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地区东西绵亘千余里,土地肥沃,水草丰茂,资源丰富。西汉时期丝绸之路的畅通,是以河西经济区的兴起为支撑的。经两汉、曹魏、西晋诸朝的陆续开发,至五凉时期,河西地区形成民族日益融合、社会相对稳定的局面。
五凉时期,中原人口大量迁徙河西,带来了大量的劳动力和先进生产技术。据高荣先生研究证明,魏晋十六国时期的河西人口,已经大大超过汉代鼎盛时期。在这样的基础上,河西经济较以往有了新的发展。五凉统治者注重民生,发展经济,利用人力物力资源,扩大区域开发,发展屯田,广田积谷,开发牧场,增加畜牧业产生,一系列举措,推动河西经济区内部结构及布局进一步趋于协调和合理。
五凉时期河西地区的手工业生产极具潜力,官府手工业门类齐全,制盐、冶铁、铸铜等传统官营工业部门产品丰富,冶铁业在河西地区得到了进一步发展。毡毯、纺织、建筑、制陶、酿酒等民间手工业也达到相应水平,毛毡和毯布独具特色,成为五凉时期主要的贡物和礼品。
五凉政权在河西发达的畜牧业、农业、手工业的基础上,积极与西域及中原进行经济交流,由此在汉魏以来河西形成的一些核心城镇的基础上,不断发展,初步出现了一些重要的城镇。虽然五凉时期的城镇带有明显的政治军事色彩,但随着人口的增加,各个政权为巩固政权,加大对城镇的控制,城镇成为当时社会经济活动的中心。随着畜牧业、农业、手工业、商业及丝路贸易进一步发展,武威、敦煌等河西重要的经济城镇和陆上商埠日益繁华,河西地区成为民殷物丰之地。
从西汉初期开始,河西地区就出现了农、牧业并行发展的局面,这使得河西经济区在起步时便具备着雄厚的潜力。
河西走廊有着丰富的水利资源,祁连山终年积雪,夏日消融,走廊内河道纵横,地势平坦,为农牧业的发展提供了极为便利的条件。河西地区在祁连山冰川融水滋养下,形成了许多水草丰茂的天然牧场,自古以来畜牧业极为发达,在汉代就有“河西畜牧为天下饶”的民谚流传。五凉时期,随着草原民族不断移驻河西,开辟出新的牧场,形成了大规模的畜牧业生产格局,进一步促进了畜牧业的发展。
早在西汉初年,随着河西四郡的设立,中原农耕文化开始进入凉州,并与当地游牧文化进行交流。汉武帝时期,农业成为河西的主要产业。五凉统治者十分重视农业发展,采取劝课农桑、徙石造田、运土植谷、广田积谷、兴修水利、开放苑囿、假民公田等一系列措施,河西地区的农业生产水平得到进一步发展,农作物品种更加丰富,粮食单产达到了与中原地区持平的水准,出现了“中仓积粟,数百千万”的景象。五凉从前凉张轨开始,采取“劝课农桑”的举措,发展农耕经济,这种措施被其他四凉政权继承。如西凉李暠大力发展屯田,迁都酒泉后仍然发展农业经济,“玄盛既迁酒泉,乃敦劝稼穑。郡僚以年谷频登,百姓乐业,请勒铭酒泉,玄盛许之。”建立南凉的鲜卑族本是游牧民族,但也重视农业生产,专门设立主管农业的官吏“大司农”。同样是游牧民族匈奴族的北凉沮渠蒙逊曾下书曰:“顷自春炎旱,害及时苗,碧原青野,倏为枯壤。”表达了对农业的关注。
畜牧业的发达,丰富了河西经济区内人们的生产生活,而小农经济和地主庄园经济同时获得极大发展,使河西地区农业经济结构更加合理牢固。发达的畜牧业与发达的农业相辅相成,成为五凉政权存在的基础。
西汉时期,随着丝绸之路的开通和中西交往的频繁,希腊、罗马、印度文化也纷至沓来,拥入凉州。西域文化是随着丝路贸易的繁荣而逐步来到河西地区的。西汉控制西域之后,对西域开始了大规模的开发,后随着东汉灭亡而逐渐冷落或停止。到了东晋十六国时期,中原大乱,五凉政权为了谋生存、求发展,大都注意了向西域开拓自己的势力。中西文化的交流,在五凉政权统治下的河西走廊上频繁地进行着。
西晋初年,河西战事频繁,东西商路断绝,商业退缩,货币废弃,进入谷帛为市的时代。建兴元年(313 年),张轨采用索辅“立制准布用钱” 的建议,五铢钱得以重新流通,大大方便了商业贸易,河西与西域间的贸易更加畅通,西域商品大量流入河西。“凉造新泉”的铸造与流通,进一步反映了五凉时期河西地区商品经济繁荣发达的景象。
