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活生生一個例子,證明除了A餐和B餐外,原來人生還有許多不符合「規格」但另有風味的CDEF餐。
我知我知,我是「惹火」的。就是廣東話「得罪人多稱呼人少」那類火。
自知在一般香港觀眾眼中一直是個非常三尖八角的人,想法奇怪又不合群,別人向左走你就是偏要往另一邊硬闖才甘心,標奇立異又懶另類。打滾了這麼多年後,不太確定今天若提起「何韻詩」,聯想詞會是哪幾個?但依照一般雜誌報章及自己一直以來散發出來的氣場來推斷,大概就是「難搞」二字。很少長篇大論為自己解說些甚麼,反正一直抱着「你明我就明唔明我都冇辦法」的信念過活,但既然(大膽地)接受了《蘋果》這個專欄的邀請,這開場致辭不如就先從自身審判起吧。
參加新秀為追星
老實說,從小時成長、移民滿地可、直到回港入行前的十九個年頭,我一直都真心以為自己還滿「正常」的。聽教聽話,成績中上,為人又低調,青春期還一度擔心自己個性會不會有點太平淡(哈)。那到底為何從外地回港發展後突然搖身一變成了火爆rocker?我開始時也實在有點摸不着頭腦。相信我,我真的從來無意玩反叛,但就是從入行那一秒開始,就已經隱約意識到自己好像走錯地方。
1996年,參加「新秀」那個暑假,原動力只是瘋狂粉絲跟隨偶像報名參加過的歌唱比賽,結果竟真的晉身八強。身陷七位時刻備戰的參賽者當中,我那股只為追星而對比賽懶懶閒的氛圍,時常讓自己被誤認是工作人員助理級路人蛋散。但應該就是因為這個「贏唔贏都冇所謂」的心態,最後竟不小心捧盃了(真的是不小心的)。然後,入了華星,又是另一個「入錯棺材死錯人」的情節。
相信我,我真的從來無意玩反叛,但就是從入行那一秒開始,就已經隱約意識到自己好像走錯地方。
唔想應酬被睇死
以短期回報來看,性格確實影響星途。大概是我當年不由自主的藐嘴藐舌令那位主管大人看我不順眼,在華星三年零八個月的光陰就這樣匆匆流逝。面相阻礙出碟期,自己心知肚明,但我就是不服氣。喂,想當個歌女而已,為何非要買這些人的賬,討好他們?98年某晚,被蔡某師兄帶到夜店去見世面social social。人家實在是一個很不會small talk的人嘛,被迫應酬,固然就是拖着一副屍骸出席。在場一位電影導演意圖跟我聊天,看我那副不情不願,他屈指一算,突然拋下一句:「我睇你咁嘅性格,喺呢個圈都係紅唔到㗎喇!」看來我真的有點記仇,因為我記到現在;不過又因為這句神機妙算,從此啟動了我發憤圖強的小宇宙。
1996年參加「新秀」,原動力只是瘋狂粉絲跟隨偶像報名參加歌唱比賽。
這句話最讓我反彈的,並不是「大紅大紫」的部份,而是「我睇你咁嘅衰樣」這一part。就好像身體出廠隨機內置了一個名為「你覺得我應該咁做,我就偏要證明畀你睇唔一定要咁做,吹咩」的軟體,那句話,簡直就是激發這個系統的終極password。我從此拚命練歌學結他學創作,把那團被看扁的悶氣化為力量。
我就是那種典型「死唔信邪」的人,愛跟命運作對,偏偏又被它帶到各種色彩斑斕的人生高低點。這個充滿稜角的個性,讓我失去過一些,但一路走下來,算一算,得到的又似乎是更多。現在,你說很成功嗎,以一般藝人指標可能不是,但就是賺來了能逍遙自在做自己,閒時又可以諸事八卦評論是與非的自由空間。別說在娛樂圈,就是宏觀整個香港,能在精神層面上富足又實在地生活,到底又有幾人?能躋身這個少數的其中,菇復何求。
我就是那種典型「死唔信邪」的人,愛跟命運作對,偏偏又被它帶到各種色彩斑斕的人生高低點。
奮身與命運角力
我就是活生生一個例子,證明除了A餐和B餐外,原來人生還有許多不符合「規格」但另有風味的CDEF餐。人如是,一個地方的命運也如是。香港人普遍被教育安份守己,接受現實,接受規律,別人說一你務必跟着數二三四五,卑躬屈膝過後卻換來半輩子的不滿足。在我看來,選擇不是沒有的,在於我們敢不敢冒着被暫時拋離的可能,用直覺做籌碼賭上一注。不甘於接受命運的安排,奮身跟它角力,你才會發現,原來命運根本一直在遠方默默等着你,等你親手挖出它在那條正軌外,一直隱藏着又專屬你的光明路。
對比賽懶懶閒的氛圍,時常被誤認是工作人員助理級路人蛋散。但就是因為這個「贏唔贏都冇所謂」的心態,最後竟不小心捧盃了(真的是不小心的)。
【詩與胡說】
撰文:何韻詩
野生菇一粒,活在娛樂圈邊境的自由人。
從音樂起步,卻意外地透過創作與生活,看到生命的可能性。
「希望」與「公義」就是自己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