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YY电话的时候我正好洗完澡,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垂在两侧,水珠滴答滴答地不停往下跌落。容不得我说一个不字,YY直截了当的抛出地址,这头就只剩我无奈的叹息声和手机里的嘟嘟声。随手扒拉几下头发,胡乱地套上床边衣服,背包,关灯,锁门,下楼,挡车,一气呵成。
YY和我,并不算很好的朋友,只是近来因为共友吃饭、唱K、逛街来往得多了几次,所以不知不觉我便对这个远离家乡、因为爱情、独自在外的姑娘有了几分别样见解。
KTV服务生带我打开包厢门,里面刚刚切到鹿晗的《我们的明天》。YY一脸茫然地盯着屏幕,猝不及防地灌下一口酒,似乎我的到来一点儿也不影响她的“雅兴”。随手指指沙发,又指指桌上的酒瓶,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字眼儿开始跟着滚动的字幕吟唱。我惯有的自觉脱掉外套随性而坐,静静地听着她一字一句的唱完整首歌,毫无意外的迎来死神般的沉默,靠着我肩膀一言不发。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很会跟人谈心的人,而且是跟一个交往不深的普通朋友,所以那仅仅几分钟的依偎我犹如过了一个世纪,抬起僵硬的手犹豫着拍了拍她的背。
“我心情不好,陪我喝一点儿吧!”没有一点防备的向我手里塞过酒,自己又顺势拿起一瓶,轻轻一碰仰头便吹。我小心翼翼地咂一口,仍旧盖不住一股寒意直侵入胃。
夺过她手里刻度不断降低的酒瓶,“少喝点儿,凉。”
“我们又吵架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盛大。”从她嘴里悠悠地飘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一点儿也不惊讶。
YY和男友在一起五年左右,我认识他们一年,见到的吵架次数平均一周一次,小到拌嘴赌气闹别扭,大到摔物哭喊闹分手。他们前四年的故事我略有耳闻,虽一路崎岖不堪倒也走到了如今,除了震撼更多的是祝福。所以但凡遇到他们吵架,身边朋友都若无其事一样照旧玩乐。
把苦笑咽进肚里,我脑子里杂乱无章的给语言排序,“没事,你们都静一静,等过两天就... ...”
“可是这一次我们... ...”没等我把最老套的安慰语说完,YY就提起嗓门打断了。我承认,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会说好话安慰人的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可能还会是。
那个晚上,在KTV闪烁的灯光和喧闹的音乐中,YY后来的哭诉把我拉入了寂寥无人的暗黑,超出了我对感情仅有的认知,没有一点点力气把它写出来,惶恐、失落、震惊,五味杂陈。我看着她喝了一瓶又一瓶啤酒,却只能坐在一旁陪伴,等候她把自己醉到梦里,醉到暂时失忆。
两天后下班回家的路上,巧遇YY挽着身旁男友的胳膊去逛街,简短的打声招呼再无他言我便转身入了小巷。
喝酒是不是真的可以疗伤呢?我讪讪的开了门一头栽在床上,仿佛即刻就进入了梦乡。
应该还是几年前吧。
人生中第一次接触“酒”这个传闻中的麻醉神器,一皱眉、一打哆嗦,在被好友劝说要大口喝的叨叨声中还只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三个女孩儿坐在校园里僻静一隅的乒乓球桌上,头顶是清冷的一轮残月,远处是夜里三三两两的跑步声,还有照不到我们身影的暗黄路灯,特别映衬那个晚上朋友和男友闹了别扭的气氛。我们之间很少有对话,只听她一个人慢慢吐露心里的不快和委屈,偶尔还有成行的泪水顺颊而下。那晚的月亮可以作证,听着故事,一口一口,我抿掉了一罐酒,这成为我后来半年中唯一自豪的有所突破的一件事情。
不知道是因为有微风相伴还是故事的女主角并不是我,所以回去的时候脑子里一直清醒地思忖着如何劝慰他们释怀、和好,进而彻夜失眠。
清晨的阳光没有温度但格外引人注目,花园边的猫咪伸着慵懒的四肢到处张望,透过绰约的枝叶,抬头还能看到一抹寂静的蓝。一道出门迎着新鲜的露水,身边的呼吸声都较于平常轻快愉悦,伴着欣喜高昂的语调,整个空气中都嗅得到甜蜜的气息。隔着两块轻而薄的绸布,我并不能猜测那一边发生了什么故事,经历了怎样的挣扎或宽慰,但终归它呈现了一个看起来异常美好的结局。
我很庆幸自己没有用一开始的不看好孤注一掷的劝分离。
随着时日远去,恍惚间我已经从那个忧心忡忡地盯着酒瓶少不更事的女孩儿成为了可以义正言辞劝别人酒还不觉得愧疚的姑娘了,这大概和我们夏日燥热里一同啜饮谈笑有关,也可能和我们辗转四季里一同谈笑风生但各自满腹心事有关,就像深更半夜投射到玻璃上的自己的影子,都会蓦地以为那是旁人。
- 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