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再听朴树

我不敢再听朴树

别样 内地男星 2021-04-01 17:00:21 473


听到了我以为已经忘掉,

却一直没有忘记的青春岁月。

虽然这种感动比较浅层,

但我毫无办法。


——张亚东




朴树的歌不能在夜里听,
他的歌声里有风。

夹杂着岁月苍苍的凉意,
一遍遍地吹过来。

卷带着往事喧哗的潮声,
一遍遍地打过来。

捎来夜不能寐的人儿呜咽声,
尽是不能挽回、不能逗留、和岁月告别又无限留恋的悲音。


朴树的歌,一半靠他自己完成,一半靠听者自己的岁月与阅历完成。

如果你第一次听不要着急,再过几年吧,会哭。





今天我们来讲讲朴树。

媒体喜欢用“少年”来形容朴树,但朴树自己并不接受。

我也不接受。

没有一个少年,像朴树一样,拧巴,挣扎,自苦。

年轻一些的人不知道,甚至连我们自己都忘了,朴树当年有多火。

1999年1月,朴树首张专辑《我去2000》发行,创新人销售新高。


《北京晚报》将他和金庸、王菲等人并列选为当年十大文化热门人物;并受邀登台2000年春晚。

紧接着2003年11月,专辑《生如夏花》惊艳华语圈,一周狂卖30万张,在北京各大正版音像店的销量全部是第一名。

03年是神仙打架的一年,发新歌的歌手有水木年华、沙宝亮、周杰伦、蔡依林、SHE、孙燕姿、林俊杰、容祖儿、刘若英、陈奕迅、王菲……

《生如夏花》超越同期发片的所有专辑,成为华语唱片销量冠军。


百度词条记录,仅2004年就揽获23个歌曲奖项,几乎拿了所有内地的重要颁奖。

那时的朴树光芒万丈,上天给了他才华横溢的出场,年少有才,自然轻狂

出第一张专辑前,高晓松问他:“你唱得这么好,为什么要卖歌啊?自己唱多好,你形象又那么好。”

朴树说:“我觉得你们音乐圈里的人都是白痴,我只想卖歌赚钱,赚了钱我自己做唱片,我不想跟音乐圈里的人打成一片。

1999年朴树参加中国歌榜颁奖典礼,他不合时宜地背着一个双肩背包上台。


在高速公路上他会突然说:“停车。”

一个人,抱着吉他、提着水壶下车,坐在路边上,一边弹琴,一边看夕阳。

他从一开始就相当骄傲、特立独行。他渴望走一条不同的路。他的行为不断地提醒大家,他和别人都不同。

听众确实受用。报以掌声、舞台、灯光、喝彩、奖项、赞美……朴树多年后回忆,说自己曾享受名和利,有发自内心的满足感

1999年的朴树
演唱《NEW BOY》现场
长发遮眼,笑得很开心,
脸上还有浅浅的酒窝

成就与满足攀至高峰,随之而来的是下落、还有恐慌。你坐过过山车吗?在高处往下,恐慌是天然的生理反应。

掌声汹涌的底下潜藏着听众对下一首专辑被拔高的期待,舞台灼热的灯光犹如巨大的眼睛,它照见你的才华,同时也对你示弱的一面虎视眈眈,似乎蛰伏着等待一个机会扑向你、将你解剖干净、所有才华暴露无遗。

这时灯光下的人都要面临自省:

我真的有才华吗?

我的才华可以支撑更高的期待吗?

我的才华经得起聚光灯下的审视吗?


