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里,一位阿婆坐在花坛边,梳着两条细细的麻花辫。
她脸上的皮肤皱皱的,眼神却像个孩童。
看到熟识的人,阿婆开心地招招手,然后当着他的面,尿了裤子。
你可能会猜到,她是一位阿尔兹海默症患者。
俗称老年痴呆。
这是电影《我爱你!》中的一个片段,饰演这一角色的阿婆,是叶童。
仅凭几个动作和神态,就把一位患病老人的形象演活了。
然而,看到她以这样近乎“自毁”的形象出现在大荧幕上时,还是震惊了所有人。
说起叶童,总觉得矛盾又神奇。
别的女明星上热搜,不是因为身材就是美貌,再不济,还有感情大瓜可以爆料。
而叶童,近几年每次引发的讨论都是:
她怎么老成这样了?
而矛盾的又是,当事人毫无容貌焦虑,每次露面的形象,堪称苍老又自信。
这就让人很难评价。
说她状态好吧,她顶着一头白发,鱼尾纹法令纹样样不少,和同龄女明星相比,怎么看都算不上年轻。
说她日子过得不顺心吧,人家又明明体态轻盈,容光焕发。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神奇地揉杂在一起,看似矛盾,却又意外和谐。
想来想去,只能归功于她的坦然。
坦然面对年龄渐长,接受自然老去的容貌,硬是凭实力杀出一条血路,用恐怖的演技征服观众。
就从前段时间上映的电影《我爱你!》说起。
这是叶童第二次和梁家辉饰演夫妻。
第一次年少炽热,这一次携手白头。
阿尔兹海默症老人,对叶童而言,是一个陌生的身份。
陌生,就意味着挑战。
所以,在接到梁家辉邀请时,被剧本深深打动的叶童没有犹豫,就接下了这个全片最难演的角色。
不够了解,那就翻阅资料,去观察病人的状态。
不想有表演痕迹,就把自己完全融入到角色当中,用体验而非表演的形式,让自己成为“赵欢欣”。
一位家庭清贫,却被老公宠了一辈子的妻子。
所以,她梳着小辫子,穿着干净整洁,痴傻里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时不时还会流露出属于少女的娇羞。
生活很苦,可她却被细碎的幸福所填满。
这种细腻的表演,让赵欢欣整个人灵动起来,不再是人们刻板印象中那种呆呆傻傻老太太的形象。
后来,她饱受肠癌折磨,在老公怀里痛不欲生。
这一段表演没有过多笔墨,没有台词,甚至没有发出声音。
可她扭曲的面孔,痛到清明的双眼,无一不让人与她狠狠共情。
原来真正极致的痛苦,是沉默无声的,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
最绝的,是她看见老伴给她喂安眠药时隐忍的泪花,情绪先于大脑跑了出来。
那一刻,她的眼神恢复清明,满是心疼地流泪道:
“老公,你怎么哭了?”
她病了,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似懂非懂,唯独可以瞬间读懂老伴眼底的绝望与荒凉。
这是相濡以沫一辈子的爱人,才能体会的感同身受,把彼此的快乐与悲伤,融进骨血里。
尽管叶童在影片中镜头不多,但每次出现,都带给观众心理与生理的双重震撼。
以至于,由于演得太出色,人们根本无暇关注她苍老的容颜,花白的头发。
她将自己隐于角色之后,借赵欢欣的身体,来体验一段陌生的人生。
电影上映后,戏份不算多的叶童,却成了网友讨论最多的演员。
人们似乎幡然醒悟,原来叶童不只是许仙,她还可以驾驭更多角色。
而这,本就是叶童的真正实力。
在叶童“成为”许仙前,她头顶的光环,已经无比闪耀。
从19岁涉足影视圈,拍摄《烈火青春》的那一刻,叶童就凭借自己的表演天赋惊艳众人。
电影里,她饰演一位名叫Tomato的少女,空虚,轻盈,又有着与众不同的生命力。
属于她的懵懂、热烈、冲撞、大胆……
种种情绪,都被叶童演绎得恰到好处,灵气逼人。
采访中,哥哥张国荣毫不吝惜对她的欣赏,盛赞她是个天才。
电影一经上映,叶童就以黑马之姿,获得金像奖最佳新人奖提名。
那之后,处在人生迷茫期的叶童,如搁浅的鱼重归大海,一头扎进了演艺圈。
《表错七日情》里,她演出了少妇杨耐冬的悲凉与无奈;
《笑傲江湖》里,她演活了书中娇憨精怪的小师妹岳灵珊;
《92应召女郎》里,她出演一位特别服务者,状态松弛舒展,眼角眉梢自带风韵;
《和平饭店》里,她又化身歌女小曼,风情入骨,又奸猾诡谲。
与她对戏的周润发曾说:
“跟她演对手戏有种触电的感觉,她演感情戏已经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在香港电影蓬勃发展的黄金时期,叶童凭借自如高超的演技,在美人如云的香港娱乐圈稳稳扎根。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她身上“千面影后”的独特魅力。
反之,赋予角色的气质和魅力,又会重塑回她本人身上。