五凉时期是河西著姓社会发展的重要时期。河西著姓的主体是汉、魏、晋时期凉州域内十数个高门世族。这些名门著姓长期担任重要官职,并在教育、学术等方面代有传承,建树颇多,为开启河西地区学术繁荣、文教昌明局面发挥了重大作用。五凉时期,河西著姓主要有曹氏、令狐氏、张氏、氾氏、索氏、宋氏、阴氏、段氏等十数家,其家学渊源,代代传承,博学能文之士不断涌现,有的入仕为官,有的开馆授学,著述经史。河西著姓往往拥有学术、文化的领导权,成为河西地域思想、舆论的主导力量。史学大师陈寅恪先生指出,汉末、西晋大乱时期,公立学校沦废,学术中心移于家族,太学博士之传授变为家人父子之世业,其文化学术渐具地域性质。
河西士族高居统治地位,是河西地域文化体系的代表,他们的学术积累使得河西文化有了深厚的积淀,而中原士人的加盟,又为文化的发展注入了新鲜的血液。流寓学者与河西士族的结合,成为五凉时期的学林佳话,并对当时的社会带来重大影响。《晋书·张轨传》载,永嘉之乱,京都陷落,“中州避难来者日月相继”。陈寅恪先生认为:“盖张轨领凉州之后,河西秩序安定,经济丰饶,既为中州人士避难之地,复是流民移徙之区。百余年间纷争扰攘固所不免,但较之河北、山东屡经大乱者,略胜一筹。故托命河西之士庶犹可以苏喘息、长子孙,而世族学者自得保身传代以延其家业也。”五凉时期,迁徙到河西的中原及其他地域人口不下二十万,其中不乏学术根底很深,在当时饮誉海内的家族和名士,如江式家族和常爽家族,可称为流寓河西的学术世家。这些文人学士来到河西,在河西传授儒学,使中原失传的一些经籍学说得以在河西走廊得以保存传承,并与西域文化交流融合,对后世影响很大。
汉武帝设立河西四郡之后,随着中原儒学文化的传入,河西地区儒学有了一定发展。河西地区出土了大量的汉代简牍,集中反映了当时儒学的发展状况。武威出土的《仪礼简》,对研究汉代经学和《仪礼》的版本具有重要史料价值;敦煌发现的悬泉汉简中有许多与儒学著作相关的内容,是中原儒学文化西传的有力证据。
五凉时期,河西地区自前凉张轨始,将兴学重教作为立国之本,开始振兴文化教育。此后,无论是汉族建立的前凉、西凉,还是少数民族建立的后凉、南凉、北凉等政权,普遍敦崇儒学、兴办学校、优礼士人、倡导私学,从而使中原文化在河西地区得以生存延续,出现了学术文化事业空前兴盛的局面。
一是五凉政权建立后,大力倡导儒学,推行教化,促进了河西文化的繁荣发展。五凉的一些统治者本身就是学者,大多重视文化教育,这种态度与做法,无疑有力促进了五凉文化的发展。前凉张轨“征九郡胄子五百人,立学校,始置崇文祭酒,位视别驾,春秋行乡射之礼。”张寔“学尚明察,敬贤爱士。”南凉秃发利鹿孤“以田玄冲、赵诞为博士祭酒,以教胄子。”西凉李暠“立泮宫,增高门学生五百人。起嘉纳堂于后园,以图赞所志。”北凉沮渠蒙逊“起游林堂于内苑,图列古圣贤之像……谈论经传。” 1975 年新疆吐鲁番出土的西凉建初四年(408 年)秀才对策文,内容涉及《诗经》《春秋》等儒家经典,还涉及《战国策》《史记》等史学典籍,记载了西凉策试秀才的题目和其对答内容。《魏书》载,凉州“自张氏以来,号有华风”。
二是五凉统治者普遍采取礼遇士人、重视知识分子的政策。无论是索袭、宋纤、郭荷、祈嘉、宋繇、张湛、宗钦、段成根、阚骃、刘昞、赵柔、索敞、阴仲达、张宾等世居河西的士人,还是江琼、程骏、常爽、杜骥、裴诜等来自中原的知识分子,无论在朝居官或在野属文者,皆受张轨及其他五凉统治者的礼遇、信任和重用。
三是五凉时期,民间教育家和学者辈出,以民间授学与著述为主要形式的文化学术活动十分活跃。各政权积极实施振兴文教举措,对民间学术文化活动起到了推动作用。隐居乡里、传道授业兼以著述的学者很多,代表人物有郭荷、郭瑀、刘昞、祈嘉、索袭、索紞等。例如刘昞隐居酒泉期间,身边学生达数百人;祈嘉海渚讲学时,教授门生百余人。这样的学者还有很多。民间学术文化活动与官方学术活动相得益彰,互相补充,形成了教育多元化的格局,共同推动了五凉文化的繁荣发展。
(本文节选自《武威历史文化研究》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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