视频平台的铺垫，直播问答的商业化之路走得比前辈们顺畅很多。

前景：王思聪看中了什么？

可以斩钉截铁地说，2018年第一个现象级产品就源自王思聪公子的一条微博。如果没有这条颇具挑衅意味的微博，直播问答的火爆或许要灭去三分。

 ▲王思聪把“撒币”一词带火了。

但是，王思聪看上的为什么是直播问答？

2017年年底，《2017中国顶级投资人排行榜TOP50》发布，大家赫然发现王思聪名列其中，甚至排在一些大佬级投资人之前。在这帮影响中国互联网发展趋势的人里，王公子是唯一一位年龄不到30岁的投资人——即使把年龄放宽到40岁以下，也不过再增加一人罢了。

在拿到老爷子王健林5个亿的“试错钱”后，王思聪成立了普思资本，不但没把钱花光，反而在九年不到的时间里翻了12倍，令人惊叹。有着“娱乐圈纪委”之称的王思聪投资方向以文娱为主，最典型的代表作莫过于他亲自担任CEO的直播平台熊猫TV和近两年势头正盛、以制作脱口秀节目著称的笑果文化。前者被视为“可以打造电竞生态概念的聚合口”，后者被王思聪奉为“我看好的喜剧消费升级方向”。

从熊猫TV到笑果文化，我们能看到王思聪在投资上几个特征：深耕文娱产业，偏好和年轻人需求匹配的项目；喜欢投资在国外相对成熟，在国内属于萌芽期的项目；善用网红属性，亲自站台。

直播问答完全符合这三个特征。掀起直播问答的浪潮后，王思聪也完成了自己在电竞、脱口秀、直播、文化、娱乐等不同垂直细分领域的精心布局。

我们不妨替一位都市年轻人设想他一天的生活：上班路上看看直播比赛，在游戏论坛中灌灌水；午休时和临下班前，叫上同事一起直播答题；晚上回家玩一盘英雄联盟，把比赛录像上传到电竞平台；睡前看一会网红直播……一系列泛娱乐生活背后，都有王思聪的踪迹。

关于直播问答的未来，我们很难拿它和其他产品横向对比，因为市面上少有产品在这么短时间内如火箭般实现“上线-爆款-变现”全过程。但套用商业曲线图，其实很容易找到直播问答所处的位置。

直播问答目前还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新兴平台融资案例，商业变现方式处在摸索阶段，发展依然呈现上升趋势。相信在一段时间内，属于它的爆款周期还会持续下去。但是当用户进入厌倦期，非工具型产品的劣势开始呈现，直播问答未必能够保持现有的强劲趋势——甚至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被市场遗忘的商业爆款案例。

不过，移动互联网时代的扁平化、去中心化特征为产品带来更多创新的可能。在用户决定一切的新产品时代，直播问答或许大有机会迎来从下至上的升级创新。大众的娱乐方式正在被时代所推动，同样，大众的需求也会促使时代的产物实现更迭变化。

这场轰轰烈烈的直播问答，将把碎片化娱乐的方式推到什么样的境界？我们不妨翘首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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