倪匡对叶童,有一句很出名的评价:
“叶童好奇怪,你怎样看她都不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子,但是你怎样看,又都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她就像为电影而生的一颗灵药,注入哪个角色身上,哪个角色就有了璀璨动人的生命力。
那段时间,她成为各大电影节常客,甚至创造了“10年7提金像奖+双料影后”的惊人成绩。
彼时,叶童刚刚29岁。
演够了大荧幕,希望在电视剧中寻求挑战的叶童,遇上了此生最为成就她的角色——许仙。
《新白娘子传奇》有多经典,不必多说,直到今天,依旧是很多人的暑期陪伴剧。
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内,许多人都自然而然地认为,许仙的扮演者是男性。
这也足以说明,叶童诠释角色的能力有多强。
有人说,叶童被许仙的光环困住了,此后余生都难以突破。
可事实上,这么多年,叶童一直没有停下脚步。
只是有一些人在忙着证明“我不仅如此”,甚至故意给立人设,而叶童在忙着自我突破。
她不断尝试新的角色,新的身份,40岁学跳舞,50岁学吉他,甚至还登上话剧舞台,从走路开始重新学习。
至于许仙,她乐呵呵地说,就把它当成我的一个代表作吧。
叶童身上的另一重矛盾,在于感情。
出道多年无绯闻,1988年,25岁的金像奖影后,嫁给豪门阔少陈国熹。
陈国熹大她九岁,是她闯荡娱乐圈的伯乐,亦是她的初恋。
刚结婚时,舆论都在说她下嫁,认为陈国熹配不上这位天之骄女,日后定会全力把她捧在手心。
两人丁克至今,陈国熹够不够宠叶童不好说,但他一定分外宠爱身边环绕的莺莺燕燕。
婚后不久,陈国熹便显露出花花公子的本性:
夜会女星、偷吃梅艳芳经纪人、与辣妹夜店蹦迪,甚至揽着妙龄少女,在大庭广众之下激吻。
一时间,流言蜚语满天飞,所有人都在等叶童表态,希望看到霸气女主锤渣男的戏码。
然而,叶童对此只是淡淡回应:
“感谢她们在我拍戏的时候,替我照顾老公。”
这句话如同巨石入水,激起千层浪。
众人不解,堂堂影后,事业名气如此之盛,怎么会荣容忍老公屡次出轨,甚至面不改色地公开维护?
甚至有人怀疑,叶童是因为受到刺激过大,才会如此胡言乱语。
如今,两人结婚35年,依旧稳固如初,没有矛盾,更没有婚变。
当初的喧嚣,似乎随着时光消散了。
但其实,叶童从未改变。
她从小缺爱,由于家庭贫困,被送给小姨抚养长大,小姨对她再怎么好,也依旧抹不去她心中寄人篱下的卑微与酸楚。
再加上,叶童的家人一直教育她要隐藏内心的想法。
所以她早早懂事,也善于察言观色,整个童年和少女时期,都小心翼翼地烙印着自卑的底色。
就是这样一位少女,17岁开始独闯娱乐圈,几乎没有走过弯路,就站在星光熠熠的舞台中央。
人人都说她有天赋,可对叶童而言,更像是上天的馈赠,值得她紧紧抓住,倾心投入。
情感中的匮乏她已习惯,成就和光环,才是永不背叛的挚友。
而这些,必须靠她自己争取。
甚至,对于屡被提起的来自哥哥的赞誉,她也表现得分外谦逊。
想通了这点,再回头看叶童当初的那句话,也就可以理解她当时的心境。
无论何时,事业优先。
她先是她自己,其次是一名演员;
再其次,是父母的女儿。
再再其次,才是陈太太。
采访中,叶童曾说,自己是一个对感情特别顺其自然的人。
恋爱8年,结婚是一种水到渠成,不结婚其实也没什么。
所以她看似大度又卑微,面对出轨不吵不闹,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人家根本不在乎?
吵架、离婚这种费神费力的事,不如大事化小,专注于自己深爱的角色里。
她那么善于洞察人性,扮演过那么多不同命运的人物,真真假假,早就不重要了。
婚姻里受的伤,都可以自我疗愈。
如今,60岁的叶童头发花白,自然老去,有人盯着她的外表批判不休,有人却看到她藏于内里的洒脱与自信。
试问,如果一个女人在婚姻中,在镜头前,都备受打击,卑微又渺小。
她又怎会任由自己青春流逝,不打针不动刀,每一次公开露面,都随性得如同去好友家做客?
顺其自然的底气,是对周遭的一切无所畏惧。
与叶童追逐的远方相比,无论衰老还是出轨,都无伤大雅。
因为她有更专注的事情要做,有半生积累的实力与成绩,也有层出不穷的兴趣与挑战。
女人的美,原本就是多面的。
至于外界评价如何,在通透之人看来,不过耳畔轻风,吹过即逝。
她只管大步向前,即使途中偶有颠簸,有短暂的失去与伤痛,但永远不会一无所有。
生在罗马的人少之又少,绝大多数普通人的一生,都在打怪升级。
决定你站在哪里的,从不是那些身外物,耳旁音。
而是你的眼界、勤勉与决心。
叶童如是,你我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