朴树对自己的才华不自信。

他说成名后先是觉得生活好新鲜,新鲜劲过后却是像刹不住车一样地疯玩,玩的时候并不快乐。

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他回忆那几年:“非常混混沌沌,觉得对音乐无能为力了,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干吗。”

“每天情绪都非常低落,觉得自己真的在混吃等死。”

他在微博里写“被裹挟着,半推半就着往前走,边抗拒边享受着它给予我的恩惠。钱,名声。一度沾沾自喜,而且颇有些年迷失其中,沉湎于享乐,无力自拔。

直到老天爷收走了赋予我的所有的才华和热情。

再次拿起吉他,却一个音符都弹不出来,觉得天都塌了。

他害怕、犹豫。

朴树逃了。

逃到喧嚣里。




2010年,朴树与麦田音乐的合约到期,没有续约,他离开了大众视线。

对于音乐而言,这一年却是他回归的一年。

此前,他躲进热闹欢嚣,小心掩盖害怕面对自己才华有限的事实。

此后,他决定沉寂,决定不受声名所累,别管才华什么的,躬身去做吧!

离开人群,走向音乐。

从躲避到回归,他的消失长达十年,没有声音。

2012年“树与花”演唱会
他说自己纠结,失眠

朴树说,2009那年,自己好像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看待事情的角度变化了,对音乐的理解也不同了。也许我们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这种时刻的,突然看懂了,就换了一个人。

对于当时的朴树,收割名声是最轻松、最大收益的做法。成名的人是金字塔尖的极少数,资源都要向他滚滚涌去,很多方法可以支撑他的光环。

大多数人都选择那条星光大道。

但朴树,拧巴,别扭。

一个偏执又敏感的人,是不可能将就一生的。

张亚东曾提醒他,你要过什么样的人生,要做选择了。

所以他选择,一条自苦的路。


明明已坐高台之上,他却嫌高台脚下空空;非要走下来,再去攀山。山路泥泞,可是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啊。

他走下高台的每一步,是灵魂与思想在向上攀登的每一步。

这是我认为在他所有的品质里,最打动我的一点。

自愿收敛光芒。

外放的光芒回凝,灵魂才能愈见轮廓。

外滩画报曾描述朴树在2009年的某一天,坐在家里重新拿起吉他,旋律声一起,他突然觉得很开心,从来没有的开心,他知道自己快痊愈了。

朴树再次完整地、全情地投入到音乐创作里,无暇他顾。他很少出门,几乎不与人交流;等到再次接受采访时,讲话并不十分流畅。他说很久没和人这样交流了。

2017年的朴树
接受鲁豫采访
穿着一件绿色的上衣,整个人都很消瘦
讲话很慢、不流畅
他说那天的状态已经不错

他的妻子吴晓敏,非常包容:“他一辈子不工作我都养得起他。”

但作为妻子,她同时承受着痛苦,抱怨朴树把最好的能量都放在了唱片里,最烂的都留给了她。也曾提出离婚。

爱和难过都同样突出。因为爱情与婚姻本应该双向奔赴。朴树为音乐付出太多,却忽略了妻子。吴晓敏深深理解、爱、也难过。


宋柯评价朴树:“小朴是个完美主义者,我觉得他对作品要求非常苛刻,准备专辑的时间特别漫长,真正进棚录歌的时间并不长。”

朴树写歌很慢很慢,张亚东说:“如果他是一个懂得经营自己,很商业的人,他现在起码出了十多张专辑了。

他不愿意克隆自己的作品,希望是有创造力。这种人做音乐多少有点痛苦,觉得满足自己是最重要的。”

鲁豫去朴树的工作室,发现他们一个声部要听几百上千次,一遍遍地听、斟酌,较劲地做出想要的效果。


“苛刻”、“痛苦”、“较劲”,这是别人对朴树做音乐的评价。

他的每一次创作都像在自锤。

一个很消耗的过程。

2015年10月,他在长文里写:
“我愤怒极了。我想知道,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一个人。难道他还不够拼尽全力吗。”

2016年11月,他在长文里写:
“从12年独立至今,已经接近于习惯做每件事都要挑战自己的耐心和极限,无论身体还是心理。”

2017年4月,他在长文里写:
“其中的煎熬不再赘述了。我想大概没有人会像我一样为一张唱片投入那么多感情和心力。后来连我自己也开始怀疑,这样到底对不对。”


他很努力地去够一个更高的标准,不允许自己听到很多很棒的音乐,做出来的东西却是不够好的。

这是一个,有梦的,自苦的人。





2013年,朴树说那时录音的钱都不够了。他已经有了自己组建的乐队,乐队里每个人都面临养家糊口,但演出机会却很少。

“我想演出,但没人找。”

