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昨晚刚刚结束的SNH48group第四届总选举中，66位入圈成员总共得到277万余票，按每票32元计，则圈内总票价逼近9000万人民币。算下来，这个由SNH48及其姊妹团中近300名少女偶像参加的选举，仿佛一夜赚到1亿人民币。

许多人看到热搜一脸懵逼，这什么鬼……一群小姑娘唱唱跳跳，一天一个亿？

当然实际上48G并没有那么赚钱，总选举的周期长达半年。但这个数字仍然十分让人震撼，因为这1个亿中的绝大部分，是由各个粉丝应援会和个体粉丝自发投入的。整个集资过程没什么监管，主要靠应援会管理人员自律。

1.神奇组织敬上

河内著名的“神奇组织”是某禁忌的CP应援会，但实际上，每一个应援会都如奇迹一般。这些组织不追求盈利，由粉丝自发组成，投入大量的金钱、时间和精力，唯一的目的就是让自己的小偶像开心，以及在来年有“更好的发展”，拿到公司给予的更多“资源”。

不娶妻，不封地，不荫子，将荣耀和生命献给……

同时，他们也是精密运作的机器。以总选为例，300名成员，前后发起数千个小集资，各家都有明账、暗账。每天都有专人统计竞争对手的集资数，做成图表，制定自家组织的集资计划。

大型应援会有打投组、视频制作组安利组、现场应援组……还有应援物设计制造人员。应援会之间还有花样翻新的集资PK、设计发售周边产品……这一切都是无偿的，所有收益都纳入总选集资中

7月29日当天贴吧统计的集资额

为了给偶像集资， 不但自己吃糠咽菜，还要挖空心思宣传让别人掏钱，这种神奇的境界不是48G的粉丝恐怕很难体会。

粉丝搞的应援物淘宝店，相信如果不是因为风险太大，他们真会吧集资拿去风投

所以48总选，不，整个48G的存在，更像是一个大型真人养成游戏。选定一名小偶像，加入一个组织，投入的金钱和精力，看她从一名“素人”成长为舞台上耀眼的偶像。

而总选，就是偶像的斗兽场。是粉丝们真人养成游戏的最高潮，最终的光荣与梦想，都在总选哗哗的金币声中实现。

2.他们所说的梦想

我有一个朋友，豆瓣达人溪中月，又名花兔君。她的真实身份是中国未来教育家发展学院的一名……教育家。某一天花兔去悠唐逛街见到了BEJ48这个团体，回来以后困惑地表示，不懂姑娘们口中的梦想是什么。

就像7月29日她们在总选的舞台上欢笑、痛哭、抱作一团。以梦想的名义。

可是梦想究竟是什么呢，是粉丝的宠溺？舞台的灯光？更高排名的成就感？

三选上痛哭的张语格，作为路人的你可以理解她失去外务机会，失去了“神七”工资的失落感，但恐怕理解不了“没能作为ACE带领S队前进”这样的负担与内疚。

新的社会越来越多元化，投入游戏并不是一种罪过，不管是虚拟的还是真人的。电子竞技中男人们也哭过笑过疯狂过呀。可LOL的英雄毕竟只是一堆数据，输了就输了，但真人养成游戏是以有灵魂有血肉的人为道具。

如果一群粉丝的养成彻底失败了，那个作为道具的女孩会怎样？

是的，没人有权利指责她们为自己选择的人生。可她们的选择真的是属于自己的吗？别人设定的规则，别人给予的资源、别人期望的成长…数百个女孩中有多少能抓住属于自己的梦想呢。

3.透明橱窗，芭比人生

说来残酷，中国48G的现状就是如此，更多时候公司甚至粉丝都比成员更清楚她们的目标，因为他们才是“操纵者”。而成员对于自己的人生缺少控制力，正因为如此，这些女孩子中的一部分才不断挣扎，试图去掌控自己的生活轨迹。

如果你关注过SNHgroup的社会新闻，大概会知道扑朔迷离的唐安琪烧伤事件，参加过《饭局的诱惑》的陈怡馨因为重度抑郁症退团，流量也不小。

实际上，团内的每个女孩离抑郁症都不算远。少女时期原本就敏感而情绪化，48G成员个人或是集体的情绪崩溃一点也不新鲜。

X2成员邹佳佳，因为抑郁自我伤害

日本AKB48是没有集体宿舍的，成员们虽然压力大，但更像是在一家正常的经济公司上班。而SNH有一个叫做生活中心的东西，实际是一个逼仄的集体宿舍。上百名青春期的女孩在一起，一定会有纠纷，有争执；负责管理成员生活的staff也不是什么心理问题专家，更多时候选择的方式是简单粗暴地纠正他们不顺眼的行为。