演出商只在意你有没有新闻、流量,不在意你对音乐的态度。

2016年8月,朴树突然出现在北京卫视《跨界歌王》现场,戴着一顶黑色帽子,穿着简单的长袖上衣,和王子文合唱了一首《那些花儿》。

唱完后,是主持人与歌手的谈话环节。

他说,“说实话,我这一段,真的需要钱。”

然后没等到清点票数环节,朴树先下场离开了。


这下,各大媒体头条都在热烈讨论,朴树到底有多缺钱?朴树的缺钱和我们普通人的缺钱是同一个定义吗?

有人支持他,感叹他的处境;有人说他是“作”、是“中产阶级的无病呻吟”、是“随便演出就能赚普通人一辈子的收入”…

面对纷纷言论与猜测,朴树也不回应。

如果细细去计算,朴树确实是一个幸运的人吧!他有好的家境,有追求梦想的资本;最早的音乐就让那么多人爱他,沉寂十多年后仍然有人在等他。

这一切足够令人眼红。

可是这些不重要。不值得去计较。

如果要比较命运,比较境遇,世上更幸运的人真的很多。而认真做事的有几个呢?

始终有一个人,在认认真真地做音乐,把音乐看成是很重要的事,这就是听众的幸运。


尤其在当下,大数据之下音乐批量生产,流行歌的生命力短暂到像浓烈的劣质香水,初闻新鲜,很快就腻,很快也就散去。

迅速获得热宠,又迅速被厌弃,新的歌曲前赴后继地来。你还记得一首歌耐听好多年的时光吗?

朴树说,他做音乐不是天生就这么坚定,争斗了很多年,才做了这个选择,才看起来如此坚定。


何况这一路,他并不太快乐。

2017年4月“好好地”北京站,
“这几个月太难熬了,
我居然还写
‘我爱这艰难又拼尽全力的每一天’,
但是我相信我会怀念所有的那些曲折。”

2017年底,
朴树在录音棚现场唱《送别》,
唱到“情千缕,酒一杯,声声离笛催”,
情绪失控,声音哽咽。

2018年原力音乐节,
我从小就缺少自信,
谢谢你们,
真的有鼓励到我。”




作为听众的我们,越来越明白,什么都不重要。

有一首好歌,陪我们走过漫长的岁月才最重要。 

然而年岁渐长,却再也不敢听朴树的歌。


因为,
听了会哭



因为听了,

会想起好多往事,

不由自主地复盘这一生。

歌里唱的都是岁月,

十年二十年后依旧耐听。



他唱歌的时候,
像朦胧派诗人。


朴树的歌、歌词、歌声,平静、淳朴、不怎么用力,他唱歌的时候只像诗人在低吟。

毫不费力那样,就把听歌的人带进他的歌里。

2019年,张亚东点评盘尼西林改编的朴树《new boy》,说:

“听到了我以为已经忘掉,却一直没有忘记的青春岁月。虽然这种感动比较浅层,但我毫无办法。”

我们都毫无办法。

如若今夜风
且听一曲朴树。





你是否得到了,期待的人生
梦里的海潮声
他们又如何从,指缝中滑过
像吹在旷野里的风

——朴树《猎户星座》





参考资料:

1、视频节目《鲁豫有约大咖一日行——朴树》

2、文章《朴树《生如夏花》称霸港台 一周狂卖30万张》http://tj.eastday.com/epublish/gb/paper190/11/class019000031/hwz1350007.htm

3、视频节目《奇遇人生》

4、文章《朴树,在别处》https://yule.sohu.com/20140807/n403219143.shtml

5、文章《高晓松:少侠朴树,清白之年》https://www.jianshu.com/p/e4d483be557b

6、文章《朴树回忆9年抑郁症:人活在世上什么都要能承受》

7、B站博主“朴树FM974”视频集

8、朴树个人微博“如是我闻_一时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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