再加上粉丝的热情、总选的压力……女孩们的神经蹦的太紧，几乎时刻处在崩溃边缘。有个说法叫放飞自我，实际是她们对加在自己身上的价值观所做的抗争。

连续割腕的X2成员邹佳佳、同为X2队需要长期服药控制情绪的严佼君、凌晨5点在储藏室里哭泣的N2成员万丽娜……一些TOP成员也同样压力大到需要放飞自我

成员的一点风吹草动，都在饭圈掀起轩然大波。粉丝之间的骂战、微博私信删到手抖，应援会向公司突出严正交涉……说到底，粉丝把成员看做是“自己的东西”，不能容忍小偶像受一点 委屈，更不能容忍被别人染指。

比如“狗屎事件”，宿舍里一条宠物狗乱拉屎这本是成员间一点小矛盾。但半夜三更，贴吧瞬间盖出上千楼，半个生活中心鸡飞狗跳。

比如N队队长冯薪朵在总选发言中使用了“屠榜”一词，并说明年“奉陪到底”，被视为对友队的“不尊重”、“赢了还要嘲讽”，迅速在贴吧盖起高楼

应援组织一言不合“刚运营”也逐渐常态化

而“私联”即私下与粉丝联系，更是大事。

火眼金睛的聚聚们，可以从一切细节推测出小偶像私联的蛛丝马迹……

X2成员洪佩云出游事件

谣言、攻击、谩骂……随时随地来袭。成年人也受不了这样的精神压力，何况这里面有许多00后的未成年少女

她们活在透明橱窗里，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

与传统明星不同，她们又缺乏足够的才艺或者主流认可的人气进入大众视野攫取名利。塞纳河这个圈子，圈住了大部分小偶像，让他们只能留在圈子里当一个角斗士。不断和自己、和队友战斗，达成公司和粉丝的期望。

在花兔女性知识分子的视角看来，许多女孩的“梦想”过于强调外在认可，缺乏独立的内核。甚至很多女孩子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是她们自己要偶像的顶点，还是社会投影在他们身上的价值观被人拿来游戏。

一个女孩子，开口要别人帮自己去实现梦想，帮助的方法是赤裸裸地给钱——这实际是个极不符合传统价值观的事情。她们究竟是不在乎主流价值的看法，还是根本没有机会知道自己或许应该在乎？

4.一个“养蛊场”？

作为结果，中国的48G比原产地日本更加注重“结果”。这里的总选耗时半年，顶端所筹集的资金已经超过AKBgroup。而中国人似乎天生痴迷争胜负，SNH从粉丝到成员，都有一种中国特色胜负心。

沈阳分团在出征总选前搞了一个誓师大会，秋元康看到怕是要惊。

成员送上“出征酒”

粉丝、偶像、staff同饮……你们这是高考呢？

酒坛子萌萌的，东北人民威武荡漾~

并不是说这一定不好，可是这些女孩子……说实话，大部分看不出有独立人格和成熟的认知能力。假如说每个女孩都像总选第二李艺彤，或是冯薪朵那样，清楚地知道“偶像”这个舶来概念是什么，知道48G的规则和玩法，可以自己取舍，那胜负心也说不上是什么坏事。

可事实呢？天知道有多少孩子在竞争氛围中意识模糊，像提线木偶一样吸粉、要票，要实现自己的“梦想”……他们有谁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

是被阿姨和大叔喜欢？是进入娱乐圈成为主流明星？是考进三大脱团？还是毕业后找一份平凡的工作？

每个团都谈初心，这个初心是什么，却少有人能说得清。

我认为粉丝无可指责。48G玩儿法就是这样，它立足于粉丝的狂热，有狂热的喜欢，就必然有狂热的指责和干预，这是48G自己筛选的结果，只能由他们自己承受。

SNH于是成为一个养蛊场，有才艺有颜值，心理足够坚强的成员可以一飞冲天，甚至不需要被“村内”规则所束缚，逼近主流娱乐圈。比如小花鞠婧祎

又或者，脱离团体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虽然在签了“卖身契”以后，这很不容易。

但更多的少女喊着“初心”和“梦想”的时候，身上其实没剩下多少属于自己的东西。

所有游戏都有胜负，在海那边的AKB也有“有本事就把这个名次抢走”、“麻里子想要上位就踩着我上去吧”这样的叫板。但在SNHgroup，情况有所不同。中国社会之所以包容这种商业模式，恰恰是因为民众其实分不清48G和普通娱乐团体有什么区别，分不清“偶像”和“明星”。

假如中国的48G说清楚自己的商业本质，他们所说的梦想会明显地让人觉得缺乏温度和深度。因为很多时候这些所谓的梦想，不过是社会对名利追逐的投射。比如什么叫做“成为更好的自己”呢？一些不知所谓的梦想，也只是借着个人自由掩护才不被批评唾弃。

唯有这许多女孩子是无辜的。她们的梦想说得太随意，太模糊和肤浅，但这并不是她们自己的错。为了这个不知为何物的梦想，她们却承受了太多，津津乐道的“养成”，成了“养蛊”。

以身体和精神深度伤害为代价，去做这一份工作，真的值得吗？

成为真人游戏的NPC，真的是她们自主的选择么？

对于相当一部分姑娘来说，恰恰是这种“被选择”，使她们失去了读更多书，思考更多问题，成为更好自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